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离开
腊月十四。
明日便是腊月十四。
而湄水河则是他跟原隐分离的地方，离仰止山并不远。
宋霭念及此，几乎是立刻便转身看向了郁青垣。
可还不待他开口，便听郁青垣问道：“你要去？”
虽说他也有些想不通涂钦遥为何会帮他留意着这件事，甚至于有可能这就是涂钦遥诱骗他的一个手段，可是不管真假，他都必是要去一趟的。
“对。”宋霭很干脆地点头，而后竟忽然开始同郁青垣说起道别的话来，“少仙主，近日多谢您的教导和照拂，开蒙之恩没齿难忘，此后……”
可是话说到这里，宋霭却顿住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他和郁青垣应该也没有以后了，兴趣只在一时，这段时间本已是他意料之外的幸运；而他也说不出什么‘若有需要他的地方尽管开口’的大话来，因为郁青垣估计很难会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于是他转口道：“此后山高水远，望少仙主多加保重。”
郁青垣听到此处略有些不耐地把目光移到了别处，片刻后看向宋霭，颇有些欲言又止。
到最后，郁青垣便打算着不如跟宋霭一道去，正好他也看看，涂钦遥那蠢货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却不想正在此时，郁从拙同兰先生忽然一道出现，来例行为郁青垣诊治。
然而等他诊治完毕再出来时，宋霭居然就悄摸声地不见了！
郁青垣见状，眼神寒浸浸地看向碧空，碧空连忙垂首。
“宋小友模样焦急，大约是有要事。”此时郁从拙从他身后缓缓走出，随即又看了他一眼，“但你这身子，近日还是不要折腾了。”
郁从拙话说得缓和，但此刻却有些不容反驳的气势在里面。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郁从拙是在忧心他的伤势，此前便也罢了，却不会一直由着他胡来。
郁青垣闻言垂眸，下颌线崩得很紧，但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违抗的话来。
郁从拙看他这模样，到底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又说：“我已命人潜行在后，他的安危你不用担心，更何况这孩子聪明努力，又有你的金丹在身，相信过不了多久，修为一定小有所成。”
郁青垣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随即转身便往屋里走，郁从拙却笑得开怀，同此时正走出来的兰先生说：“易之，青垣这是真有挂心的朋友了。”
而这边宋霭在同郁从拙告别之后，拿着郁从拙临别赠他的一众防身法器和引路符下了承仙阙。
经过近日学习，宋霭已经能御风而行，虽然速度是慢了点，但也勉强可以，而且基础的咒术他也基本会了，就连郁青垣都曾说，只要机灵点，自保不成问题。
而他也看得出来，郁青垣的身体并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没多严重，否则的话，那兰先生也不至于隔两日便来一趟。
宋霭边走边想，希望郁青垣可以早日好起来。
但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可以早日找到原隐，念及此，宋霭回首看了看已然远了的承仙阙，随即便牟足了劲往山下去。
却不曾想在经过那山壁之时，居然又在那里见到了司荧清冷挺直的背影。
宋霭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走了过去，司荧回头看见是他时微微还有些惊讶：“宋公子？”
随即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接着道：“你一个人？”
“嗯，对，我要走了。”宋霭大概说了一下，然后目光不禁在司荧的手臂上看了几眼，不过这回司荧穿的白衣袖口束着，他看不清端倪，但这回他没有再问出口。
宋霭明白有些事同他无关，问多了只会惹人厌烦。
可这次司荧看着他，却主动道：“已经好了，多谢宋公子挂怀。”
宋霭听到这里，抬头看着司荧，忽然间便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很温暖。
不过这会儿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跟司荧寒暄，笑过之后便道：“那就好！那你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不要受伤了，我这会儿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但他转身之际司荧却叫住他：“你去哪儿？”
司荧不像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这话问得宋霭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说：“湄水河。”
司荧看着他：“湄水河靠近魔界欢棠宗，那一带多瘴气迷雾，你一定要走那边么？”
这个宋霭大约知道，此前萧渐衣带他走那边也是因为这个，说能免掉许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对，一定要去的。”
谁料司荧听完，忽然说：“正好我也要往那边去，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啊？”这话太突然了，突然到像是司荧编的瞎话，可是宋霭也无法求证，总不能说你不能往那边走吧，于是便答应道，“好啊。”
应完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你原本是在这里做什么啊？”
“等人，等我父亲。”司荧的回答和上次一样。
宋霭却忍不住想，这仰止山上除了承仙阙，也不见有其他人烟啊：“你父亲办事去了么？”
“嗯，替人诊治去了。”
“这样……”可话到此处，宋霭福至心灵，有些震惊道，“兰先生是你父亲？！”
“是的。”司荧也不避讳，淡淡点头。
我滴乖乖，看兰先生和郁仙主的熟识程度，两人像是认识挺久了，那这么看来，司荧和郁青垣应该不仅认识，还是竹马成双才对吧！
可司荧干嘛不上承仙阙，只在这里等啊？但宋霭知道交浅言深的忌讳，便没问这个，只是说：“那你不等兰先生了吗？”
“不等了。”司荧摇摇头，直接说，“我们走吧。”
既如此，那宋霭也不再耽搁，跟司荧一道上了路。
一开始他飞得实在慢，好在司荧也并未催他，后来他翻出一个郁从拙给他的青木舟，速度这才提了上来。
但等真到了湄水河之时，已然是腊月十四丑时正了。
宋霭一下船，便在湄水河边四处张望，可是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见。
宋霭一时都分不清涂钦遥到底是走了还是根本就是在愚弄他。
司荧跟在他身后，却敏锐地注意到自林中河底升起来的迷雾，这雾中竟似还泛着浅浅的绿色。
是瘴气，凌晨正是瘴雾最为弥漫之时。
但司荧看了看宋霭焦急的背影，也并未劝阻他，只是双手结印，在他们周围默默撑起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好在宋霭此刻也注意到了不对，他闭眼摇了摇头，然后跟司荧商量：“我们先回舟上吧，等白天再说。”
司荧自然应下，可他们这边将将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宋霭！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啊！！”
宋霭一回头，就发现涂钦遥脑袋上顶着一颗明亮巨大的长明珠从林中走了出来。
今夜月色很好，四下本就挺亮堂，但却不及这颗明珠。
这倒是符合涂钦遥的排场。
而宋霭此刻也无心多谈这些，因为他注意到，涂钦遥身后还有个人，那人的脸隐没在林下阴影处，宋霭看不真切，只是这身形……
宋霭的心跳倏地快了起来。
正此时涂钦遥又气呼呼道：“要不是我动作快，你现在就等着哭吧！哼，我帮你把人捆来了，你还不快感谢我？”
这边话音一落，那人便往前走了一步，在涂钦遥头顶长明珠的照耀下，宋霭看清了那人的脸，高挺鼻梁神色温柔、鼻间那道长疤横亘其上……
那人对宋霭轻轻笑了笑，但笑容看起来有些苍白陌生：“宋霭，是我。”
宋霭愣愣地看着他，并未喃喃出声，看唇形是轻轻喊了一声。
“原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