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朽白，蝠灵不再
风在哀歌，叶正悲鸣。
初冬的雨，蚕食着夏与秋的余温。
“滴答。”“滴答。”
一双长着黑色利爪的手无力地垂落，血液沿着手腕、自上而下地向地面流去。
“滴答。”“滴答。”
一具腐朽不堪的双翼尸身被浸泡于水池之中。
尸首纯白色的睫毛，在完全朽败的面庞上微微翘起，如一片轻盈的羽落在黑色的龟裂土地上、突兀极了。
“呃……”
从尸身的喉中发出了微弱的声响，
一把纯银匕首毫不留情地将尸身的胸膛贯穿。
“咯噔。”“咯噔。”
皮鞋与地面相触，轻盈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嗯？您咋了？咋说着说着还停了呢？”
陈单凌回过神来，沉声道：
“叶窈死了。”
原来先前只是断联，这次才是真的没了。
想罢，陈单凌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的弟弟，这下应该会更恨我了吧。”
“那关你毛事？又不是你杀的。”
“不说这些了。封修洛，你跟你爸是不是该准备出发了？不是还有工作？”
“轮不到你操心～节目组会有专车过来的。”
“修洛…到时候访谈你可千万别再用这种态度说话了。”
薛奕辰拽了拽封修洛写满了臭屁的脸颊，无奈道，
“行李我都收拾好了，你去拿下来吧。”
“好好好，知道了——”
封修洛噘着嘴走上楼去，二楼的走廊中就留着陈单凌、陈忆楷和薛奕辰。
“‘明镜’昨儿不知道是为啥，好像受了啥重创？”
“重创？怎么说？”
“就是嗷嗷惨叫，然后挣扎一会儿就全嗝屁了。”
陈忆楷想了想如何形容，
“啊，这次连面具都没剩下。”
难道是因为“缚茧石”崩坏？
就是不知道放在朽白身上的那张较旧的面具还在不在。
“咋了，您有头绪？”
陈单凌向陈忆楷说明了他去噬殷故居时的所见所闻，语气显得不太肯定。
陈忆楷听罢，叹道：
“这会儿也猜不透它们啥意思，那您其他几个‘仆’咋样了？”
“只剩一个了。”
源原没事，但小意在更早之前就死去了。
见陈单凌心情低落，陈忆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望向昏迷着的朽白。
“……我们再不主动应对的话，只怕情况会更糟。”
一旁的薛奕辰道，
“…先前那些古籍里，有个方法可以逆转反噬，您可以试试看。”
“怎么做？”
“取受术者的血液，混入亡息，再将亡息送入受术者的体内，由内完全毁坏身体组织。”
“……这方法可靠吗？”
“失败率较高，但也只有这一个方法，躯体完全毁坏后，您若留有‘血契’，则可使受术者恢复。”
朽白双目紧闭，眼看他眼尾上的黑羽逐渐丰满，表情也愈发透出痛苦之意。
陈单凌很清楚，自己的王息所具备的侵蚀力太过危险，可不解决的话，朽白似乎只能在睡梦中饱受折磨。
“……朽白，你…怕不怕死？”
朽白的睫毛微动，略微恢复了些意识。
“死无所惧。若吾成为拖累，此刻消亡便是最佳选择。”
这是陈单凌此刻从朽白心中读到的。
对手不比以往，不论是诛魔师或是嘶青一方的势力，对他们而言都是极大的威胁。
“好。”
陈单凌示意薛奕辰和陈忆楷暂时退出地下室，再将门紧闭。
为求稳妥，他在朽白的颈侧留了“血契”。
獠牙刺过、陈单凌将伤口处流出的血液用王息接住，再拉开朽白的乌唇，从口中送入王息。
他闭着眼，细细感受着此刻王息所触及的位置。
陈单凌已经尽可能将王息的所有锋芒都收敛，这本是极具杀伤力的王息就如一汪清泉，缓缓从朽白的躯干流向四肢末梢——
应该都到位了。
在如水般平和的王息上又生长出数条尖刺，将朽白的身体从内而外一点点割裂。
“呵呃…”
剧烈的疼痛让朽白闷哼了一声，但他又几乎是在刹那间强忍下来，也松开了刚才咬住的陈单凌的指尖。
陈单凌无暇出声，他正在使更多的王息毁坏朽白身体中的各个器官、再从内里将皮肤刺穿。
朽白微弱的呼吸中都伴着抽搐。
尖刺缓慢生长，慢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到那长度的变化。
……
“那我们出发了，下星期的今天我们应该会回来一趟。”
“嗯，成，你俩出去千万要小心。”
薛奕辰和封修洛把行李放到了来车的后备箱中，与陈忆楷道了别后就离开了。
这全过程，他们都没敢发出更多的杂音，连对话都是以气声完成。
这个时间，陈单凌的家人也快醒了。
送走那对父子后，陈忆楷没敢松懈，他轻轻敲开陈单凌的父母的房门，小声嘱咐他们千万别出声。
还好陈鹿也在这儿，省了陈忆楷另找。
“啪嗒。”“啪嗒。”
那是一块块碎肉从朽白的身上剥落的声音。
陈单凌的王息在朽白的血液中穿行，为了压抑其嗜血后的狂躁，他必须更加小心。
“嗒。”“嗒。”
客厅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距离开始逆转反噬的施术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轰隆——”
雷声在附近炸响，紧绷了这座建筑内所有人类与恶魔的神经。
好在陈单凌只是略吓了一跳。
他很快再次稳住呼吸，将险些侵噬朽白的王息稳住。
只差最后一点了。
陈忆楷、苏忆颦此时都在顶楼的客房。
不知陈单凌的听力会敏锐到何种地步，他们没敢说话、都屏气敛息，只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导致朽白彻底死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缓步前行，与这脚步一起来临的，也不知是死神还是生机。
朽白的躯体已经完全成了烂泥。
还好，只要没有被侵噬成黑色的飞灰，就是成功了。
陈单凌撤回王息，“血契”随着他将朽白血液的摄入而成功起效。
碎肉中的骨架迅速再生着，就如陈单凌换骨完毕后的过程一样。
挂钟上的秒针接着一走一停，朽白的身躯迅速恢复着、重新生长出洁净的皮肤。
他的体表再无那层黑色的被毛，就连当初相遇时断裂的那侧魔角都恢复如初。
陈单凌为朽白披上常年穿着的披风，再将他扶起。
“咳……”
朽白干渴的喉咙咳了一声，终于再次有了呼吸。
“你还好吗？”
朽白的金色双眸恢复了光芒，他的气音微弱而沙哑，见说不出话，便向着陈单凌三番叩首。
“…今天你先休息吧。”
朽白犹豫再三，眼神中满是担忧。
“行了，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但还未等搀扶朽白上楼，陈单凌就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