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夫子说过考试是不能空题的！
随着“当当当”三声清脆的击锣声，整个禁宫广场变得一片肃静。
天子銮驾出现在了禁宫城墙的上方，明黄刺眼，便是远远看着也很有威严。
四皇子代替三皇子出现在高台上作为督办人，是许多人未曾想到的。
顾棠在心中暗叹圣上果然偏心，四皇子科举舞弊不过被关了一个月，三皇子连大错都没有却也被禁足反省。到头来，京都民众前出风头的还是四皇子。
四皇子今年亦十八岁，只比三皇子小两个月，生的很是好看，却有一种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萎靡感，两眼黯淡无光，瞧着很是阴骘。
传闻他性情无端，很是残暴，但因着圣上偏宠，许多丑事便被遮掩起来，这些年越发放浪形骸。
言温曾与顾棠提过，他入大理寺后看过的卷宗里，和四皇子有关的，约莫有十数件，都草草结案，并未深究。
四皇子一身富贵，通身含着自矜和骄傲，宣布起首日的联姻活动。
先是将有意联姻的男女都请到台上，暗自写下三名自己想接触的人，由鸿胪寺的老臣统计，并公布给民众见证。
随后，便是第一轮的相看。
顾棠的包厢里已经挤满了同僚，几个礼部大人听着这规则都在心中一乐。
乾元向来男女大妨甚言，世家弟子的婚姻，便连相看也是家中长辈代劳，自己是不能出面的，何曾有过这样当众写下心中所想之人的方式？
简直是离经叛道，却又相当刺激啊！
不用说，这当然是顾棠的手笔。
她如今已非常明确，圣上不止想和北境联姻，还想通过这场联姻摸摸世家勋贵的底牌，钳制他们的立场。
圣上既然想看，她便把这一切摊开给他看，给整个京都的每一个人看。
广场上民众哄然，从未想过能有这样的八卦来瞧，一时间热闹非常。
四皇子维持秩序，令众人肃静。
然后依次命内侍将纸笔呈给在场诸位。
顾棠看到立在广场南角的魏黯，持笔又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匆匆写下几个字。
统计很快就结束了，早已有内侍随着四皇子的宣读，将写着诸人名字的灯笼挂在了高台背后的一根高杆上。
男性是盏八角琉璃灯，女性是盏荷花灯。其间还用红色丝绸相连，表明众人间的关系。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些缠绕的灯中，却是四皇子皱了皱眉，回身和身旁的老臣询问些什么？
台下民众的呼吸都加快了，来了来了，一定是有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来了。
下一秒，四皇子对着罗支使团的位子道，“华深公主，按照此次大会的制度，是不能写备选名字之外的人的。
您这第一位写的是安靖侯府的魏世子，这第二位嘛……安和侯顾棠并未在联姻之人中，您这是何意？”
广场上的人潮爆发了空前热闹的议论，便是顾棠听到自己的名字，亦微微蹙了蹙眉毛。
华深公主今日穿的很是端庄华贵，一袭红裙飘扬，在人群中很是醒目。
她素来是个爱恨分明的爽利个性，于是不假思索的对四皇子道，“华深知自己恐非中原女子一般能忍，不喜欢内宅妇人间的争斗，于是便想找个家世单纯的。”
她笑得明灿直言，“安和侯爷全府就他一人，我嫁过去着实轻松。”
四皇子按着规矩打断华深，却说这个第二名不作数，她也不以为意，照例笑得颠倒众生。
京都民众如今甚是好奇这位红裙公主，这般明媚直言的少女，当真少见。
此事揭过后，下一张名字也让四皇子犯了难。他瞥一眼月泉使团的地方，竟遣内侍往圣驾所在之处问寻。
不多时，崔公公亲自下来，伏在四皇子耳边说了什么。
谁都能见到这位尊贵的皇子面上突然一凛，旋即冻若冰霜，随后又急急微笑。
他对着广场高声宣道，“圣上口谕，既是女儿家挑中了你们，哪有推辞不受的道理？”
然后，他念出了月泉玲珑公主写下的名字——三皇子李重霁，以及四皇子李重徳。
魏黯与顾棠双双一惊，然后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言淮的身影。
是了，没人比言淮此刻更紧张，他坐立不安，并且在心中开始默默念阿弥陀佛。
这种感觉太像幼时在国子监等考试结果的感觉了，明明知道自己写得不好，但就是抑制不住的紧张。
当他听到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名字时，他就知道他完了。
因他只写了两个名字，玲珑公主和华深公主……
他虽头脑不灵光，但也不至于不懂得，他是不能和皇子们争的。
华深又没有写自己！
幼时夫子怎么说来着，考试是不能空题的，便是不知道答案，也要胡诌几句。
他方才觉得懊悔异常，言淮啊言淮，你怎么连这样的真知灼见都忘了！
顾棠在脑中盘算，月泉国所图甚大，怕是想以一个皇子侧妃的位置，在北境诸国中博一个地位，言淮娶玲珑公主已经不合适了。
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在这么多复杂的关系中，择出一个适合言淮的对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不是她精于棋艺，算力卓绝，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没等她推演出个结果，便有位内侍寻到了她的包间，对他直言，“圣上旨意，要侯爷下场联姻。”
顾棠神色一紧，暗道麻烦。
两旁的礼部同僚倒是眉飞色舞，不停地用眼神调侃顾棠。
她跟随着内侍公公下楼，穿过人潮中无数打量自己的眼神，站上了广场的正中央。
她脑中已闪过无数的念头。便是从旁一直凝视着的魏黯脑中也闪过了无数念头。
正当魏黯下定决心将副官吴非悄悄喊道身侧，着意让他去安排的时候，他看到了顾棠凑在四皇子耳旁说了什么。
然后，他便暗下了心中的焦虑，决心再等一等。
顾棠又被内侍领着面圣，广场上鸦雀无声。
魏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他看见顾棠唇边带笑的回到广场，对着华深公主所在的方向深深见礼，然后高声说道，“公主抬爱，感沛非常。无奈幼时家中便为某定了亲，委实是不能接受公主的好意。”
广场上民众哑然，暗自讨论起京都日前的传言来。都说这安和侯爷伤了子孙根是不能人道的，却没听说他自小有什么婚约啊？
华深端坐在广场之下，用并不很流利的官话问她，“那与侯爷定亲的是哪家千金呢？”
顾棠不看魏黯，可魏黯却觉得她全然都在看着自己。
她道，“幼时与安靖侯府订的是双亲。某的胞妹许给了安靖侯府的世子，世子的幼妹许给了某。”
安靖侯府只有一位世子，却有两位嫡小姐。长女魏然比魏黯大八岁，嫁给了恭王府的长房嫡孙，幼女魏嫣比魏黯小三岁，因着魏将军夫妇将世子带到北境，家中只有老侯爷一个，却是被长姐魏然养大的。
便是魏然十四岁嫁人时，就把魏嫣一并带到了恭王府抚养。说是安靖侯府的嫡女，却更像是恭王府的嫡女。
这些年，京都甚少有这位贵女的传闻，只道她深居简出，不见旁人。世家皆以为她自幼从姐， 理应也嫁到恭王府，却不料她的姻缘却在这位安和侯爷身上。
魏黯亦是一惊，嫣儿当初是许给顾棠的吗，他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