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马瘟还懂党争吗?
她看到个陌生男子,神色警惕的望着自己。
八角守了她七日,到今日亲眼目睹,方才相信世间当真有这样神奇的假死之药。
八角上前表明身份,三言两语同荣钦长公主分说了如今的局势,引得荣钦一双眉目深蹙沉思。
八角继续说道,“公主不必忧思其他。往北境一路我家侯爷已经安排好了,我会护送公主直到大宛。”
荣钦粲然一笑,她早就看透了自己父皇的伪善,自幼时起,她就担着长公主的虚名。
但她心里知道,父皇向来不喜欢自己。因她性格倔强直接,不够柔顺也不够乖巧。
她的父皇需要她,来彰显自己对子女的慈爱形象,故而她才能四平八稳的活下来。
禁宫中的少女时期,对她就像是一副镣铐,她得顾惜父皇的颜面,公主的身份,皇室的体统,从没活得像个自己。
她唯一的真情都寄托在红络身上,可红络?
怕是如今连被设计的魏黯都不知,这样服从父皇的心愿想要她死的,只有红络。
红络才是那个在公主府处处帮衬婚事,却包藏祸心的恶人。
可如今是安和侯府的人来帮她,却是她从没料到的。
这件事牵扯中厮杀的对方,是她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和她那在北境过命交情的同袍。
除非……安和侯府的顾侯爷不是顾侯爷,是顾小姐。
她曾见过北境的无数个黄昏,魏黯一个人坐在草堆上眺望地平线的身影。
他手里反复摩挲着一块奇巧的根雕。
她知道,那是他八岁来北境时和那时只有六岁的安和侯府嫡女凑成一对的信物。
后来,她死在他来北境不久之后。
魏家夫妇怕他受不了刺激,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他,直到他们双双牺牲在五年后。
他是在收殓父母遗骨的那一天,翻出了安靖侯府旧时的来信时,才知道这个消息。
他大约一并在那一日收殓了对顾家嫡女的爱慕。
荣钦与魏黯在大战之前,总爱相约着一起喝酒吃肉,谈谈壮阔的人生理想和幼年的珍贵回忆。
刀剑无眼,战事无情,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所以这每一次谈话都分外真性情。
她曾问过魏黯,对安和侯府的嫡女可是情根深种?
他每一次都微微含笑,避讳不谈,只说人都没了,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言辞间的扼腕遗憾,荣钦听着心酸。
她因着筹备婚礼,曾见过安和侯府的顾侯爷几面。女扮男装的事,她自己也做的多了,当时便有怀疑。
如今看来,顾棠分明就是魏黯的那位未婚妻。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魏黯几次在北境醉酒时呢喃的,似乎是……阿漓?
虽不知顾漓当年是如何死里逃生,但对魏黯的人生来说,大约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她回忆了片刻,忽对八角道,“你替我给顾侯爷传个信。既得侯爷相助,荣钦便交了她这个朋友。她日侯爷入北境,荣钦枕席相迎。”
八角点头,催促着荣钦换了男装。两人踩着明月薄云,自崇恩寺一路出京北行。
第二日清晨,言温乘车来到了安和侯府。
他的来意很简单,他要约顾棠临风赏月,池畔共饮。
顾棠如今看他仍端方温润,却更眸掩心机。
她似分毫不以为意,一派清风霁月,与言温秉烛夜谈。
一连数日,他二人皆在京都欢场相聚,神色狎戏,举止亲昵。
京都的流言向来传的比瘟疫还快,不过几日已有些风言风语,说安平侯世子言温与安和侯顾棠成了一对断袖,两人相携同游,恩爱非常。
言温不过想讨顾棠的欢心,便变着法的带她游遍京都名馆,品尝各地菜肴,点评诸般美食。
顾棠却罕见地没什么兴致。
言温很守礼,对她殷勤备至,却从不逾矩。明明平素她也很喜欢与他攀谈,与他交换在茶花诸道上的见解体会。
可如今,面对言温,她总是不由得想起魏黯。
她去见魏黯那一日,他虽神色倦怠,却没受刑的迹象。
听闻他受了鞭刑,天气渐冷起来,不知养的怎么样?
她真是,很想念魏黯。
言温对她的心不在焉也不以为意。圣上想要钳制魏家军权,能用得上的如今也只有他自己。
他在圣上面前已很得脸面,他已又升了一级,已经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了。
他同顾棠的交往,传到天子耳朵里,也只会被夸奖做的好。
魏黯身上若还有什么软肋的话,只能是顾棠。
于公于私,只要他亲近顾棠,总是有益处的。
这天傍晚,言温照例将顾棠送回了府邸,却是许久未曾见面的齐随等在书房很久。
魏黯出事时,顾棠特意传信过齐随,只需稳住三皇子一脉,不要过早放弃魏黯,其他皆不用他过问。
她见齐随神色紧张,知他必有难事,心里也是戈登一下。
齐随看了她一眼,说道,“京兆府有些异动……”
他刻意斟酌片刻,又否定道,“也说不上是异动,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顾棠坐下,听他细细说道,“京兆府有个活计是配合太仆寺核查京中府邸豢养马匹之事。你知道,这几朝北境战事一向吃紧,马匹珍贵异常。民马各府都有规制,皆由太仆寺管理?”
顾棠点头。
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按照品级爵位,她府上能养十五匹马,皆要在太仆寺登记后,放才能带回府中。
齐随凝眉又说,“我近日核查太仆寺记录,却发觉有几户府邸,每隔一两月便来报告一两匹马死于瘟病,常有买了新马,不足半年又来报瘟死了的事。”
顾棠答说,“马瘟向来是这样,很容易相互传染。”
齐随摇头继续道,“奇就奇在,马匹频繁死的府邸,皆是四党人家。”
顾棠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她问说,“所以,你怀疑这其中有人故意经营?”
齐随点头道,“若说是马瘟,便也太怪了。这马瘟难道也懂党争,只在四党人家后院传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