第15章 张小虎师兄
天刚蒙蒙亮，大愣就习惯性地醒了。
睡眼惺忪推推杨三虎，再推推李富贵儿，咦？许平安呢？
三人细细簌簌穿好衣服，抠着眼屎揉着眼走出了门。
哗！好凉的深秋清早啊！
刚走出门，李富贵儿就哆嗦着想缩回屋里。
大愣呵呵笑着，一把拎住了富贵儿的衣领。
许平安已经在大槐树下哼哼哈哈练着了。
看着有点像拳法又不似，掌法腿法更不是，架子中各种扭来扭去，踢腿间甩脚别膝，怪异无比。
动作还磕磕绊绊，怎么看怎么像杨家村孩童们耍的王八拳。
门口三人聚精会神（？）地看了好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
许平安已经是打的第三遍了，额头见汗，呼出的气如白雾一般。
“嗯…不错不错，看起来挺厉害，呵呵…”李富贵儿违心地赞道，边赞边脸红。
大愣和三虎也跟着僵硬地点头。
许平安怎么会听不出个中意思，强撑道：“不识货！陈先生教的，能是普通拳法？专门给人强筋炼脉用的，很久以前一位不出世的高人所创，一般人儿还真没机会学。”
“别说我藏私啊，本来陈先生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外传，但是，如果你们要学，看在兄弟的份儿上，好说，立马教。只有一条，你们学了后，绝对不可再外传！”故意把拳法说得稀奇神秘。
“好东西”不能自己独享，大家都练了以后就谁也别笑话谁了。
三小孩先是一阵猛点头，竖起大拇指，“那~肯定是，陈先生教得能差么？肯定是绝世的好功夫！”
然后又同时猛摇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答应了陈先生，就绝对不能外传！千万要把持住，别食言，别辜负了陈先生！…唉~真想学，可惜可惜~”扼叹不已。
心里都在想，什么鬼拳法，难看得要死，谁要学啊！你自己好好练吧。
大愣和富贵儿果断闪到一边，抡起木棒呼呼耍起了“断门刀法”；杨三虎也默默走到另一边，闭眼拉起了弓。
既然你们不识货，我也就不勉强你们了。
忽悠失败，许平安深感无奈。
早餐时大家商量，还是决定找牙郎，鲁二上次已经帮了大忙了，不好再打扰了。
四个“探子”又开始往返于大兴城和松院之间，穿梭在大兴城的各个大街小巷。
……
两天后的傍晚。
杨家村孩童们聚在房间里，有的气急败坏，唉声叹气，有的满面忧愁…
“我就说那个牙子不可靠，贼眉毛鼠眼睛的，一看就不像好人！这下好了，钱都被骗去了，这以后怎么办？！妈的，别让我找到他！让我找到一定拔光他的牙！咻咻…”富贵儿急怒攻心，在桌前跳来蹦去的，怎么也安抚不了自己。
杨三虎霍地站起，拿起了旁边的弓，“我现在就去找他去！”额头青筋暴起。
“三虎兄，稍安勿躁。城里这会儿宵禁，去不了。去了也肯定找不到，早躲起来了。”
“找到了又能怎样？那个房东明显是和牙子一伙儿的，肯定不会给我们作证。告到衙门，那个牙子和房东反而会反咬我们一口，到时候是我们没办法说清楚，事情会更糟糕。”杨大宝拦住了杨三虎。
大愣也急忙起身，扯住了杨三虎的胳膊。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寻到那个牙子…”许平安脸色阵阵青白相交，牙都快咬碎了。
“不是，平安哥，没说你…”富贵儿慌得双手乱摇。
“不能只怪平安一个，大家都没经验，都有责任。吃一堑，长一智！先吃饭！”二丫领着翠儿去了厨房。
……
晚饭后，嫌烦闷，孩子们乘着月色，来到了教场边的凉亭里。
把小灯笼摆在石桌上，然后坐在石椅、坐板上闲聊。
“剩下不到十天就要搬出去了，钱也被骗光了，真不知道后面怎么办啊~”李富贵儿小小年纪比谁都有忧患意思。
“怎么都不说话？马上要露宿街头了，不着急吗？可不比前段时间，这天儿越来越冷，现在睡外头可会冻死人。还有，这吃的怎么办？城里可没有打猎的地方，难道要去当乞丐讨饭吃？我可不干，干不来，宁可饿死！”
“要不…我们去城郊看看？…虽然有点远，但应该有村庄在的。去了那里找地方吃住比城里容易些吧…”
“你们倒是吱个声啊？都哑巴啦？就我一个在叽叽喳喳的，给你们演戏看呢？哪怕放个屁也好啊？气死我了！”李富贵儿越说越气，不住跺脚。
“噗~”不知是谁，真放了个屁。
众小孩忙掩鼻侧身。
杨大宝老神在在，深呼一大口气，感叹道：“秋夜的空气真真清新凉爽啊！”
众小孩欲呕。
李富贵儿差点鼻子都歪了。
……
“放心，小富贵儿，银钱我这里还有，给你们的是一半。剩下的银钱，出去了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二丫平静地道出。
都齐刷刷猛地看向二丫，“真的？”异口同声。
二丫不屑一顾，抬头看着月亮不作声。
小孩们又猛地转头看向许平安，“真的？”
许平安上哪儿去知道？傻傻愣愣地，说不出个卯丁真假。
富贵儿急得直摇许平安的手，“平安哥，你倒是说啊！”
许平安气得手一甩，叫道：“问我，我怎么知道？就算看了也不知道哇！只知道铢钱，哪见过银子？别笑，你们也都一样！一群土鳖穷酸，给你们看银子能看明白？”
……
突然，一阵哈哈大笑声从凉亭顶上传来，紧接着凉亭上噼里啪啦作响，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滚来滚去。
最后，有个东西从上面滚下来，啪的一声，摔在了凉亭边草地上。
大愣咵地站到最前，半蹲着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所有人，警惕地盯着掉下来的“东西”。
……
掉下来的“东西”是个人，脸贴地四仰八叉地拍在了草地上。
抽搐了几下，然后缓缓扭动着站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杨家村孩童们，酷酷憋笑。
看到一身素白松院学员服，孩子们都放松了下来。
一边埋怨，大黑天的，爬凉亭上吓人，不怕吓死人么？
还有，什么事儿那么好笑，好像要笑死过去一样，不认识银钱很可笑吗？
许平安本来就挺烦的，现下更来气了。
上前一步，报了抱拳，“这位…梁上师兄，啊不，梁上摔下来的师兄，何故笑不停？有疾否？”
看杨家村孩童们都要骂人了，“掉”人终于停住了笑声。
抱抱拳，“咳咳…对不起，各位…师弟师妹…最近…笑点有点低。嗯…你们不是松院学员？”此时“掉”人注意到杨家村孩童们的打扮。
笑点低？好牵强的理由！
许平安一阵没好气，“不是，只是暂住松院一段时间。”
“哦…”也不是个会说话的，哦了半天不知道说啥了。
“你…不疼吗？”李富贵靠近几步，看看凉亭上方，又瞅瞅“掉”人，忍不住问道。
“还好还好。呵呵，我练过，这点算不得什么。嗯…就一点点疼，嗯…哎呦…脸怎么这么疼？”说着双手捂住了脸。
这人是呆的吧？才感觉到疼？还怎么这么疼？那么高掉下来，脸先着地，能不疼吗？还练过，练傻了吧？
杨家村小孩们一致觉得对面这人痴呆，不约而同心生怜悯。
许平安心里那点恼怒也瞬间不翼而飞，“快快，过来坐下。好好看看，还有哪儿疼的没？”
上前扶了一把，把“掉”人整得一愣一愣的。
坐在人堆里，拘谨地说道，“真没事儿！揉揉就好了。以前练功夫经常摔，这点算不得什么。”说着，真用力搓了搓脸颊。
跟我们一样，是老实孩子，是菜鸟。
许平安下了定语。
……
“这位…师兄，我们几天前刚到大兴城，是从武威郡来的，贵院陈潇先生安排我们在这里暂住半月。我叫许平安，这是杨三虎、杨大愣…望师兄多多照顾。”
“当不得当不得，陈教师的客人，哪轮得到我照顾，好说好说。…我叫张小虎，初学院武科班，请多多关照。”
“当得当得。那个…我们不是松院的学员，不好师兄师弟乱叫。我们这里三虎和大愣最年长，都是十四岁。张兄应该比我们都年长吧？今年贵庚啊？”许平安这话说得酸牙，旁边二丫听得直翻白眼。
都是小屁孩，装什么大人？还兄长贤弟。
“今年十五，比你们都大。就愧叫你们一声…贤弟？”张小虎也听过大人们聊天的，有什么难的？张口就来。
“好，好，兄长！多多关照，呵呵…”杨大宝乐得跟什么似的。
“张兄，往后多关照！”杨三虎也蹩脚地跟着抱拳。
许平安李富贵也跟着…
场面非常融洽，二丫却觉得极其幼稚尴尬。
“住嘴！”二丫忍不住了，一个“铁砂掌”，啪地拍在石桌上。
指指三虎平安他们，大吼：“师弟！”然后指指张小虎，大吼：“师兄！”语毕，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几人。
张小虎当场就蒙了，这谁啊？
这孩子老实，不敢直视二丫，却小心翼翼地看向许平安他们，发现那帮孩子像鹌鹑一样都老老实实地不言不语，秒懂了。
仿佛听到了小狗小猫被主人训得一片哀嚎呜咽的声音。
慢慢点头，也跟着小心地不言不语，做个安静的小孩。
二丫大大呼出一口气，缓缓收回滔天的气势，抱过翠儿背上得小金豆，站起了身。
“我先回去了。慢聊！”带着翠儿小金走了。
……
看着二丫的背影消失，剩下的几个都不由自主松了口长气，相互看了看，砸吧砸吧嘴。
“那个…张兄…张师兄，你别介意，她就这个脾气，还请海涵。”
我介意的是她的脾气吗？我介意的是你们对她的态度！怕得跟一群什么似的。
当然，张小虎也就心里想想，不会说出口，太伤人了。
“呵呵，不介意不介意，无妨无妨。”
都找地方坐了下来。
……
“张兄不是大兴本地人吧？哪里人士啊？”
“为兄家住河南嵩阳，年初才入松院求学。你们呢？”
“武威郡康营县杨家村，因战乱，逃难到这里。”
“为何不见你家大人？失散了吗？”
“…半路碰上北蛮子，村里大人们拦北蛮子，都不在了。”
向这人那人说过好多遍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激动了。
张小虎惊了一下，慌恐不已，呐呐道：“对不住，那个…没想到。”
“呵呵，没关系…我们寻思着还有人逃出来的话，肯定会往大兴来，所以就准备在大兴住下来。对了，张兄家里父母还健在吧？”
“嗯…母亲早逝，家里只有父亲。”
“啊这…啊那…”轮到杨家村小孩儿不好意思了。
好一阵尴尬。
“张…师兄，这大晚上的，你爬凉亭顶上去干什么？”李富贵从刚才就一直好奇这个问题。
“上去练功呗，还能干啥？还有，我可不是爬上去的。”张小虎来了兴致。
“练功？嘻嘻…什么功夫要到上面练？不是爬上去的，难道是飞上去的？净能扯~”李富贵随意了许多。
“不相信是吧？嘿嘿…瞪大眼瞧着。”
张小虎从石椅上站起，突然前窜，噌噌两步窜向两丈外凉亭长椅靠栏，紧接着身形不停，脚尖一点靠栏，竟然“飞”了起来。
离地两丈高，身有坠势，张小虎又一脚踹在旁边的树干上，借力一跃，再次像大鸟一样“飞”向凉亭顶上。
凉亭里瞪大眼珠子的杨家村孩童们看不到张小虎，呼啦全都跑到凉亭外，仰着脖子看向凉亭顶。
月光如洗。
只见一身素白的张小虎左脚踏着凉亭翘脚，左手扶膝，右手掐腰，眼神坚定，无声目视远方…
下面几个一阵仰视，直到脖子发酸。
许平安心里也发酸，怎么冷不丁就给这家伙装过去了？
不过，这一手还真厉害！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教教我？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