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快放消息，说的悲惨点！
送走了最后寒暄的几位大人，已经是月上中天。
顾棠忙了一整日，方有片刻空闲，坐下来喝一口茶。
她回身却看到魏黯和言温各自端坐在厅堂左右两侧相对，独言淮瘫倒在高椅上没个正形，叫嚷着顾棠应请客。
顾棠苦笑说，“都已快宵禁了，世子要我去哪里请客？”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怨声载道，“何况，今日怕是把我府上一年的进项都花在了茶水上，我明日就要去喝西北风了。改日要饭到安平侯府门口，还望世子垂怜。”
言淮呵呵笑道，“你如今傍上这二位大佛，还怕没有进项吗？”
他指了指桌上尚还盛着残茶的大小茶盏道，“你知道我与兄长今日怕是将城中瓷器古董铺子都搬空了吗？”
他瞥一眼魏黯又道，“我瞧魏二也差不多。”
顾棠愣了愣，倒是站起身来，规矩行礼，诚挚道谢。
魏黯看着她被磨了一日很是疲惫，却有些往日不曾有过的神采，那双秋水般的双瞳闪着锐利的少年意气，险要灼伤自己的双目。
他很为她高兴，道，“你府上人手不足，现下采买已来不及了。我将今日的奴仆都留下，细细替你训着新人？”
言温看着顾棠的倦怠风尘，从心底生出无限怜爱，亦道，“府中用度不需操心，言淮手里每日花在青楼的钱，分出一半便够你用了。”
言淮在心中苦不堪言，不是吧，我的亲哥哥。您老人家红鸾星动了动，还要割我的血？
从言淮这里拆出项是言温仔细考虑过的。
他如今面上是个三党，若同安和侯府多有银钱往来，免不了要影响顾棠在圣上跟前的形象和恩宠。
魏黯也想到此处，他亦觉得从言淮身上走钱，是最不引人注目稳妥方法了。
事实上，他一直怀疑，言淮被养成了如今的纨绔模样，是安平侯府刻意经营和放任的结果。
言家根基所在为朝廷盐铁两项，如何能不肥？肥在言淮这个不成器的世子身上，总比肥在言温这个端方君子身上，更合理些。
顾棠一向很要些脸面，但如今时移世易，银子对他是必要的。她便也不与言淮客气，又认真行礼，说明只算借款，来日二一添作五一并归还。
言淮摆摆手，不以为然。
顾棠这才寻了空当，认真对魏黯道，“圣上用我，是要查你。”
言温皱眉，言淮吃惊。
独魏黯似了然于胸。
顾棠似有些担忧，又道，“是否你在三党那里露了眉目，被圣上的人瞧见了？”
其实没这样复杂。
再积威深重的帝王，也会留几分真心在自己的儿女身上。
荣钦当日便和自己说过，她这位父皇，怕是赐了婚，也不会真信你对我情深，必要旁敲侧击的打听一番。
魏黯默了片刻，终还是没有对顾棠说明，只道，“不是此节。你如实禀告就好，偶尔夹杂几句我对公主情深的话。”
言温觉得顾棠周遭的空气，随着这一句似是停滞了半晌，却又在片刻间恢复如常。
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却能感受到顾棠下句话语中夹杂的些微委屈，“原是让我来看公主驸马伉俪情深的。”
之后几日，顾棠新官上任，忙于政务，亦是片刻没有停歇。
言温去亲去赴了次三皇子府第的宴席。这都是休沐这日，她往齐随家中拜访时所闻的。
齐夫人出身市井，少了勋贵女子的文雅，多了些温柔的亲人。她奉了几道菜肴，为两人打点好一切，方才退到内室。
顾棠看得出，齐随与夫人恩爱非常，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齐随乐得揶揄他道，“怎么？羡慕为兄？”
顾棠不得不白他一眼，
齐随却是继续道，“说起你这件事，如今你已在天子面前展露头角，我看京中府衙开始为你说亲的人不会少。可要将你那顽疾说出去，绝了他们的念想？”
顾棠尚未考虑此节。但如今她走到哪里，审视她的人更多了几倍，难保不哪天露了马脚。于是，她点点头，还补充道，“将我的经历，渲染的悲惨些。务必让世人以后看我，多有怜爱！”
齐随有些担忧，说道，“那岂不是等于告诉世人，安和侯府断了传承？”
顾棠摇头答说，“从老宅的宗亲里选个伶俐的过继来就好，顾氏宗族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承侯爵。”
齐随方知，顾棠将每一步都算计的这样精确。怕是之前看安和侯府衰败，转而倾斜向小顾府的宗亲，如今为了有可能的侯爵，都会被顾棠绑成助力了。
他想了片刻，替顾棠出主意道，“这事儿只能私下传，你是不能认得，需得真真假假才好。自小伺候你的那个绿椒，你将她抬了偏房。”
顾棠心思转了转，便知晓此间的好处。
世人多鄙薄，若真认下了，怕是朝中轻贱他尊严的也不再少数。只是，她女扮男装已不可能有平凡的生活，她还要绿椒有名无实的过一辈吗？
齐随又提起另一个话头，道，“你可知，小顾府与魏黯接触婚约的那位小姐，近日出现在了四皇子的府宴上。我瞧，你那叔父，似是想让她嫁过去，日后入东宫的。”
顾棠素来知晓顾霏心气高，那日呵斥了她，大约她已断了对魏黯的念想。可她数次行事很是凭意气，虽有才学，却很孤傲，嫁入皇家，恐会受人磨搓。
叔父这是铁了心，要抬四皇子上位了。若是失了储君之位，四皇子必是人头落地，顾霏哪会有好结果？
顾棠摇摇头，叹说，“小顾府嫡女名冠京都，很是高傲，魏世子退婚，她多有不忿。若非嫁入皇家，是难顺这口气的。”
齐随啧啧叹道，“自古姻缘天注定，差分毫都难成。她这婚事本就是从你那妹妹身上拔下来的，成不了也正常。”
他给顾棠倒酒，又说，“我看魏世子同荣钦公主，方才是有缘分。你知道荣钦公主往北境寻魏黯，女扮男装参军，直做到督尉，与魏世子相见，才被他认出来的是吗？”
顾棠一愣，此间，她似乎在吉祥酒楼前听人议论过，不料竟是真的？
齐随提起酒杯与顾棠相碰，道，“我说句你不爱听的。如今侯府剩你一人刚好，若是你那可怜妹妹还活着，今次被退婚的就是她了？这天下女子，谁能和荣钦长公主相争呢？”
顾棠忽然想起，魏黯那日在自己气急下说的话——若顾漓还在，我必倾世迎之。
她仰头饮下杯中酒，在心中感叹，也就是顾漓不在了，你方能说出这等话。若她真在，要怎么样面对你和公主的缱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