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久违的“放风”（上）
肃清之日转天，陈鹿在家早早醒来，无聊地在家里晃来晃去，时不时又去天台的秋千上坐坐。
今天的天气很好，陈鹿圆鼓鼓的小脸蛋上映着朝阳的暖光。
秋日已至，空气中透着阵阵清爽，太阳的温热也恰到好处。
她很想给陈单凌打个电话，却不知他此时此刻在干什么，会不会不便打扰。
也许吸血鬼在这个时间……是在睡觉吧？
陈鹿纠结了好久，她的面庞渐热，她呆愣地望着太阳出神。
她眼前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个展开着蝠翼的身形，陈鹿大感不妙，连忙往楼道处退去，还未靠到门上、那身形已一下接近了。
她吓得快哭出来：哥哥只说别出门，可这怎么还有白天就找上门的呀！
不过陈单凌留的“血影”毫无反应。
陈鹿无助地抽噎起来，忽听得耳畔一阵笑声，她顿感熟悉，试探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
好啊，是那个欠揍的陈忆楷。
朽白已在他身上下了咒法，一旦他再次有反叛之心，就会立即丧失行动能力。
这也是陈单凌给他留下的机会。
“呜……”
陈鹿一放松，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祖宗！！！我不是故意吓你啊你你你别哭好不好……”
陈忆楷可害怕了，就怕得罪了这孩子，那指不定陈单凌那个记仇的家伙能怎么报复他。
哦，对了，陈单凌就是天蝎座。
陈忆楷欲哭无泪，慌乱地给陈鹿双手奉上纸巾，只怕她出个好歹，自己都没处说理去。
过了几分钟，陈鹿才平复好心情，倒是对陈忆楷产生了好奇。
她翠绿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忆楷，陈忆楷心下又一咯噔：
上次这么一双翠绿的眼睛就是毁在他手中的。
“大哥哥，为什么你能在白天……”
陈鹿问着又迟疑了，她好像也是默认吸血鬼无法在白天行动，但好像没有听陈单凌明确说过。
陈忆楷这才回神，笑道：
“哎呀，那就像人类里也有怕光的嘛，体质！体质特殊~”
他打着哈哈敷衍，见陈鹿愈发困惑，他才想起有正事……应该算是正事要说。
“咳……孩子，那什么，我是寻思晚上不是你们出去玩嘛，也不好直接飞不是？我就算是来护送一下你们。”
“啊！”
陈鹿的大眼透出欣喜之色，
“是哥哥叫你来的！对不对？他现在在干嘛呀？”
“嘶……应该还在睡觉吧。”
“哦……”
陈鹿噘起小嘴：
还以为可以聊点哥哥的事了呢。
“别难过嘛，就算我没来，你哥应该也会从这方面操心。”
见这妹妹可爱，陈忆楷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得亏陈单凌这会儿来不了，否则现在指不定得用多幽怨的眼神看他，然后质问：“你摸谁的头呢？”
不过陈忆楷还没有见过他那么妹控的一面。
“阿鹿，在楼上干嘛呢？”
陈恒的声音从楼道传上来，他探着头走上天台，然后一看站在阳光下的陈忆楷，连忙担忧地招呼他进到房里来。
陈忆楷却摆摆手，朝陈恒调皮地笑一笑：
“叔叔早啊？”
“呃…哈哈，早啊小伙子。”
然后气氛僵住。
陈忆楷也尴尬，他来不仅是想看看陈单凌的家人接受情况如何，如果还没想通，他还想再开导一下。
“哈哈，那个……叔叔啊，太太对这事儿有啥想法没？”
“这个啊……”
陈恒觉得有些犯难，看了一眼陈鹿，先打发她下天台去，这爷俩在这说点心里话。
陈鹿也是机灵的，她见两人是有要事要说，自觉不合适也就回房间去了。
听卧室的门关好的声音，陈忆楷微笑着侧耳倾听，他不知道该拿什么辈分来对待“王”的父亲。
反正恭敬就对了。
陈忆楷这么想着。
“唉。”陈恒先是叹了口气，他垂眸看着洒在地上的金灿阳光，辉光映在他翠绿清透的眸子里。
蓦然间，竟是与陈单凌的眼神相似极了——
也难怪，亲生父子嘛，要是陈单凌还是人类，到了中年应该还能更像。
只可惜，没机会了。
“我爱人当然也没那么快接受的。”
陈恒的回答又将陈忆楷的思绪拉了回来。
“……太太是在啥地方纠结呢？”
陈恒无奈道：
“当然是那孩子将来的问题……不过还没想那么远，是怕在学校那孩子要怎么生活。”
他又轻轻一笑，
“说宿舍生活呀，和那么多人朝夕相处。问我要是看着食物在周围跑一天、还要在一间房睡觉，那得是什么感觉。”
笑死，陈单凌的母亲竟然是担心这么可爱的问题。
陈忆楷噗嗤一下乐了，他说道：
“只要那些人不是流着血在他面前溜达，就没那么严重。吸血鬼一天就一顿的，而且您儿子的意志力也没那么薄弱。”
不过，真实的住宿情况他并不知陈恒已经得知，他不便说、也就没往那儿说。
“哎，也是，这方面我倒是不担心。”
陈恒释然了一些，又想起什么，
“哎？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这可不好说啊。
陈忆楷的笑容一下冻结在脸上，脑内飞速运转，只想尽快转移这个话题。
“是……‘吃饭’的时候遇上的？”
好在陈恒这一问，倒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陈忆楷干笑两声，颇有些不自然：
“您说巧不巧，他就爱紧着我一只羊薅。”
“嗯？”
虽然最近好点，累了还有封修洛和薛奕辰顶着，这也算是他们对陈忆楷的答谢。
“您也不用担心太多，就跟人也不是谁都爱吃大米饭一样，您儿子……咳，可嫌弃了。”
“他嫌弃？……嫌弃血吗？”
陈忆楷点点头，那话匣子就又打开了：“哎呦，可愁死我了，不催他是真的不喝。”
陈恒了然，难怪陈单凌的唇色总是透着乌黑、眼尾的深色也那么重，实在阴沉得要命，敢情是饿出来的。
陈忆楷一拍脑门：
“哦哦，对了！
“你们今晚要是看到他眼睛很亮也别奇怪哈，毕竟要见你们，我估计今天是难劝他了。”
他说着，愈发地郑重，
“可一定记得，平常心对他就行…我虽然也跟他相处有一阵子，他最近也想开了挺多，但他还是在意自己现在这情况……”
陈单凌最不能接受的事，莫过于自己最亲近的家人也不拿他当人看。
照顾到双方的感受，陈忆楷虽然在交代要事，却也不敢把这话说得太开。
陈恒默然，他心下也明白了。
他们聊了很多，从陈单凌的食物问题、到生活起居，以及相较人类应该注意什么、异变后陈单凌生活的大致情况都聊了个遍。
当然，陈忆楷没敢说有关于昨天他们那一场肃清行动的信息。
晚霞慢慢给山头的云彩抹上橘红色。
陈单凌的家人们用过晚饭，又提上袋衣物坐上了车，心情忐忑又激动。
忐忑的是他们还没在真相毕露后与陈单凌相处，激动的是他们真的憋好久没出门玩了。
真巴不得玩个通宵！
在陈忆楷的一路指引下，他们的车子终于行至薛奕辰的宅子前。
他们惊奇地看着这中等大小且不失精致的住宅，院中草木无不体现着这里的主人的细心。
薛奕辰打开门，毕恭毕敬地出来迎接“王”的家人。
他指引着陈恒将车子停到房屋侧后方的车位中，又接了一家人下车。
他打开后排的车门，牵起陈鹿的小手将她搀下来。
陈鹿抬头一看，差点惊掉下巴：
“哇，原来是你——”
“是呀，”
薛奕辰腼腆地笑了笑，
“我们又见面啦。”
“嗬，你俩认识啊？”
“他……之前我们家去商店街，遇到过的！”
陈恒也登时有了惊讶之色。
先前在商店街，他见过的薛奕辰的穿着，那时薛奕辰的脸上遮得只剩一双眼睛露着，前天去家里时那头蓝发，也让陈恒没往那儿联想。
原来吸血鬼有这么多？
等等，见他的时间，可比见那奇怪的医生早。
正愈发质疑自己原本得知的、陈单凌是被那怪人所害才异变的信息，门里又出来一人。
封修洛又在碎碎念了：
“那家伙还没醒……”
看到陈恒，双方都一愣。
“你是之前就来了一晚上的那个……”
“啊！我去，我那个……”
封修洛尴尬死了，他那是想砸场子反被教训了。
还是被陈单凌毫不留情地狠狠吊打。
薛奕辰却是一阵好笑地按住封修洛的后脑勺，摁着他弯腰道歉，自己则也行了一礼：
“实在抱歉，犬子让您见笑了。”
“哎没事没事，年轻嘛！气性大，理解~理解！”
陈恒笑笑，又颇有闲心问道，
“这孩子多大年纪啦？”
“32岁。”
陈恒哽住：……这也不小了吧？
他这才明白吸血鬼的外貌和年龄关系并不大。
“那……你们平常跟我儿子是不是有点照顾小孩的意思？”
众人汗颜。
把『王』当小孩？这怎么敢。
更何况，陈单凌也不像其他同样十七岁的人一样，他的稳重实在少有。
毕竟以他的发色和那不太讨喜的表情，他本就和人群合不来，再加上这一月以来的经历，很难想象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孩子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哪还有什么“照顾小孩”的感觉？
“请进屋说吧，令郎怕是还要过一会儿才能醒。”
薛奕辰见这天是聊死了，颇不自然地想将“王”的家人领进屋去，给他们端茶送水的话，好歹还能回避那些实在难以回答的问题。
却说陈单凌这边，他其实早就醒了。
只是迫于现在翅膀收不回去，他不敢见家人。
看来陪家人出去散心前，他的獠牙是必然得先见见红了。
“哎，您醒了没啊？”
窗外传来陈忆楷的细语，他刚去看了忆颦，刚巧听客房内有些动静，便朝着里面问了一嘴。
陈单凌走到窗边，给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开窗让陈忆楷进来。
见他这样，陈忆楷也茫然：
“您这是怎么……”
陈单凌微微摇头，自嘲道：
“情况不妙啊，我快压不住这翅膀了。”
陈忆楷心下一惊：
那小家伙激发的力量到底是有多少？
他虽是无措，却也只得安抚道，
“您先别慌，许是饿的……”
陈单凌想也有几分道理，便硬着头皮喝了两口血液。
又试了一遍，翅膀终于是艰难地收起来了。
“能行吗？”
“我可不想给他们看那种唇色。”
像血浆的红唇，要是出现在第一次以吸血鬼的外表与自己母亲相见的场合，怕是不利于将来完全接受。
陈单凌早就知道自己平日里的表情就不太友好，再加之那种被人们戏称为“吃小孩”色的唇色，平常人类应是一时难以接受吧。
他紧张不安着，在房门后踯躅不前。
“见吧，您都答应了他们。”
陈忆楷眉头微蹙，他倒是多少能够理解，当初忆颦即便险些杀了他、也尽可能通过划伤面部利用血迹掩盖过自己脸上那些狰狞的面纹。
倒不知这只求遮盖面纹的想法与她失踪后成为“明镜”一员有无关联。
想到这里，他只恨自己当初怎么没留住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
以至于事到如今，他与忆颦再次相见却是那么陌生、只因那张控制了她的意识、且不能随意取下的面具。
“别逃避了，迟早都得见，您想想往后真的还有时间一起生活吗？您自己不怕吗？”
陈忆楷的话说得重了些。
“……嗯，你说得对。”
陈单凌对自己的外表确认再三，这才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他接搂住迎面扑来的陈鹿，虽是宠溺之色溢于言表，但压制翅膀的费力还是让他的神色很不自然。
见陈单凌似乎带着顾虑，陈鹿懵懂地对上他明亮的红眸，下巴抵在陈单凌的腹部蹭了蹭：
“哥哥，你有心事呀？”
一听陈鹿的心声，是在想会不会自己其实并不想见他们，陈单凌忙道：
“不是，我也想你们…”
在一旁的封修洛被陈单凌局促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
“嘿嘿，那……晚上我们可以玩多久？”
陈单凌嘴角一勾：“一直到天亮。”
“好耶——！！！”
陈鹿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啊，远一些的几个双翼倒是还好，这近距离的声波冲击可是让陈单凌耳鸣了好一阵。
良久，陈单凌才回了魂来，无奈道：
“……我受不了这个音量的。”
看着混乱着的陈单凌，陈鹿拉起他的手轻轻摇晃，道：“以后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