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言淮说我要私奔了!
这边顾棠陪聊了半天,终是能聊回到自己的来意。
她将图谱摊开在桌上,对魏黯依次讲解,每件礼服的纹样是个什么寓意,同荣钦长公主的礼服如何相配,合起来,又能博个怎样的彩头。
魏黯瞧着顾棠一脸的温柔与耐心,细细娓娓道来时的神采,怔了怔。
还是顾棠看他走神,偏笑道,“想是我话太多了,若是世子累了,今次就到这里吧,某过几日再来。”
魏黯见她要走,便直言道,“这等小事,如何敢烦劳侯爷再跑一次。我瞧那套流云芷草纹样的便很好,便定那一套吧。”
顾棠看了眼魏黯,沉了片刻,想他久在军中,大约是真不懂此事的繁琐之处。
她又坐下来,端起了翠青釉的茶盏,说道,“世子客气了。长公主大婚的礼仪繁琐,实非一两次就能定下的。
譬如我今日带来的图谱,皆是前朝公主大婚时的旧例,一应讲究都是齐全的。
但女儿家向来在婚事上很求完美,不到改无可改那一日,必要对嫁衣反复修改。若是公主那边儿改了,世子这边的礼服自然要相应修改。
但是礼服这一项,我瞧我不跑上五六回是决计定不下来的。”
魏黯虽是侯府世子,幼时见惯了天家威仪,但安靖侯府戎马立身,比京中其他勋贵之家,少了些繁文缛节,再加上他久在军中,更无人讲究这些。
他实是不知,顾棠在礼部日日所做的,都是因贵人们想法反复而生出的无聊活计。
他看了眼窗外的蓝天和流云,叹道,“今日天气很好,侯爷陪我游湖吧。”
顾棠心中暗自咋舌,这般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还真是京城侯府做派。
左右是她能旷工半日,当然乐得相陪。
魏黯骑马,顾棠坐车,两人行至临风湖边。
早有侯府仆从备好了艘乌蓬小船,等在一边。
顾棠见魏黯不让人跟着,竟是要亲自撑船,颇不信任的问他,“你会吗?”
魏黯笑说,“依葫芦画瓢,应是不难的。”
顾棠心中哑然冷笑,只等着一会儿看他的笑话。
言淮绕了个安靖侯府,竟还在他二人临岸出发前赶到了。
他也不问,一跃跳入了乌蓬小船,惊得顾棠差点翻身掉进湖中。
顾棠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官帽,揶揄道,“我的世子,您可当心点,某是不会水的。”
言淮寻了个舒服地方,将茶点搬至自己面前,看了眼魏黯撑船的姿势,叹道,“哎呀呀,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魏世子要亲自撑船了吗?”
他看到魏黯白了他一眼,偏对着顾棠说道,“你不知道,幼时这龟孙很是怕水,书院放课后,几个玩伴来游湖时,他不敢来,又不好推辞,次次在船上像受了惊的母鸡似的,别提有多好笑。”
顾棠联想起魏黯小时的模样,扑哧一声笑起来。
言淮继续说道,“可惜你当时已走丢了,不然幼时京都五霸,应有你一个。”
顾棠笑得更甚,她是笑“京都五霸”的恶俗名号,竟是这几位世子幼时的手笔。
魏黯听着顾棠笑得开怀,神色也放松不少。
言淮躺在乌蓬船上,看着湛蓝高远的天,一切春日的宁静与美好间,他说了一句震惊众人的话——我要私奔了。
顾棠觉得自己仿佛幻听了。
她和魏黯对视了一眼,看到了他眼神中泛起的片刻迷茫,觉得自己仿佛没听错。
她爬起来,盯着言淮道,“你说你要干什么?”
言淮坐起来,看着他二人,下定决心般嚷道,“我说,我要离家私奔了!”
顾棠觉得这是她今年听过最荒谬的话了。
她疑道,“为何?和谁?”
她瞬间想起了那日在诚文斋见到的少女,恍然大悟道,“上次诚文斋中那位小姐?”
言淮点点头。
顾棠忙反问道,“那位小姐瞧着也是富贵出身,你为何不正经求娶?”
她顿顿,似想明白般,讶然惊道,“她订亲了?”
言淮默了片刻,又点点头。
魏黯听他二人的话语,突然间已经全然明白了过来。
他死死盯着言淮,道,“是李太傅的孙女?”
言淮一愣,旋即哭笑不得,反问说,“天,就这两句,你是如何知道的啊?”
魏黯冷哼,也不答。
顾棠难以置信地问说,“是那日李府宴席上出来陪客的孙女?”
不等言淮回答,她抓起一把核桃就朝着他的脑袋砸去,说道,“你疯了吗?圣上已点了她做宫妃。礼部的册封礼都准备齐了,五日后就入宫的!”
言淮心中很是烦乱,嚷道,“就是这样才要私奔啊!”
魏黯扔下了船撑,再难压抑心中的怒火,他对言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做什么?
那是天子妃嫔,你有几条命来赔?”
言淮盯着魏黯,顶嘴辩解道,“可是晚晚说她不想入宫做嫔妃啊!是她爷爷逼嫁!”
魏黯坐到顾棠身边,隔着小桌,对言淮冷笑道,“逼嫁?她是世家贵女,又是宰相嫡孙女,嫁入皇室是她从小就该有准备的事情,说什么逼嫁?”
他盯着言淮,质问说,“你知不知道你和她私奔是什么后果?她不管李府了,你也不要自己的身家性命了嘛?
你一走了之,你父兄被问斩,连我姑母都要受牵连被流放千里,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魏黯言辞越来越激烈,顾棠知道他是动了真怒火,便扯了魏黯的胳膊,示意他少言几句。
言淮一人丧气叹说,“我不想这样,可我能怎样?我能看着晚晚嫁入宫中,与我此生不能相见嘛?”
魏黯顺着绸缎感受着从顾棠手掌传来的阵阵宽慰和暖意,他冷静了些。
三人沉默半晌。
顾棠盯着言淮的眼镜,问说,“世子,对李小姐,可是真心的?”
魏黯不悦道,“他怎么可能真心?你不若问问他,平素里在京都拈花惹草,得了个浪荡子的名声,何曾对谁有过真心吗?”
言淮急抢白道,“我就是真心的!”
顾棠不理魏黯,独问言淮说,“世子,当真是认真的?便是陪上身家性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果,也要同李小姐在一起吗?”
言淮避开了顾棠的目光不答。
魏黯听着顾棠的话语,却觉得其间倒有她从未流露过的期待。
顾棠似松了一口气,叹说,“那便算不得真心。”
她稳了稳心神,道,“李家小姐必是要入宫的。我劝世子看开些,既然没有那般堵上一切的决绝真心,便不要赌了。”
言淮听到此句,面上闪过一瞬悲苦。
魏黯似捉到了什么细节,他问说,“你与李家女可曾……有过首尾?”
言淮垂着脑袋,终是点了点头。
魏黯一拳揍在了言淮的脸上,他骂道,“我便替你父兄揍你这个不成器的畜生!幼时的礼仪都学去喂狗了吗?
我原想你不过是游戏花丛,应有分寸,却不料你当真能做出如此丑事。非礼而合是什么罪,你不懂?”
顾棠拦着魏黯,将他推至一边。
她倒是很冷静,说道,“魏黯你如今就算是打死他,于此事就有益吗?”
魏黯冷静下来,他看了眼顾棠眼中的冷冽,如何不懂她的意思?
李家女是决然不能入宫的。
若她入宫,圣上必能发现言淮,安平侯府当不保。
如今,唯有将此事如实禀告安平侯府,让言温出面解决。
但他与顾棠都明白,为了安平侯府,李家女怕是性命不保了。
除非?
算了,没有除非。
他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断没有自己的事情未完,便先打草惊蛇的道理。
顾棠不知他的挣扎,她觉得此事告知安平侯府,言家必然能妥善解决。
杀掉李家女看着狠厉,但若将此事知会李太傅,李家怕是只会感谢言家当机立断,能够保住两府。
终是,言淮与李晚晚行事不端,铸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