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怕是要疯了!
言温亲自将顾棠送进了牢房,同礼部几位同僚大人关在一处。
顾棠不曾料到,她同贺明,汪海几个还能有狱中相见的一日,礼部如今怕是被一锅端了。
贺明将面前的方食盒推给顾棠,又分了身旁的座位给他,道,“快吃吧,这肉包子冷了就腻了。”
顾棠笑着坐下,开口问,“贺兄进来多久了?”
贺明叹口气,道,“一大早便把我从东市抓了过来。”
顾棠怔道,“抓?”
汪海骂说,“你当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待遇,言大人亲自把你送进来?我被窝还没凉下来呢,就被扔进牢里了。”
曾樊也骂说,“大理寺的人不知抽什么风?我们礼部拢共只负责每日考场前的祭祀和放榜后圣上钦点三甲的觐见这两件事。这也能抓进来?”
顾棠悄声道,“我刚进来时,言大人在大理寺门口说,圣上说了从严,必要改革科举流制,杜绝舞弊再现的。说是抓了二百多人。”
三人皆叹,“竟有二百多人?”
似是隔壁牢房的官吏,隐隐约约听到了顾棠的话,忙问,“竟将二百多六部官员都关进来了?”
一时议论纷纷,有的不满大理寺此举荒唐,有的担忧如此吏治运转不畅,有的只是哀叹欠着的活计还没做完。
顾棠也不懂大理寺如今“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态度,究竟是要做什么,但她想不会太久,不过两三日,必然水落石出。
言温这边其实已经有了眉目。
太学生钱怀,父亲是京兆府尹钱博。
钱博是四皇子一脉的朝臣。如今的主考周大人也是四党肱骨,这便很暧昧了。
是否因四党想靠恩科网罗更多的门下臣,才行舞弊之事呢?
可另一个当事人陈亭,他的父亲梧州知府同四皇子生母淑妃是远房宗亲,按理来说也是四党才对。
全是四党,竟看不出一丝三党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痕迹,这事儿太怪了。
圣上的态度就更暧昧了,只说是严查,可严到哪个分寸?
若是真揪出四皇子,是圣上乐意的结果吗?
这肃清举制,杜绝舞弊,便更是无稽之谈了。
只要主考官点到为止的透露些偏好,圈几本锦绣文章让人去学,总能猜个七七八八。
这算舞弊吗?想来不算。
但这不算舞弊吗?主考官有透题的意愿,如何不算?
除去这件事情本身,他自己究竟要做个孤臣,还是要做个权臣,言温对自己行事的分寸,尚还没有定论。
他正想着要如何查下去,却是魏黯来访。
魏世子如今军功斐然,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便已成了正三品的骠骑将军,掌十万兵马,是朝堂上最难以忽视的一股力量。
再加之,他又被点成了驸马,如今风头正盛,少年得志,是一等一的重臣。
饶是安平侯府与安靖侯府有姻亲,魏世子与自己胞弟算得上是发小,言温还是不敢怠慢,认真同魏黯见礼。
魏黯不是一人来的。
他亲去安和侯府,催促府中准备了顾棠用惯的东西,带着绿椒和八角,亲自给顾棠送东西来。
顾棠进大理寺监狱,他最担心的,便是她向来饮食上挑剔,如今只怕是很不习惯。
他从吉祥酒楼打包了各色点心数十样,装了七八盒,一并带来。
魏黯性子淡漠,对言温称不上热络,他直言想见顾棠。
言温一愣,忙着人安排。
自己试探性的问道,“世子对恩科舞弊,有什么看法?”
魏黯却不接话茬,只道,“我久不在京中,对这些是不懂的。”
言温笑得讪讪,两人无言,直到顾棠搓着双手走进来。
魏黯瞧了眼顾棠,眉头蹙成了川字,他提了件狐皮大氅,忙给顾棠披上,还细心的将前边的系带慢慢系好。
顾棠似是没料到魏黯会突然离自己那么近,近到他眼皮上忽闪的睫毛都清晰的毫发毕现。
她静静等着魏黯将大氅系好,一双秀美才松了下来,恢复了平素的淡漠自持。
站在一旁的言温似乎捕捉了魏黯短暂的低沉与急躁,这位向来老成的魏世子,为何独对顾棠紧张异常?
这份紧张却让自己刚才泯灭的邪念又浮现出来。
这个感觉是什么呢?
言温愣在一旁。
顾棠已经裹了大氅坐到一旁,伸手烤火,道,“某竟没料到大理寺牢狱五月天还冷的刺骨,多亏世子雪中送炭。”
魏黯唇角淡笑,将七八个食盒推给顾棠,吩咐说,“都是吉祥酒楼平素你爱吃的。我嘱咐绿椒亲自挑选的。另有两床棉被,香叶已撒了百花露,应是能驱虫。”
他自怀中取出二三个高低不一的瓷瓶,继续耐心说道,“这是绿椒说你平素在吃的药,托我一并带来。
之前你约着给修葺中厅的泥瓦匠已经入府了,乳母让你不必担心,一应事情有陈叔照料。”
他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叹道,“我还带了一副双陆和一副围棋给你打发时间。”
言温清晰地感受到了魏黯口中字字句句的温情与缱绻,这和平日的他相差太远。
顾棠也不客气,独白皙的面上带着笑意,叹说,“知道的我是进了大理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出京游历。世子操持的也太细了,怕是盼我在牢中多住几日?”
魏黯忽地拔高声调,制止顾棠道,“休妄言。爷爷还在等你下棋!”
言温听着他二人间你来我往的调笑,似有一种别人无法参与的氛围,突然间呼吸快了几分。
他已明白了,这个感觉是——
嫉妒。
是了,顾棠虽对自己也很友善,也很健谈,但充满了客气与距离,只是将自己当成为值得交往的朝中同僚。
但是,独对魏黯不同。
她对魏黯似有若无间更大胆,更敞开,更随意。
她从不会斟酌哪句话会引魏黯生出旁的想法。
当你远远望着,便觉得她比平日更生动,更有活力,甚至更美艳。
没错,他竟然从一个男人身上看到了无人可以比拟的美艳。
他觉得自己怕是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