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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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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惊雷劈下,霍霍雷光映照的整座皇城忽明忽暗,同时照亮了森寒凌冽的刀光!

    “杀!!!”

    震天般的咆哮喊杀声不绝于耳,禁门前的羽林军举着半身高的方盾排列成墙,在严密的步伐下逐步推进,长矛横排齐齐刺出,城西新军的士兵顿时倒下成排。

    此刻的禁门被堵的很死,双方在隘口互用长矛对捅,可城西新军的步卒配备的圆盾无法像羽林军那般严密布防。同时由于隘口狭隘,又没有城墙高处的视野,弓箭手都只能焦急地殿后压阵。

    “殿下,这样打不是办法,关口太过狭窄,我们的人冲不进去!”一名百夫长抹了面上粘稠的血,喘气说,“人太多了,皇城广场上到处是人,而且他们的弓箭手皆驻防在城垛上的塔楼里,以上制下,我们是劣势!”

    “还有其他城门,立刻派出十名千夫长,携本部劲卒前去破关!”刘修良临危不乱,他按住百夫长的肩膀,“带上冲车,若是攻破关门,立刻来报!”

    百夫长抱拳嘶嚎:“喏!本部皆有,跟我来!”

    刘修良高坐战马,在后方高举着钢刀,俨声高喊:“勇者无畏,冲上去,给我杀!!!”

    士卒们眼见刘修良亲自督战,当即都使出牛劲,红着眼疯了似地往关内扑冲过去!

    羽林军受到剧烈冲击,纷纷都扎起步伐沉腰举盾,抵御着愈发汹涌的冲击!

    禁门的关口陷入鏖战,双方士兵都人挤着人,有的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死死咬牙迈步前冲希望将人推出去。

    禁门关前的事态陷入持久不下的交缠,可金殿内的均势却正在被逐步打破!

    砰砰几声脆响,香炉倒塌,帘布在空中迎风乱舞,老熊手握锁链在绵密的人群里癫狂舞动,双拳打出令两名逼近的羽林军倒飞出去,横空撞在龙柱上。

    然而人数太多了,逼近的羽林军在诱人的奖赏下都悍不畏死,疯狂舞动着钢刀冲向老熊!

    嗖嗖!

    箭矢擦过老熊的腿裸,带起绽开的衣角和碎肉,鲜血喷溢而出,他登时吃痛单膝跪了下去!

    庞博艺指着老熊尖声呐喊:“杀了他!杀了他!!!”

    这一声令下,十数名羽林军齐齐逼近,钢刀高举,寒芒骤闪,当头斩下!

    老熊陡然转动锁链挑空一转,待刀光而至,那锁链俨然密布缠绕手臂,他双臂护住头顶,在叮当声里抵挡下全部的攻击,旋即沉步吸气,猛地挣开手臂,仰天咆哮!

    “呀!!!”

    数十柄钢刀被震开,鲜血从老熊嘴角溢出流下,他极快地收拳于腰,势大力沉地向前方打出了惊天动的一拳!

    轰!

    沙尘飞扬,帘布向着殿门疯狂舞动,一道长长的气浪横冲而过,登时击中一人,将其打的倒飞出去!

    然而不止如此,老熊已经迈步冲锋,他身形庞大如熊,可狂奔之间却迅疾如风,并且在那人未落地的顷刻间追了上去,扣住了喉咙!

    “庞博艺!!!”老熊捏着人发了疯似的冲锋,路途上的人墙被撞的东倒西歪,“老子宰了你!!!”

    庞博艺袖袍一挥:“拦住他!”

    两名羽林军陡然踏步挡在庞博艺身前,一人面对神情狰狞如恶鬼的老熊俨然不惧,他拔刀一挑,刀晃动着向前飞,旋即那人猛地凌空横踢一脚,将刀踹地横飞刺向老熊!

    惨叫声起落,那刀洞穿了老熊身前那人,老熊将人随手甩开,逼近的瞬间向那人狠狠打出一拳!

    “哼。”那人的手带起残影骤然扣住了老熊的拳头,劲风吹拂着他冷漠的面容,那抬起的眸子微微一凝,“江湖客。”他旋即转向一众羽林军,“尔等立刻去内殿活捉景诚帝,这人交给我。”

    羽林军们立刻抱拳齐呼‘喏’。旋即一众都鱼贯而入,冲向了内殿。

    那人话一闭,手臂忽地搭住老熊的手腕向后一抡!老熊被举起向地上砸,但他反应如电,双脚向下一踏停住下沉的身子,旋即身子一转单掌撑地,大腿如大斧般斩向那人的肩膀!

    这个刹那间,那人双臂交叉高举挡住大腿,而老熊已然借力翻身而起,他踏步快攻,双拳前后出击,那人皆闪电般出掌扣下,并且在空隙里出拳反击!两人过手的速度很快,步伐变换交接成促,双拳打的砰砰作响,空气里震荡着沉闷的拳头交击声!

    就听啪啪啪几声震声响起,老熊加快出拳的速度,他一路快攻,那人则严密防守,两人步伐飞快横行,双拳带起幻影般的残影接连抢攻!

    拳拳到肉的击打声砰砰作响,那人手掌迅疾地一抓一扣,骤然抓住了老熊的双拳!

    老熊被制,膝盖当即一顶,而那人也跟着向前踏步与之撞击,两人的腿一顶一收,旋即交换步伐用另一条腿狠狠相撞,最后齐齐踢向对方的太阳穴!

    嘭地一声,两人都同时单手撑地凌空飞踢,躲避攻击的同时向后倒翻着站了起来!

    “身手不错。”那人冷冷一笑,“可惜,你还是得死!”

    那人骤然俯身前冲,令老熊厉眸摆出架势防守,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却已经到了!并且打出了带着残影的一拳!

    老熊惊骇,他本能的侧身躲避,但那拳速太快,他根本无法做到捕捉,而且他还感觉到身体的四周突然莫名僵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胸膛上!

    噗嗤、咔嚓!

    血肉和骨裂的声音齐响,老熊无比震惊地垂首看着被拳头刺入的胸膛,他抬脚飞踢,可那人却一把夹住他的腿,拳头再次深深没入模糊的血肉!

    老熊受到剧痛的刺激陡然咬死了牙,那拳头再入些许,剧痛令老熊额头冒出白毛汗。而那人在陡然间抽出拳头,旋即在鬓角竖指成刀,刺向了老熊的面门!

    老熊瞳孔骤缩,他已无力挣脱,面对这狠辣无比的一击,只能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噌!

    就在这个刹那,一声嘹亮脆响骤然响起,老熊几乎紧跟着睁开眼睛,立刻看到一抹尖锐寒芒泛着令人汗毛炸立的弧线,直刺向他身前的手掌!

    那人猛地收手退步,直直退到庞博艺身旁才停下。

    老熊的目光跟着那柄雪白的剑芒望去,从剑身、剑柄,再到那雪白如玉的素手,他才怔怔地看清了出手相助之人。

    “庞博艺,你安耐不住了。”

    说话的这名女子一身艳丽红衣,面容绝美且令人痴迷。

    庞博艺冷视女子,寒声问:“你是谁?”

    “我是谁?”女子放声狂笑起来,神情里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你忘了吗,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诱饵。”她指着匍匐在角落的江子墨,“你当年利用我想要杀我外公,怎么?”她远山眉一横,“不记得了吗?”

    “原来是你!”庞博艺面色阴戾,“甄氏叛逆!”

    江子墨诧异瞪眼,嘴里喃喃着:“可笑……”

    “惊雪剑。”那名手中允自弥漫着黑气的羽林军挑眉,“你是万剑门的弟子。”

    “好眼力。”甄可笑嫣然一笑,可笑容在顷刻间变寒变冷,“我会用它杀你,你可得睁大眼好好看着。”

    “哼。”这人抬手从腰后抽出一支判官笔,“纳命来!”

    黑气附上判官笔,漆黑的光芒泛着粘稠如墨的雾气,顿时令笔身愈发妖异。

    那人冲上来抬笔横扫,一道如字迹的笔墨在空中停留,黑雾犹如黑水四下飞溅!而甄可笑飞快侧身躲避,可另一名守在庞博艺身旁的羽林军也冲来了,手中拿的也是一支判官笔!

    甄可笑横身旋转躲过两人的合攻,她落地后飘然转了一圈,惊雪剑被反握在手中。

    “你们是阎罗岛的魔道。”甄可笑微抬剑,“看你们的法器,应该是判官?”

    持红笔的人指尖转动笔身,漠然地说:“不错,我便是左司官。”

    持黑笔的人则横然一握笔身,寒声说:“我乃右司官。”

    两人抬笔齐齐一指,异口同声说:“阎罗殿下判生死,我等勾笔定阴阳!”

    “口气甚大,我便随你们吹口大气。”甄可笑食指抵住剑耳,“恣意傲剑。”她在渡步间嫣笑着说,“行天地。”她步伐一顿,举着剑身与脸颊贴近,红唇轻吐,“破万道!”

    左右司官闻言眸子一凝,他们互视彼此,紧接着恶狠狠地盯住了甄可笑。旋即就见他们齐齐探出赤、黑双笔,手臂舞动着在空中凌虚作画,一人画虎,一人画龙,那空中笔墨在挥洒之间,殿外的远空突然袭来一团浓密的天云。

    云旋转着蹙成一团,尖端融入一笔一划在飞速形成一头盘山傲立的猛虎,还有一条五爪齐张的怒海蛟龙!

    吼!

    异啸四起,声震皇城!

    危机之刻,一道身形轻灵的倩影飞掠而来,她持着一柄墨绿长剑,站到甄可笑身旁,随即巧笑一声,说:“如此大场面,怎可少了我?”

    甄可笑侧眸撇视,见来人是刘君悦,便见怪不怪地转向前方凝视。

    “又来一个。”左右司官异口同声,手中判官笔齐齐刺出,“杀!”

    就见龙虎齐跃,带着狰狞肃杀之意,骤然朝两人猛扑来!

    “甄师妹,魔道当前。”刘君悦将剑举向半空,望着甄可笑说,“你我还是合力一击吧。”

    甄可笑不做回答,她将惊雪举起与刘君悦的剑紧贴,旋即就见两人凌空飘起,双剑微微飘荡出一道绚丽的轨迹,两人同时注入澎湃汹涌的灵力,令剑身显现出愈发凄迷的荫白朦光!

    紧接着两人齐齐平举长剑,同时脚步猛地一踏踩碎地板,身子在骤然间勇往直冲,口中各自念诵着。

    “风起!”

    “惊涛!”

    龙虎在顷刻间已近身前,刘君悦抬剑霍地升起一道狂暴的龙卷风,强劲的风助长了甄可笑的剑势,她霍然凌空横旋身躯,剑光大盛,转瞬间便化作一场凭空生成的狂暴风雪,猛烈地涌向了龙虎!

    轰!

    华光仿佛爆炸开来,在璀璨的光芒里,龙虎顿时消弭下去化为无形!但是那风暴还在,而且已然化作更为猛烈地滔天龙卷,飞快地朝着左右司官压了过去!

    “破!”

    随着一声震声呼喝,刘君悦飞步刺出长剑,而甄可笑则反转手腕握住剑柄,猛地向下重重一斩!

    噌!

    两声锐利无匹的剑啸,涨大到无边无际的剑气仿佛带着实质的剑影,一纵一横,俨然带着穿山斩海的巍然气势,袭向了持笔御敌的两人!

    左右司官眯眼御起全身的灵力注入判官笔,黑气蒸腾如火,旋即迅疾地高举着抵御。黑气蒸腾四溢,可剑芒更为炽盛,双方在碰撞的刹那,黑气陡然散尽,剑芒利落地断开了两人!

    嘶喇一声,两人都齐齐向后倒飞着撞在门扉上,殿门骤然倒塌,两人都齐齐喷出一口淤血!

    “思魔境!”左司官捂着胸口闷声吐出鲜血,他狐疑地盯着两人说,“你二人的剑术是北堂氏的不传之秘,可你们都不是北堂族人!”

    “我的确不姓北堂。”甄可笑脚踏惊雪,御剑凌空,“我乃是当今万剑门掌门北堂渡真人座下弟子,甄可笑。”

    刘君悦挽了个剑花,笑着说:“我也是掌门弟子,刘君悦。”

    左右司官互相交换眼神,当即咬牙恨声说:“走!”

    两人一掌拍在地上,旋即猛地向殿外飞窜出去!

    庞博艺追到殿门前破音呐喊:“回来!”

    那两人浑然不顾,他们在空中御笔飞行,化作两道黑光飞快的窜去。可就在这时,内城中忽然升腾起几十道颜色不一的光芒,在空中拦住了他们!

    这些正是在俗世入世破魔的四派弟子!

    “庞博艺,我为了今天等了四年之久。”甄可笑踩着剑,身形浮沉,“当年我父亲甄毅只身孤骑返回崇都,在金殿上被判以叛国之罪,而今我就要拿你问个明白!”

    庞博艺扒着殿门上的镂空,踉跄地迈动步子移动,他额间的发丝凌乱地飘荡在眼眸间,口中说着:“甄毅叛国,朝堂上的百官尽知。杀他乃是律法,郑国律法为根——”

    “不可能!”甄可笑御剑逼进,“我甄氏一族自开国以来皆是忠心不二之辈,一代代的将才终生为郑国镇守边关,我父亲是英雄,绝不可能叛国!”

    “甄毅私通外寇,意欲自立为王!”庞博艺扒着殿门退到角落,他喘息着,“此等叛逆之徒,罪该万死!”

    “我父亲出塞歼灭外寇右庭,他若要自立为王怎么会杀外寇?!他应该打开关门,放外寇长驱直入崇都,取皇帝的脑袋!”甄可笑脚下的剑尖就抵在庞博艺脖颈前,“你说谎,我要你说实话!”

    “歼灭外寇右庭是功吗?!”庞博艺背靠墙壁,严声震耳,“他是郑国的异姓亲王,是满红关的边关大将!”他瞪大眼病态癫狂地逼视,“他的命运和满红关共存亡,可他杀了外寇,这便是谋逆之举!”

    甄可笑眸子睁大,她探手掐住庞博艺的喉咙,狠声说:“保家卫国,灭外寇乃是定国□□之举,何来谋逆之心?!”

    “守关是为了镇守边关,边关之存乃是外有贼寇猖獗,为祸一方!”庞博艺吸着微弱的气,嘶哑地说,“大漠三庭,左、右、中,他灭了右庭,来日若是灭了大漠所有的外寇,那满红关何必在存?呵呵!”他嘶哑地狞笑起来,“无寇无关,手握重兵,这便是谋逆之罪!”

    甄可笑的手陡然一松,庞博艺登时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空气,他剧烈咳嗽着,冷笑连连地抬起了头。

    甄可笑踩着剑站起来,俯视着庞博艺,说:“你骗我,你最大的本事就是说谎。我不信你,你一定在撒谎!”

    她的脚重重一踏惊雪,陡然刺向庞博艺的胸膛!

    嘭!

    刘君悦在紧要关头刺出一剑,击开了甄可笑,她护在庞博艺身前,说:“且不论此中真假,你已是拜入万剑门的门徒,修真者铁则,不可滥杀无辜,更不可伤及俗世凡人!”

    “魔道已现铁则已破。你让开,我要报仇。”惊雪乱飞着,甄可笑凌空一踏令剑恢复平衡,“敢拦我,你死!”

    “你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刘君悦用持剑的手背拍了拍庞博艺的胸膛,“他可知道元吉的身世。你杀了他,元吉就永远是个死士,也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喂。”刘君悦顷身好奇地问,“你舍得吗?”

    甄可笑闻言眸子微缩,她盯着庞博艺,犹疑地说:“你知道元吉的身世?”

    庞博艺狐疑喃喃:“元吉?”

    “崇武年烟州花船大火。”刘君悦幸灾乐祸地提醒他,“那个孩子,还活着。”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庞博艺瞪大眸子,他十指深深扣入镂空,单薄的窗户纸骤然被捅破,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说:“不可能,他怎么会还活着?他被火烧死了,不然就是被水淹死了!你骗我,楚贵妃死了!乐无双死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一定也死了!!!”

    “不止是他哦。当年那船上除了你说的那些人,还有四公主呢,她也活下来了。”刘君悦矮着身,笑意盈盈地凑近仰视,“我叫刘君悦。”她重重的重复自己的名字,“刘、君、悦。”

    庞博艺如遭雷击,他松开纸窗落荒而逃般地窜向角落,他盯着刘君悦颤声说:“不可能!你不可能活下来!”他贴着墙壁向下滑着身体,官袍被蹭的挤成一团,“不可能,绝不可能!你是鬼,你是假的!”

    刘君悦转向甄可笑,笑着说:“你我且先走吧,魔道事急。你父亲的事将来定然有人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谁能给我答复?”甄可笑垂下的眸蹙的很紧,“除了庞博艺,这里的百官都死了,只有他知道——”

    “还有一人呀。”刘君悦拉住她的手,“当年金殿上宣判之人还活着呢,他一定知道。”

    甄可笑倏地抬头,说:“景诚帝。”

    刘君悦点了点头,拉着她朝外走,说:“走吧,处理了魔道,你我在来金殿找他。”

    “羽林军篡逆,景诚帝不一定会活到那个时候。”甄可笑想挣脱她的手,“不行,我现在就要去问皇帝!”

    “哎呀,你看看,天上乱成一团。”刘君悦朝着天空指,那里不时有彩芒落下,而黑气却凝聚不散,“那才是头等大事,而且事关满红关生死呢。”

    甄可笑猛地反手握紧刘君悦的手,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跟我走就对了。”刘君悦抬手一甩墨绿长剑,平浮在身前,“待抓住魔道,一通审问!”她握拳势在必得地挥了挥,“你想知道的不就知道了。”

    甄可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随即便御起惊雪,当先直窜天空!

    刘君悦扶起老熊,她盯着老熊血肉模糊的胸口,问:“老东西,你心脉被震碎了。”

    老熊似乎极为习惯她的语气,嘴唇泛白地笑着问:“还有救吗?”

    “我?”刘君悦指着自己的脸,随即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行,能救你的人在千里之外呢。”

    “那便算了。”老熊强撑着身子走到殿门前,望着不远处厮杀成狂的士兵,说,“我得走了。”

    “去哪?”刘君悦走到他身边问,“找你老婆?”

    “机灵鬼。”老熊笑里带着咳,“咳咳……小家伙,好好活着。”

    刘君悦看着他离开,眉宇间紧皱着,片刻便舒展开来。她转向角落里的江子墨,神色严肃地说:“老大人,羽林军布防严密,秦王攻不进来。”

    江子墨此刻很虚弱,他跪着看刘君悦,问:“四公主可有妙计?”

    “嗯……”刘君悦指尖刮着下唇思索,说,“若是此刻有人去一趟城外的驿站,兴许能。”

    江子墨闻言,目光盯着刘君悦,他张了张嘴。

    “我?”刘君悦指着自己,旋即连连摆手,“不行,我现在有要事,很重要的事。”

    她指了指天空。

    江子墨缓缓颔首,说:“公主且去,老臣自有办法。”

    刘君悦轻轻一跃,侧坐在墨绿长剑上,悠然地飘了起来,随后朝着那团黑气缓缓飞去。

    庞博艺犹自瘫在角落,他惊恐地呢喃,好似疯癫地说:“不可能,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江子墨看了他一眼,旋即将目光转向龙柱之后的阴影里,他咳嗽一声后才说:“罗川,你害老夫一次,命债命抵,你可愿出一次城,助老夫一次?”

    龙柱后,一个颤栗地身影悄悄冒出了头,他战战兢兢地望过来,看到疯癫的庞博艺陡然吓地向后一缩。可片刻,他听着庞博艺喃喃自语的疯癫话语,这才再次探出头,低声问:“大人,你需要我做什么?”

    江子墨看着他,话语苍老且忧愁地说:“做你曾经做过的。”他将揉在手里的那张染满血迹的白纸递过去。

    “送信。”

    ……

    老熊奔走后宫,硕大的皇宫犹如迷宫,他捂着伤口在长廊里左顾右盼,鲜血随着步伐滴满沿途的路。他到了天河,却看不到寻找的身影。天亭空空荡荡,地上是碎开的茶盏和酒坛碎片。

    熟悉的酒香弥漫在鼻腔间,他闻着那酒香,剧痛令他神智浑噩,他从亭柱角落里翻出一坛不大不小的酒壶,先是朝口中灌了一口,然后往伤口倒了些,撕心裂肺的剧痛霎时间袭上心头。

    他强忍着,随即喘息着踩着天阶向下缓步走着,暴雨倾泻而下将他浇的湿透,此时不远处的两只鹣鹣突然从密林中飞腾上天空,各从一个方向朝着远空分离飞去。

    他望着,在那幽怨的鸣声里,他盯住了密林的方向,踩着平实的红玉山石快步奔走。

    推开长着倒刺的丛草,他在密林里停住了脚步,那双眼睛瞪的犹如铜铃,口中呢喃着:“暮云……”

    暮云安静地靠躺着苍天大树,垂下的嘴角允自滴着逐渐发黑的鲜血,那手垂在哭泣不止的江果身旁。

    他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推开江果,将暮云抱进怀中。

    “暮云,你醒醒,醒醒。”老熊抱着颓然无力的暮云,喉咙哽咽地溢出哀伤的话语,“我来了,你的夫君来了。你听我说、听我说,我们的儿子长大了,他现在是教官,是威风凛凛的教官。你知道吗?你听到了吗?”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好久,从烟州到门州,到通州,到盘州,到凉州。”老熊如捧着宝藏般捧着她死寂的面容,“代州、边塞。我们找了你好久,如今终于找到你了,暮云。”他深情地望着暮云,温柔地说,“我找到你了,你不可以在逃走了,我这次绝不会放手了,暮云,你……听到了吗?”

    暮云的手垂在粘湿的泥里,指尖泛着粗茶笼香梦的淡香,浸在血泊中染了殷红的血色,雨声啪嗒,雷声轰鸣。

    老熊将她的头抱到坚实的肩头,胸口的血止不住地溢出来,滴答声落,血融进血泊中。他握着暮云,一手提起酒坛,柔情地说:“你看,我带酒回来了。你最爱喝的,春未老。”

    他像从前在家中那般碎碎念着。

    “春未老,你最爱喝了。你喝了酒会骂娘,会狠狠骂我不中用。你还记得吗?”

    “你还会灌我,你会醉的比我快,你会抱着我,你会骂我是土匪。”

    “因为我抢走了你。”

    “因为这酒。”

    他搓揉着暮云无力的手指,然后慢慢地用锁链缠绕住彼此的双手。他握着酒壶,话语渐渐虚弱低迷。

    “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了……我要捆住你……”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

    “就……爱上你了……”

    老熊靠向苍天古树,手缓缓下垂落在泥里,酒壶倒了,倾倒出来的酒液流淌进血泊中,笼香梦与春未老融合在血水里,粼粼波光的水面倒映着两人紧握的双手。

    漫天大雨瓢泼,两人仿佛沉入深不见底的水底。那雨珠滴在嫣红的血泊里,荡漾的涟漪犹如摇曳的火焰,恍如他们于大火中的初次相见。

    “你叫什么?”

    “暮云。”

    “我要娶你做婆娘肯不肯?”

    “不肯,你待如何?”

    “嘿,抢走你!”

    酒香被雨挥发地弥漫在密林间,两人紧紧相拥,仿佛沉沦在无止境的睡梦和回忆中。

    春天将逝,老有所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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