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阿四初到万花楼
日头当空，正午的阳光照在仲夏的大地上，土路边的树叶子都被晒得卷了边。知了在树上一声声地叫着，官道上没有人烟，行脚旅人一般不会选在三伏天的中午赶路。
然而就在天地之间只剩下蝉鸣声，仿佛一切都被烈日烤干了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晋城郊外，通往广陵城泥土道上。他时不时用衣袖擦着头上的汗滴，低着头，奋力向前走着。
等到阿四赶到万花楼门口时，已是华灯初上，暗夜降临。此时红袖馆的金字招牌在主楼外的各色花灯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
整个红袖馆的主楼张灯结彩，里面嬉笑热闹声从敞着的花窗内传出，混合着美酒佳肴的鲜香和胭脂水粉的芳香萦绕在鼻尖，让人如至仙境，乐而忘忧。
满眼的五光十色让阿四不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他跟张妈妈打交道多年，倒是从没有来过这个万花楼。
现在站在楼前，看着眼前的光怪陆离，阿四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剧痛将他惊醒，周围来往的马车声，从马车上下来的客人互相寒暄交谈的声音，小厮殷勤招呼客人的声音，渐渐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看着敞开的大门，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阿四脚步蹒跚地向大门的方向走去，然而她却并没有进门，而是脚步一顿，拐去了门边放置的花灯处。
阿四仔仔细细看着花灯上的名字，他不确定苏意柔在红袖馆是否还会用本名接客。他一盏一盏花灯看过去，努力辨认上面的字形。
阿四出身孤苦，自然是没有上过学堂的。但自打他与苏意柔结了仇，阿四专门找了隔壁的落榜书生写了“苏意柔”这三个字。每当夜深人静，背上的鞭痕隐隐作痛时，他就会借着月光，用手指反复描绘那张素纸上的名字，“苏意柔”这三个字早已深深地刻在了阿四的脑海中。
红袖馆门口的左右两边，摆放着近四十盏花灯，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每盏花灯上面都撰写着一个名字，代表着红袖馆接客的一名姑娘。
阿四从左边看到右边，终于在最后一盏花灯上看到了熟悉的字形。他反复确认后，终于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三个字：苏意柔。
在炎热的天气下赶了大半天的路，又在红袖馆门口辨认了四十盏花灯的名字，阿四早已疲惫不堪。但此刻他盯着那盏花灯上的名字，黝黑肃穆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他站直了身子，用力拉扯几下衣襟，将衣衫整理妥当。阿四抬头挺胸，仿佛又恢复了那个在晋城街道，对着平民百姓商贩走卒耀武扬威的衙差模样。
红袖馆的小厮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看到穿着粗布衣衫，头发用一根粗布条绑着，因为天热流汗都已经湿透了的阿四，不紧不慢地走进了红袖馆的大门，他也没有表现地多么惊讶，或者嫌弃。
而是一脸热情笑意地迎上去问道：“这位客人，是宴客还是赴宴啊？”
阿四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我是来找……找姑娘的。”磕磕绊绊，到底是失了底气。
小厮一愣，这么粗俗的话，在寻常青楼妓馆倒也常见，不过在红袖馆倒是从没有听过。毕竟这里招待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那帮人自诩是精通诗书礼仪的正人君子，与外人相处都是一副知书达礼的模样，自然是不会说这些粗俗浅薄的话的。
虽然阿四言语粗鲁，小厮却没有表现出怠慢之心，而是在一愣之后，又笑着问道：“不知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或者进去让姑娘们出来挑一挑？”
阿四下意识地捏了捏怀中的钱袋子，他当然也想让姑娘们站成一排，让他也享受一下老爷们的排场。但是自己就带了二十五两银子，万一这要花钱，到时候不够就要被万花楼赶出来了。
思及此，阿四摇了摇头，对小厮说道：“不用了，我是来找一个叫苏意柔的姑娘的。”
小厮听了，立马躬身将阿四迎了进去，边走边说道：“那请客人先在大堂坐坐，喝点酒，小的这就去请阿柔姑娘出来待客。”
一听这话，阿四走向主楼大堂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略带窘迫地问道：“我只想买苏意柔一晚上，不想喝酒，这一晚上要多少钱啊？”
小厮听了，已没有之前的错愕，很自然地回道：“原来客人是想过夜呀，是小的理解错了。阿柔姑娘刚到红袖馆不久，所以并未经历百花宴的排名，目前只是一名女娥。客人想要过夜，只需纹银二十两，若还要用膳喝酒，则另外计算价格。”
阿四走了一下午，才匆匆赶到万花楼，自然晚膳也未吃。此时听到用膳二字，肚子竟不由得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更加窘迫，伸手摸了摸肚子，原本还想说自己不饿，不用吃饭的，现在也想不出其他的借口，只能讷讷不言。
小厮很善解人意道：“阿柔姑娘房里应该备了待客的茶水点心，客人可以先用着，若有需要再点餐也不迟。”
阿四听了，心里默默想到：这点心不知道要不要钱，嘴里连忙说道：“我不饿，不用准备点心。”
小厮笑笑，解释道：“这点心，是每个姑娘房间专门为过夜的客人准备的，点心钱已经算在过夜之资里面了。”
阿四听了，悻悻道：“是嘛。是嘛……”
小厮将阿四带着，从主楼侧边的楼梯往上走。到了二楼，沿着长廊一路走过，沿廊一边装着镂空的窗子，明亮的灯光透过窗格斑斑点点照进来，显得此处幽静无声。
小厮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在前面引路，看着光影交错的走廊，笑着跟阿四解释道：“红袖馆刚刚开张，姑娘们都去陪客人了，这边闺房没有什么人。”
阿四局促地点着头。
两人走过长廊，到了最后一间。
小厮指着雕花木门道：“这就是阿柔姑娘住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