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世界广大，你我扁小
言温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便驱车前往安和侯府。
顾棠尚刚从睡梦中醒来，整个人迷迷糊糊透着些可爱，却是绿椒从旁提醒道，“侯爷，魏世子如今在府里，您这么个样子，若是一会儿他进来瞧见，怕是要穿帮了。”
顾棠瞬时清醒，正襟危坐起来。
绿椒与香叶两个服侍她，细细裹了胸，净了面，往饭堂用早点。
却不料魏黯捧了盏茶，拿了册书，犹如主人般，等着仆从穿梭不停的布菜。
顾棠气结，揶揄道，“你借宿完了还要蹭饭，我看你不若直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魏黯从善如流，道，“极好。贤弟昨日方说羡慕言淮，你我都是独子，想来可做一对抵足而眠的异姓兄弟，怕要比言家二人更亲密些。”
顾棠郁郁，她同魏黯说话，真是极少有占到便宜的时候。
她不理话茬，亦坐下等开饭。
倒是言阿灵哼着小曲进来了。
她穿一身红装，透着少女的娇憨可爱，她见着顾棠与魏黯并坐，且顾棠心中怕是暗自骂了魏黯一百句，觉得这对情侣当真好笑。
魏黯瞥了她一眼，顾棠亦瞥了她一眼。
她心领神会，却觉得此景有趣，原来顾棠还不知魏黯看破了自己的女身，心悦自己，亦让她帮着对魏黯瞒身份。
下一秒，她更觉有趣。
因言温来了。
言温开口和俩人见礼，身上散发出一种言家人独有的香腻。
阿灵在心中笑道——我的大哥哥，我的侯爷家主，原来你也喜欢这个姐姐啊？
她看着三人四平八稳不咸不淡的聊着天，仿佛深宫里那些与同僚交谈的大人般点到为止，心领神会，一顿饭里使出了八百个心眼子。
心中着实觉得好笑，她突然不想回西境了。
她想看看这位女扮男装的顾侯爷到底花落谁家，当为百年前那一段旧事的翻版？
他们三人交换了昨日的信息，定下了一招嫁祸之计。
魏黯细细剖析了北境局势，从各国间的关系，到各国内部的政局，无一不细，饶是顾棠与言温见多了魏黯的聪慧，也觉得这人心思也太深了。
世人以为安靖侯府的世子魏黯自小长在北境，精于行兵打仗，不善政史经济，无人知道魏黯于政事上，亦有独到见解。
他捧着八宝米粥笑说，“为今之计，不需要去查杀掉言家老翁的是北境哪一支势力，若查出来，倒有可能牵连言家，反而不美。我们只要择一支，从了圣上的心意，祸水东引便好了。”
顾棠点头赞同，补说道，“这件事无论如何，表面都是因病暴毙，圣上必会暗地里传信给大宛国王，告知所谓真相，言明不便插手之意。”
三人对视了一眼，齐声笑道，“二皇子。”
言温也颇明其根本，又道，“大宛未必会信，必得做出不容置喙的证据。”
顾棠又说，“还要提前透露给……四皇子，会有人来做实这件事。”
魏黯沉了片刻又道，“以三党之手卖个人情给四皇子。”
言阿灵听着他们三人在一旁商量着算计别人，心里好大个乌鸦飞过。
细节她是听不懂的，但从顾棠流露的气味来看，她深深的为那个什么二皇子捏把汗。
顾棠沉了片刻又说，“如今难点便在如何坐实这个证据。”
言温摆摆手，笑说，“这个不必担心，交给阿灵就好。”
三人这才齐齐看向阿灵。
阿灵吸吸鼻子，说道，“若要解掉血溶丸的死状并不难，我另配一味药就是了，难的是我得亲去接触这具尸体，你们谁能把我弄进宫去？”
顾棠沉了片刻，提出个思路：“大宛储君的尸身，昨天入殓，如今停在北城门外的皇家寺院里，日夜有高僧诵经回向超度。
太医院每日有人配了药剂给尸体防腐，这怕是唯一能接触的机会了。”
阿灵笑道，“这便容易了。我幻化成那送药的人，去一趟就成了。”
说罢，她颇可爱的看向言温。
言温当然知晓阿灵有此能力，只是若要幻化，必要饮下对方的血，此事关系甚重，还要细细谋划。
却是魏黯说道，“太医院的人我来安排，时间地点和血，晚间我一并带来。”
顾棠听他如此说，便不再过问细节。
却是言温左右斟酌了片刻，对阿灵道，“你幼年所承是言淮的血，如今还能洗掉吗？”
阿灵点头，却道，“自然能，只是少不得要花几年。除非……”
她停下言语，看了眼魏黯。
言温倏忽想起昨天父亲交给自己的先祖笔记，才得知百年前言家、魏家、顾家三府的一段旧事。
虽然不知道先祖当年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但，似只有魏家人的血，能克制药人异能。
若阿灵能饮下魏黯的血，便能很快洗净身体里旧时立下的为言淮效忠的诅咒。
只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顾棠分毫不明阿灵看着一眼是什么意思。
魏黯同言府的药人能有什么关系？
魏黯却是蹙眉直言，道，“你要我的血，那是全然不可能的。”
言温顿了顿，笑说，“那是自然。”
阿灵很是失望，旋即走到言温面前，拉着他的手，面色庄重的对他立下誓言——
“洛虞族第二十七代族长阿灵对家主起誓，此生效忠，不离左右，若违誓言，必遭万剑穿心之痛。”
说罢，她手上突然生出一柄小刀，对着言温的手腕割下。
顾棠震惊于这灵异的画面，下一秒却被魏黯从后环入怀中，遮蔽了双眼。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不要看这等血腥画面，会半夜睡不着的。”
她能闻到魏黯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芝草清香，伴着夏日的风，徒增一抹缱绻。
大约有半刻，魏黯放开了她。
言温仍端坐在位子上，手上不见任何伤口，面上却很惨淡，阿灵亦坐在地上，却是一脸的红润魇足。
魏黯对她叹说，“这世间有很多奇事，你我所历，不过万一。”
魏黯说的很对，世界何其广大，她顾棠见过的，不过是仓促一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