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气
宋霭转头一看，结果眼眸却立刻怔住了。
只见此刻郁青垣忽然换了一副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形容，一身玄衣、头发高束，若非这张脸实在叫人忽视不了，宋霭几乎都要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原隐了。
可是宋霭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一瞬，他便强行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此前他确实曾短暂地觉得郁青垣和原隐有些相似，可后来对此他认真反思过，或许他是受了近日被当做郁青垣替身的影响，一时竟觉得这件事不算什么。
但实际上，这两件事却有本质的区别，其他人将他当做郁青垣的替身，一来是双方心知肚明，再者也是明码标价，双方各取所需，所以这没什么；可若是他因为郁青垣和原隐相似便心有他念，那这样既不尊重原隐，也不尊重郁青垣。
为此宋霭曾自责过许多回，觉得既对不住原隐对他的好，又对不住郁青垣对他的开蒙之恩。
于是此刻他极力摒除这个念头，想问问郁青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但是却见郁青垣竟看着他像是在出神。
宋霭下意识问：“怎么了？”
可是问完，宋霭倏忽想起方才他和碧空在谈什么，心想大约是被郁青垣听到了，那他听到了为何是这副反应？
难道……
宋霭这边正想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之时，那边郁青垣却回了神，忽然开口道：“其实我的病没有那么严重。”
宋霭被他打断思路，却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嗯？”
郁青垣将背在背后的手握紧，那雪花结隐没在掌心，郁青垣定定地看着他，只开口道：“但我想你照顾我。”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是宋霭却蓦然听懂了，想他照顾他，所以多少有装的成分在里面。
这个行为逻辑上没有问题，可是出发点很奇怪啊！
郁青垣干嘛想自己照顾他？
宋霭原本直视着郁青垣，想到这里，竟稍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可是郁青垣却不放过他，竟迈步跨过门槛，往里走到他身边，问他：“我骗了你，你能不能不生我的气？”
郁青垣说这话时语气纯然真挚，离得又近，这是他同郁青垣相处这些日子以来，第二回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第一回是在郁青垣面前演他的时候。
宋霭实在有些受不了，便退了半步，干笑道：“我生你气干嘛。”
本来郁青垣带他修行就是他占了便宜，他照顾郁青垣也只头两天，生病的人脆弱一点也完全能够理解。
但郁青垣对这个答案似乎却并不满意，眉间竟似带了些着急，追问道：“你为什么不生气？你刚刚不是说……”
平生最厌吗。
“啊？”这是什么无限循环？宋霭简直要被他问懵。
此刻一旁的碧空看着她们家少仙主如此模样，也不禁捂了捂脸，觉得脑仁疼。
宋霭也不大理解他这会儿什么想法，干脆就把问题抛还给他：“那你希望我生气还是不生气？”
郁青垣闻言一顿，然后垂眸，似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抬眼回答说：“可以生气，但不可以讨厌我。”
郁青垣说这话时眼神实在认真，可是方才郁青垣说的那件事完全上升不到这个程度吧！
而且他这话说得就跟他俩关系……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霭觉得自己这回着实是接不了郁青垣的招，于是便干笑着直接转移了话题：“我们准备火锅吧！我们弄一个辣子锅一个菌汤锅行吧？然后食材的话我们每样都准备一点吧。”
说完也不等郁青垣回答，直接转身就准备开干。
一回头发现碧空还杵在原地，而碧空早被这气氛弄得浑身难受，果然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当即便说：“我先走了宋公子。”
可是宋霭又何尝不觉得尴尬！于是这回说什么也硬拉着碧空：“一起吃吧，一起才热闹！”
碧空见郁青垣尚且还沉浸在悲伤氛围中，没空理她，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但好在果然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顿！
宋霭开始准备东西之后，便将这些事抛在了脑后。
实不相瞒，方天界虽然是美食盆地，很多他要的调料都没有，但不得不说，食材之鲜美，比他以前吃过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就是白水加盐煮出来都有一股清香味。
是以宋霭这回牟足了劲，准备了满满一桌食材。
但是郁青垣好像总有些心事重重的，烫火锅的时候全程都没怎么说话，不过当然了，一点也没耽误吃就是了，而碧空更是一句话不说，埋头一顿猛吃。
而宋霭也好久没吃火锅了，便懒得管他们，吃得十分乐呵。
事后一桌子菜烫了个干干净净，碧空还主动揽了清理的活，宋霭乐得轻松，顿时满足得无以复加。
可他没想到，他这边刚没休息多久，郁青垣忽然过来拉着他就往后山走。
宋霭有些猝不及防，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便只能跟着去。
一直到山巅崖边，纵眼一望，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沟壑。
随即只见郁青垣立于猎猎风中，郁青垣随风扬起的头发甚至扫到了宋霭的脸上，感觉有些痒痒的。
然后郁青垣双手结了个召唤印，雾白色的光芒大盛，直朝崖底而去，片刻之后崖底似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
郁青垣一摊手，那东西便迅速变小，稳稳地落在了郁青垣掌心。
等郁青垣朝他摊开手，宋霭才看清这是一截细银链，可以缠绕在手腕上的那种。
郁青垣见宋霭不动，便又朝他伸了伸手：“给你。”
看郁青垣召唤它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不世神兵，宋霭没想到居然是给自己的，当即觉得有些突然：“为什么？”
郁青垣说：“你目前没有合适的本命灵器，便用这个暂代吧，此链名唤雪暮，滴血认主之后，是极好的——”
可这回郁青垣介绍的话还没有说完，宋霭便率先说了：“我是说，你为什么给我？”
郁青垣闻言顿了一会儿，但片刻之后到底只是说：“你近日进步很快，我留着它没什么用，而你很适合它。”
说完目光竟还看向了宋霭清瘦的手腕，宋霭手腕生得很漂亮，修长匀称，感觉那上面就很适合佩戴些什么。
但宋霭却将手背到了背后，他叹了口气，终是再度又回到了先前那个话题，他同郁青垣笑了笑，缓缓道：“少仙主，一来我当真没有生气，二来你愿意费心教我，我已然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郁青垣心想，你要是知道我骗你的是那件事，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可郁青垣直觉这件事绝不能说，于是便只坚定道：“有来有往，我教你本来就是许诺的条件。”
宋霭也不同他争，只笑道：“那好，那这些便不提了，但少仙主，无功不受禄，其他的我真的不能收。”
郁青垣有些焦躁，好像只有把东西送出去，他心中才能安稳一点似的。
可是宋霭态度坚定，他眼下正是心虚的时候，又不敢逼得太紧。
于是接下来几天，郁青垣变着法的想送宋霭东西，借的名头也许多，比如让宋霭帮他泡个茶，他就要送宋霭一把千机伞；让宋霭帮他剪枝花，他就要给宋霭通灵脉……可是宋霭一样都不接受。
郁青垣为此心里总有些难以言明的憋闷，心想宋霭不是热爱赚钱囤东西吗？为什么都这样了他还不要？
可殊不知，此刻的他在宋霭眼里，多少有点毛病……
他想，郁青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免受他利欲的腐蚀。
以至于宋霭最近见到郁青垣就想躲，可是郁青垣无处不在。
幸好，宋霭算了算日子，如今郁青垣带他修习已过了十二日，明天一过，带练结束，他应该就要离开承仙阙了。
宋霭知道自己这样或多或少有点不知好歹，可是就郁青垣这个态度，搁谁谁不慌？还是各自冷静一下比较好。
不过他却没想到，在此之前，他居然收到了一则来自山下的传信。
碧空将信件拿过来时，郁青垣又正在跟他纠结‘雪暮’的事，最开始郁青垣还以为信是给他的，正要接过拆封，却听碧空说是给宋霭的。
两人听到这里都惊了一下，但宋霭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并且出于好奇，当下就立刻拆了封。
却没想到，这信封只是一个载体，一拆开，几行金字倏忽跃然空中，呈现在他和郁青垣眼前。
【宋霭！我寻到原隐的踪迹了！腊月十四之前我都在湄水河畔等你，你快来！！——涂钦遥】
宋霭见状几乎是立刻便站直了身子，眼睛微微睁大，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可是一旁的郁青垣看到这里，却是眉头微蹙，不禁露出了迷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