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直到婚礼前一天沐暖都没等来柳岁的电话，倒是陶知荇托陆小游约她去见结婚前最后一面。
到了店里，沐暖看着店名怎么都觉得眼熟，等看到陶知荇定的位置，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是三年前，和陶知荇退婚的那一天。
同样的店，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心境却是天差地别。
沐暖坐下，把外套脱下搁在一边，“你还挺记仇的，签合同还得来个故地重游，找我过来是想回顾一下往事？”
“别瞎想。”陶知荇还是那个宛如职业训练过的完美笑容，她把菜单递给沐暖，“你点，还是按上次的原样来一份？”
这还叫不记仇？沐暖失笑，随口点了几个菜，反正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吃饭。
“合同呢？”
陶知荇从包里拿出文件递给她，“你先看，没问题就签字。”
沐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提的那几条陶知荇都去掉了，大致没什么问题，沐暖拿起笔干脆利落写下自己的名字，盖了章。
陶知荇也签好，一式两份给了她一份。
今天这顿，算是她们吃的三年来第一顿没有硝烟，没有猜疑的饭，只是两人都有些沉默。
沐暖由不得要想起三年前，她爱柳岁爱的死去活来，发狠了心要退婚，于是私下约了陶知荇。
那时候陶知荇还是一身职业装，带着黑框眼睛，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在脑后盘成发髻，她才二十三四，却把自己打扮的看起来活活要老十岁。
她话不多，由着沐暖点菜，点完菜两人面对着面沉默。
沐暖坚定的很，全然不顾自己这番操作会带来什么影响。
吃饭之前，她清了清嗓子，认真地看着陶知荇，“陶姐姐，我和你说个事。”
陶知荇嗯一声，认认真真听着，眼神专注深沉。
“陶姐姐，咱们俩的婚礼……我看就取消了吧。”
陶知荇用了十几秒反应她说了什么，体贴地道:“要推迟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咱俩不适合，我不想结这个婚了，陶姐姐，我知道你其实也不喜欢我，咱们结婚都是父母的主意，如果是之前，我觉得结不结都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瞒着你，不然对你不公平。”
陶知荇这次足足几分钟没说出来一句话，可她看着沐暖的时候，眼神和神色都毫无波澜，分明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沐暖就松了一口气，准备再接再厉，“陶姐姐，咱们从小认识，你也知道我这是初恋，我真的很爱她，算我求求你了，帮我一把好吗，只要你点头同意了，这婚就能退的容易些，对外就说是我爱玩不踏实，所以才解除婚约，绝对不让你受到任何名誉损害，你看行不行？”
眼看陶知荇还是没有一句话，沐暖着急了，小心翼翼地催促道:“那个，你好歹回我一句，你这样搞得我心里蛮慌的。”
陶知荇的手动了一下，手指骨节僵硬，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着白，她混乱地在桌子上划拉两下才摸到水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放下水杯，上下嘴唇一碰，好几次才沙哑地开了口，“你很……爱她吗？”
“嗯，我很爱她。”
“为了她愿意退婚，愿意……惹你父母发火，还可能有我们家的索赔、撤资，新闻媒体的报道抹黑，还有……”
“陶姐姐，陶姐姐，”沐暖打断她，哭笑不得，“这些都是我该考虑的，你不用想这么多。”
“你愿意承担这些吗？”陶知荇有些拗，非要听到一个回答。
沐暖望着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认真回答，抬眼的一瞬间却发现对面的人眼角好像红了，光线一转又好像是自己看错了。
沐暖顿时有些犹豫，可眼下她没空考虑别人，就把这些抛到脑后，郑重道:“能和她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
长久的沉默，直到陶知荇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那我帮你。”
想的太远，菜已经上齐了。
沐暖看着现在近在眼前的陶知荇，白衬衫，脖子上细而精致的手工白金挂链，衬得肌肤如雪，挂链下的锁骨深而突出，一半藏在衬衣领子下，性感的很。
眼前这个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女人……是什么让她在三年间变成了这样？
吃了饭，陶知荇送沐暖回家，开到半路，她突然开口道:“我想向沐小姐了解一件事。”
“说。”沐暖边玩手机边漫不经心地回她。
“我想确认一下沐小姐是否真的已经和自己的前女友断的干干净净了，虽然我们之间是协议婚姻，可我也不希望沐小姐在婚礼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别人。”
沐暖手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放心，断的干干净净。”
陶知荇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这一个晚上沐暖就没睡踏实，梦里又是和陶知荇的婚礼，又是和柳岁的过往，交织成网，压的她半夜惊醒，出了一身的汗。
这导致她第二天怎么都提不起来劲，把婚纱套好之后躺坐在化妆室里，动也不想动一下。
“这都快到点了，你怎么还躺在这儿。”孟梦一身白色的蕾丝短纱裙，头发弄得蓬蓬松松，颇有装嫩的嫌疑。
“我现在就想睡一觉。”沐暖捏了捏眉心，“困，又累。”
“你都马上要走进婚姻的坟墓了，还有心情睡觉。”孟梦一把把她拉起来，围着她转了一圈，肯定道:“婚纱好看。”
“那是，我把两套住房穿在身上了，能不好看嘛。”
婚纱是陶知荇让luna专门设计的，现有的款式她都不满意，因为时间赶，luna把自己所有的技师派上了场，纯手工制作，赶工整整一个月。
婚礼场地也是陶知荇一家一家选的，礼单也是她写的，化妆师也是她请的……一件一件算下来，沐暖除了在婚礼上露了个脸，其他啥都没参与。
“你这婚结的，真方便，什么都不需要你干。”
“你羡慕？”沐暖挑眉，“要不咱两换换，你还白捡一个事业家老婆。”
“不不不，不敢。”孟梦缩了缩脖子。
“沐小姐，陶先生来了。”门口有个年轻的女孩冲她喊。
“谁？”
“陶黎清的父亲，陶家上一任掌门人，你未来的姥爷。”孟梦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沐暖“噌”的一声挺直了脊背，门外的老爷子已经礼貌地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陶老先生。”沐暖局促地喊了一声。
来的老爷子相貌堂堂，一身西装革履，步履利落干脆，虽然一头白发，但人看起来精神利落。
“是我打扰了，想提前来看看孙媳妇。”老爷子笑着冲众人摆摆手，“你们忙，别管我，我就来看看。”
沐暖紧张地招呼他，“陶老先生，您坐。”
“你就不该再叫我陶老先生了吧。”老爷子坐下，和蔼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你也坐下，小沐，爷爷这次来就是想给你送个东西，这也是你奶奶临终前，让我交给知荇未来的伴侣的。”
“这个我不能收……爷爷。”话里行间透露出这份礼物的沉重，沐暖这个假孙媳妇可不敢收。
“哎，别客气小沐，这本来就是该给你的，三年前我就想带给你，可是知荇非要去法国留学，让你等了她这么久，你也不容易。”陶老爷子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木盒，递给她，笑的和蔼，“打开看看。”
老爷子竟然不知道退婚的事，沐暖带着满心疑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打开，里面放着一块莹白玉润的玉佩，奶白的颜色，她用手指摸了摸，手感嫩如羊脂，是块好玉。
玉上还有花纹，雕刻的是一尊佛像。
“好看，但是爷爷，这么贵重的玉我真的不能要。”
“傻孩子，你们都结婚了，我也是你爷爷，爷爷奶奶给的怎么就不能要了，快收着。”陶老爷子着急了，强硬地塞给她，然后起身要走。
“爷爷今天高兴，知荇这个孩子不会说话，不会做事，但她是个好孩子，小沐，以后就拜托你多多包容她，夫妻两个人就是要多多包容，才能长长久久的一起生活下去。”
沐暖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心情复杂地点点头道:“我会的，爷爷。”
“哎哎，好。”老爷子笑意盈盈，和蔼可亲的模样像极了沐暖去世的姥爷。
看着他这么真情实感的为这场婚礼开心，沐暖心头泛起些愧疚。
这份愧疚没能存留多久，有人高喊一声，就成功让她陷入无名的紧张中去。
“快让沐小姐准备准备，婚礼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