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魇面”，缺失的“心”(六)
到达一处幽暗的室内，“朽骨魔”只从另一处空间的通道俯下上身。
它将陈单凌平稳放于地面，便郑重行礼、准备退回到那一扇巨门之中——
陈单凌这次也没忘了回应礼节。
只是，“朽骨魔”正如朽白所介绍的一样：无情、无欲，也不具备任何意识或是思想，仅仅是一具如山一般庞大的傀儡。
所以面对这样的礼节回应，反倒让“朽骨魔”判断是自己失礼。
它从头顶折下一段魔角放于陈单凌身前，更深地行了大礼，就像是在赔罪。
陈单凌见回礼反而是害了它，无奈道：
“……好了，你休息吧。”
“朽骨魔”这才离开。
望着面前巨大的角，陈单凌不知所措。
故居内也一片漆黑，红色光点如星屑一般在周围轻盈起伏，紧接着越聚越多。
忽的、光点汇聚成数团火焰点燃了室内所有的石台。
室内诡异的红色火光忽明忽暗，陈单凌的眼瞳仍亮着幽绿的光。
幸亏这里没镜子，否则他应当会被自己现在这副极其可怕的外表吓一大跳。
似乎无事发生。
不知是不是沉下心来的缘故，陈单凌虽然没有感觉到其他的异样，却觉得食欲更强烈了。
也是，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又过了一个多月。
为了分分心，陈单凌在这座“建筑”中踱步，正巧也熟悉一下环境。
他缓缓沿着台阶向下走着。
从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便判断这里应该是这座住所的顶层。
台阶层层向下延伸，似是越走越长，盘旋于这座像是个柱体的居所。
从墙体看来，这像是一棵树的内部。
台阶像是没有穷尽，陈单凌在此已经走了将近十分钟，下方的台阶却仍是望不到头。
这个地方……也安静得反常。
没有任何生物发出响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声，就连本该有的火焰燃烧时的“噗”“噗”声都未曾有过；
只有陈单凌走下台阶时的脚步声“嗒”“嗒”地轻响，长发在背后摩挲的“沙沙”声都显得尤为清晰。
该不会，连魔界都有“鬼打墙”？
陈单凌想到这就打了个寒战。
看来，还没有完全不怕鬼。
身旁的火台仍燃着红火，他却不太敢继续往下走了。
不知高度究竟如何的建筑、漆黑而无尽的台阶、红得像血的火光。
火光燃烧时微微跳动了两下，陈单凌亲眼看到这团火焰中隐约显现了一张脸。
“嗯？”
火中是那张最熟悉不过却触不可及的脸……
那是他还是人类时的脸。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这声质问，在这片像是被吞噬过声音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当然，没有任何人、鬼、或是任何生物回应他。
这该不会是噬殷留下的捉弄擅闯者的把戏吧？那陈单凌倒是没什么立场责怪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刚这么想，陈单凌跟前的台阶突然消失、化作一片空地，而空地中的一座石台上，有着他在人世见过的“缚茧石”。
这颗“缚茧石”很是完整，在内里颇多的折射面中，似有文字被包裹于其中。
仔细一看，这些文字应当是先前粗略看过一次的魔文。
“缚茧石”的周围蓝光幽幽，陈单凌看着这块璀璨的蓝石，竟看到了它被利用的过程。
缚晚潜入噬殷故居找到这枚“缚茧石”后，便将刻于“明镜”面具内侧的咒文以亡息拓印于石上。
只见“缚茧石”迅速吸收了咒文，蓝色的光芒一闪，那张面具便多了一枚蓝色宝石镶嵌在眉心的位置。
而这全过程，虽未看到那个叫做“嘶青”的魔王的身影，陈单凌也能感觉到他当时应当就在外面、并且其手臂只剩下一侧。
“明镜”受制于弑鬼者的局面，会不会与嘶青有关？
陈单凌的猜测是对的：
嘶青四年前在与噬殷的一战中失去了左侧的身体，原本一直不见恢复，近一个月的再生速度却是猛增。
到此刻，嘶青的身体已经仅剩手臂未恢复，很快他的身体就要再次健全了。
那么，“亲手毁掉这一切”，又会是什么意思？
“追溯”呈现的影像中，陈单凌见缚晚，读到了她的心声。
“请您损毁它，否则嘶青会……”
缚晚的心声像是在恳求。
恶魔的心声能相信吗？
可是看眼神，又不像是对他有所欺瞒。
黑红色王息在陈单凌的指尖燃起，他将这黑火小心翼翼地点至“缚茧石”上，王息竟然化作通体黑色的铃兰花，将“缚茧石”燃尽了。
这了无生机的地方终于有了声响。
“缚茧石”的崩裂声，石中传出的像是在城市中的喧闹的惨叫声，甚至还有……
故居外面，回荡着某个男性恶魔的嘶叫声。
这声嘶叫，与遭遇“欲念红雾”时对他致以“问候”的那名恶魔应当有所关联。
听到时，耳膜总会有种异样的感觉。
与此同时，陈单凌的力量中一点点微妙的违和感也消失了。
陈单凌不解。
“…‘朽骨魔’，你在吗？”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巨门应声开启，“朽骨魔”静跪候命。
“你能知道朽白他们怎么样了吗？”
人世的景象浮现与眼前。
城市仍然混乱，颇多人类的身上有着骨爪的抓伤，却唯独不见这些时日肆虐的吸血鬼。
陈单凌忽然记起他之前留过用于跟随陈忆楷的玄影蝠。
以玄影蝠的视角，这时应该是在陈单凌家的上空，因此能知道陈忆楷正在他家里。
上空盘旋的十只玄影蝠中的一只，向一楼的窗户飞得近了一些，没见朽白；
去往二楼，朽白也不在。
薛奕辰正在客房，见玄影蝠行动轨迹有异，便打开窗将它让了进来，带领着玄影蝠一路到达地下室中——
朽白正静静躺在应是临时搬来的床上，身侧萦绕着黑蓝色的气韵。
他仍在昏迷。
“您的蝠灵从昨夜昏迷到现在，已经一天时间了。”
薛奕辰解释着，
“您应当会问他出了什么事吧？
“他使用了高阶恶魔无法承受的术法，就遭受了反噬。”
朽白的眼尾生长出了更为密集的黑色羽管，从表情上看，他此时应当很不好过。
既然魔界暂时没什么异样，他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朽骨魔’，麻烦你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