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久违的“放风”（中）
“……陈鹿。”
“啊，怎么啦哥哥？”
陈鹿大睁着眼睛朝着陈单凌眨巴两下，微微侧头，好奇他想说什么。
“……去人少点的地方吧。”
陈单凌一副为难的样子，现在的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完全克制住蝠化。
因此，虽然知道陈鹿喜欢逛夜市，他也不得不扫她的兴。
若是蝠化的模样被太多人类看到，他自己还好，只怕会对家人的生活造成影响。
陈鹿也默然，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好玩了。
“既然如此，您看温泉如何呢？”
薛奕辰反应很快，温泉确实是不错的选择——而且他正好知道一处秘汤。
见他们感兴趣，薛奕辰对陈单凌稍稍致意，便给陈单凌的家人看了那温泉旅馆的照片。
“哇，这地方很安静的样子……”
“是的。我们公司会在入冬后偶尔组织去泡一泡，今天天气合适，诸位想去吗？”
陈鹿眼都亮了，猛的点了几下头“嗯”“嗯”两声，雀跃道：“我想去！”
“那我把地址发过去……”
薛奕辰实在太会哄孩子了。
“奕辰哥哥一起来吧？卷发和红发哥哥来吗？”
突然被喊到，封修洛愣了一下：
“啊……？也带我啊？”
“嗯！”
陈忆楷一笑，搂过封修洛的肩膀乐了：
“我们没啥事儿，看你哥哥喽？”
陈鹿恳求地望着陈单凌。
陈单凌无奈地叹了一声：
“你想的话，我是没意见。”
“好——唔……！！”
陈忆楷迅速捂住了陈鹿正要欢呼的嘴，冲着已经提前堵上耳朵的陈单凌又“嘿嘿”一笑，陈单凌这才放松。
过了一会儿，父母已将轿车开到前院来了，薛奕辰锁好住宅的大门，众人一同上了车。
四个吸血鬼坐在后座，陈鹿坐在陈单凌的腿上更是难免地发冷。
此时正值初秋，空气中的凉意本就悄然释放着，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就是尸体的吸血鬼还自带着阴气……
偏偏四翼吸血鬼的死气更甚。
“啊啾——”
陈鹿挂了条清水鼻涕。
陈单凌取了纸巾给她擦了擦，关切道：
“你冷吗？”
他感觉不到冷。
陈单凌早已无法感知温度，除非是与自己体温相差较大才能感觉出来——
而他的体温早已和气温一致，甚至还要更凉一些。
陈鹿沉默地摇了摇头，她大概明白为什么会冷了，但她觉得这不能说出口。
只是陈单凌读得出来。
“……那，要不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
“嗯~”
陈鹿大幅度地摇了摇头，往陈单凌的臂弯里钻，缩着身子尽力贴在陈单凌的怀抱里，哪怕冷也行，反正她心里暖和。
陈单凌不知所措，只得帮陈鹿拉紧了衣服，再轻轻搂着她。
秘汤所在的地点是要走一段山路的，好在不用爬得太高，一路上来灯影寥寥，没多久也就到了。
这小旅馆的门闭着，玻璃透着暖色的灯光，夏末的虫鸣更显得此处静谧。
“记得别暴露名字，这家店的女老板是双翼，暂时不知底细。”
薛奕辰介绍着，先放出了翅膀，
“进去直接到最里面的泉去，由我带路。”
他回过头朝陈鹿笑了笑，
“小朋友，你要和爸爸妈妈站在我们中间噢。”
“不会有危险吗？”
这个问题才是陈单凌最关心的。
“考虑到您的情况，来这边即便蝠化也不会引起骚动，但唯一的缺点是人类不能太过显眼。”
其实，吸血鬼对人类的感知力是很差的，若是人类藏匿在吸血鬼中间，他们多数时候是难以察觉的。
想到那天朽白对拍摄到自己面纹的人的所作所为，陈单凌微微皱了皱眉，便展开翅膀站到外侧。
陈忆楷、封修洛也准备就绪，他们的翅膀将陈单凌的家人遮挡在中间，陈单凌稍稍牵着陈鹿温热的小手才安心了些。
大门开启，柜台上一个中年男子在值班——
是个人类，想必就是此处的男老板了。
“欢迎光临，来泡汤呀？”
“对，最里面的能去吗？”
“能能~”
老板笑着招呼，“几位要住店吗？”
“看情况吧。”
陈单凌应了一声。
老板总是看着顾客的眼睛说话以示尊重，尽管他早就习惯了与吸血鬼蝠化后的眼睛对视，看到陈单凌时还是愣了一下。
确实，也没几个吸血鬼蝠化后的眼睛如此特殊，像陈单凌这般的蝠化外貌更是少见。
四翼吸血鬼的数量并不多，尤其是在这偏僻的温泉旅馆，老板更是从未见过作为“王”的他们的面容。
陈单凌正看着他，并没有读出什么不利的信息，便没多为难。
“那我们去了，不劳烦您带路啦。”
薛奕辰礼貌地致意，就领着路、带着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那片温泉的入口。
陈单凌轻轻嗅了一下，没有感觉到其他吸血鬼，这才放心。
众人换好浴袍来到温泉旁侧，没了衣物掩盖，这几个吸血鬼的尾巴也就干脆不藏了，这倒让陈鹿很好奇地总是盯着。
水面雾气氤氲，众人试探好水温，慢慢地坐了进去。
“哥哥——”
陈鹿又来撒娇了。
“怎么了？”
陈鹿往水下指了指，水汽蒸得她的小脸微红：“你是不是也有尾巴呀？”
“啊？”
陈单凌愣了一下，顺着看到沉到水底的那条魔尾才反应过来，“哦，你说这个啊。”
他僵硬地将尾巴抬上来放到陈鹿手里。
要说为何僵硬，实在是他平常总收在腰间，都不太知道如何用力了。
陈鹿摸了摸尾尖，笑道：
“嘿嘿，好像假的！”
陈单凌反倒略显失落：
“是假的就好了。”
陈鹿一下呆住。
看她好像在反省了，陈单凌揉了一把她的脸蛋，故作轻松道：
“好啦，假的你哪有兴趣玩？也算它有点用处吧。”
“啧啧啧啧~”
封修洛和陈忆楷又一副吃瓜群众的姿态靠在旁边看热闹，这两个家伙简直八卦极了。
看看他们那欠扁的样儿！
就是可惜不能嗑瓜子儿。
封修洛的手肘撞了撞陈忆楷：
“哎，这俩兄妹在家也这么肉麻啊？”
“问我干啥？”
陈忆楷朝着喻涟和陈恒一努嘴，
“你得问家长去。”
“哈哈哈他们经常这样……”
喻涟看着陈忆楷和封修洛这两个活宝吃瓜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又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噢噢我不是笑你们……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喻涟一在外人面前，笑点就非常低，且莫名其妙。
虽然这笑点在家也没高到哪里去，可能是陈恒逗乐的方式她习惯了，像封修洛、陈忆楷这种风格的，她只有偶尔在陈单凌被陈鹿戏弄成功的时候才看到过。
总而言之，她此时看似是在笑封修洛和陈忆楷，但实际上是在笑陈单凌和陈鹿。
这脑回路也太迂回了！
陈单凌跟着喻涟蜿蜒曲折的脑回路已走了一程，一脸黑线道：“行了老妈……”
“哈哈哈哈——”
“……”
现在陈单凌的表情跟他被耍到时的表情是如出一辙，所以陈鹿也在旁边大笑起来。
陈单凌很无奈，因为他看到不止陈恒也被带偏，陈忆楷和封修洛也起哄着傻乐。
就连薛奕辰也忍俊不禁，只是他不敢太猖狂罢了。
笑过好一阵，就连陈单凌这可怕的蝠化外表，他们都看得亲切了不少——
毕竟都这么欠扁了，他都还没动手嘛~
“卷毛。”
“哈哈哈……有！”
陈单凌板着脸把陈忆楷招了过来，陈忆楷还笑得意犹未尽，被他往水里一摁——
“喔哦哦哦哦咋急眼了！哎不是为啥就逮我啊？”
“只有你这家伙不能笑！”
“为啥啊？”
“看你不顺眼！”
“哎哎哎哎——欺负人！就针对我呜呜呜呜叔叔救我——”
“又叫我爸护着你啊？”
“哎哎好了好了儿子——”
“我要让这混蛋喝个十斤水！”
“那喝不下去吐出来我们还泡不泡——？”
陈单凌一想有道理，一下放了手，抱臂装作无事发生。
还得是家长出手啊！
陈忆楷还是呛了几口水，要咳出来时，陈单凌又嫌弃地拎起他带到泉边，让他朝着泉水外面猛咳。
不是说泡温泉养生放松嘛！我怎么半条命都没了！
陈忆楷欲哭无泪：
我真是个大冤种……
那又能怎么办呢？陈单凌的记仇程度就是这样，才不是真的那么大度。
活该啊！陈忆楷，真造孽啊！
陈忆楷这样对自己说。
泡完温泉，众人换上干净的衣物离开旅馆，阵型就像来时一样。
“哦哦，走啦？”
“嗯，走了，您记我账上就好。”
薛奕辰又一次向老板致意。
先掩护着三个人类坐进车，吸血鬼们才收了蝠化也坐进去。
“现在去哪？”
“去我海边那个房子过夜如何？”
薛奕辰晃了晃钥匙笑道，
“那边的星空很好看，也可以在房子里随便看看。”
“哇！听起来不错~”
“那就去吧？”
陈单凌一侧头，陈恒也一笑：
“好，去吧！”
跟着导航一路行驶，在深夜一点到达。
众人进了薛奕辰的海边别墅、放好行李，薛奕辰再领着他们走到天台上的茶歇区。
这四周有挡风的玻璃，不会太冷；木栅栏上的绿植也颇有情致。
这里很干净，平常应是有人打理。
当薛奕辰疲惫时，总会载上封修洛来这座住宅享受几天的清净。
招呼客人们坐下，薛奕辰就叫走封修洛去准备招待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端回茶水。
“哇！谢谢~”
陈鹿一看她的杯子里是香甜的草莓奶昔，杯壁还温热着，她幸福地握着杯子暖手。
群星璀璨、海风轻拂，此刻的他们就像只是来此普普通通地聚一次的旅客。
“……我走开一下。”
陈单凌的气声粗重，红瞳的光芒强烈到瘆人。
他只能以血液维持理智，普通的旅客吗？多一时，也算奢侈。
四翼吸血鬼，自然没有这个享受平凡的资格——
平静的人类生活正与他渐行渐远。
陈单凌走到角落去，陈忆楷很快跟了过来：
“您怎么样？”
不等陈忆楷反应，陈单凌已愤恨地咬住了他。
明明死不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生活……
尽管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理智，否则后果不知会严重到何种地步。
木栅栏挡住了陈单凌和陈忆楷大部分的身形，就是没能挡住陈单凌那两对硕大的翅膀。
陈鹿在意着陈单凌那边，探头想看一看，薛奕辰挡住了她：
“别看啦，你哥哥今天都不算吃过‘晚饭’，这实在没办法。”
“噢……”
薛奕辰微笑，拍了拍封修洛的肩膀：
“修洛，你带着妹妹玩，我去做点吃的。”
封修洛满不在乎地“哦”一声。
“我去准备甜品，几位有忌口吗？”
“不放榴莲就行啦！”
于是薛奕辰稍行一礼就下了楼去。
现在桌边只剩陈鹿、喻涟、陈恒，和唯一的吸血鬼封修洛。
封修洛因为在陈恒那儿闹过事，现在也不敢说什么，只觉尴尬。
“唔…你是叫‘封修洛’对吗？”
陈恒回忆着他的名字。
“……是。”
封修洛别扭地噘着嘴。
他拉不下脸道歉，但是碍于薛奕辰要他呆在这里、还得为陈单凌进食打掩护，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虽然陈恒的岁数也没比封修洛大出多少……这大概就是来自家长的压迫感？？
喻涟的亲和力倒是比陈恒强得多，她微笑的样子就像一朵清新淡雅的花：
“小洛，我可以这么叫你嘛？”
“……随你便。”
封修洛从没见过母亲，眼前陈单凌的母亲对他表现出的亲切让他不知所措，他暗觉不合适，又补充道，
“…我……我不介意。”
“哎哎，小洛，那我问你啊——你们在人中间呆着是什么感觉？”
“哇你还是问了这问题吗？”
“我真的很好奇啊！”
“……没什么感觉啊？”
封修洛不知这疑问点何在，他莫名其妙地答着，余光瞥见陈单凌回来，便装作很忙走开了。
陈单凌坐下时，他眼中的红光也暗淡了许多，乌黑的嘴唇又透出些许的中红色。
他朝着陈鹿安慰地笑了笑，獠牙上的血还未舔净、这是他绝不敢让鹿看见的。
“哥哥……还好吗？”
“嗯。”
“…那天我不缠着你一起出去，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陈单凌默然，又一想，叹道：
“就算我没去，源原姐恐怕也会在那出意外的。”
虽然源原终究还是出了这意外，且就在昨天。
“那哥哥觉得吸血鬼可怕吗？”
陈单凌看着正与父母聊得其乐融融的陈忆楷，自嘲般地笑道：
“如果是这几个家伙，你就放心好了。”
陈鹿当然不知道，最可怕的恰巧就是陈单凌。
一个无限接近于恶魔的四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