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等会儿见到了陶知荇，你也别给人家看脸色，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你们是同龄人，陶知荇就比你大两岁，有什么话题不能聊。”
陆小游从副驾驶座回头看着沐暖，“听到了没，暖暖。”
沐暖用手支着头，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窗外，明艳的阳光打在她脸上，衬得她恬静又无害。
从小到大，谁见了沐暖第一面都要夸，说她长得乖，一看就是安安静静的小淑女，不闹腾的时候听话文静的模样贼讨长辈喜欢。
陆小游忧愁地转头回去坐好，她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女儿怎么会自己野蛮生长出□□一样的性格。
luna婚纱会所，沐暖看着眼前低调复古建筑上不起眼的灯牌，忍不住“哇哦”了一下。
陶家真是财大气粗，竟然是在这个和房价一拼高下的会所定制婚纱，传说中一顶头纱抵得上商业区半间厕所。
陶知荇早早到了，坐在茶客厅捧着一本画册在看。
陆小游看到她眼睛噔的亮了，小碎步跑过去。
“知荇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实在对不住，让你等我们了。”
陶知荇随手合上画册，笑道:“是我来早了。”
“不早不早，”陆小游回手拉一把沐暖，把她推到陶知荇身边，“来，暖暖，坐。”
沐暖无所谓地坐在凳子上，掏出手机就开始刷屏打游戏，头都没抬一下。
陆小游一边找话题和陶知荇闲聊，一边暗地里踢了沐暖几脚，见她没反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陶知荇贴心地给她倒上茶水，“阿姨，刚我看着画册挑了几套婚纱，也不知道好不好，您帮我看看？”
陆小游欣然答应，跟着导购走了，把沐暖一个人扔在这儿承受着陶知荇目光的洗礼。
沐暖专心致志地消完最后一块冰，“啪塔”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伸个懒腰，抬头扫到陶知荇，索性盯着她看起来。
陶知荇感受到她的视线，不紧不慢地端着茶壶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扬唇笑了笑，“看我干什么？”
“我在琢磨到底怎么贿赂你你才能把这倒霉婚礼给取消了。”
陶知荇失笑，抬手让导购上了几盘水果点心，“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吃点东西。”
“你是来这儿吃自助的？”沐暖从鼻子哼了一声，“陶知荇，我尊称你一声陶姐姐，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以前少不更事为爱痴狂退了你的婚，我在这里郑重给你道歉行不行，您能不能别整我了。”
“结婚这种大事怎么能算整，我是认真的。”陶知荇笑的很得体，很好看，露出完美的八颗牙齿，每一颗都让沐暖看的不爽。
“我也是认真的不愿意。”
她把胳膊搭在茶几上，身体前倾，正好面对着面。
“陶知荇，陶姐姐，咱们两个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觉得按我的性格，我要是不愿意，结婚那天你能在婚礼上见到我吗？”
陶知荇回答的很有涵养。
“我想就算五花大绑你也得在场。”
这就是□□裸的威胁，沐暖插着手靠在座位上怒瞪着她，可就是反驳不回去。
“好了，别吊着脸了，”陶知荇将手边的茶杯推开，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递给她一个文件夹，还冲沐暖乐呵地笑。
“好久不见，沐小姐。”
“呦，好久不见，骗子。”
老七被这称呼一滞，啥也没说，憨憨笑着退到陶知荇背后站好。
“看看。”陶知荇把文件夹递给她。
沐暖看着她，她脸上已经没笑了，眼神肃厉的很，把那套虚伪的柔和收了起来。
“什么东西？”沐暖没接。
“卖身契，合同，协议书，你叫什么都行。”
“干什么用的？”沐暖问。
陶知荇十指交叉放在腹前，眼睛眯了眯，“你答应和我结婚，维持婚姻关系三年，三年之后离婚恢复自由身，你想干什么都与我无关。”
“？”沐暖一把拿过文件夹细细看起来。
半刻钟后合起来皱眉看着她，“你什么打算？”
全文件包括婚前保密协议，婚后资产不共通，双方不干扰，各自需履行什么义务，比如过年过节见到父母不能暴露之类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有离婚后的财产分配。
一眼看过来，不仅公平公正无私心，甚至还有几条在隐隐保护自己这边。
“婚礼是你我的父母决定的，你不愿意，我本来也不想逼你，可我母亲近几年身体不好，我不想违背她的心愿，所以，你陪我演个戏，三年之后我告诉她咱们还是合不来，然后离婚各过各的，你要是愿意就签个字。”
抬手把碎发拢一拢，陶知荇勾唇笑的让人怦然心动，“毕竟，我不是个喜欢强制性手段的人，作为发小，也不想让你吃太多苦。”
这可还是人说的话？
沐暖看看文件夹，再看看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轻易信了这狐狸一样的女人会很危险。
可狐狸容不得她深思。
“陆阿姨快回来了，好好考虑，沐暖。”陶知荇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一口。
她知道沐暖肯定会同意的。
嫁给陶知荇意味着某种意义上自由。
沐暖又把合同匆匆看过几眼，脑子里激烈挣扎，把能想到的都想了一遍，最后指着一条，道:“我用不着你养我，把这条去了。”
“离婚之后我也不需要你把自己的财产分给我，这条也去了。”
“还有……”
总之就是把那些隐形偏袒挑了出来。
“同意？”
“同意。”沐暖把文件递给陶知荇。
陶知荇真情实感地笑了，眼中一抹精光闪过，看的沐暖抖了抖。
“合作愉快。”
婚纱初步选好了，老七把陶知荇抱上车，隔着窗户陶知荇拉住沐暖，“后天看婚礼场地，我妈我爸也会去……”
“知道知道，”沐暖把胳膊从她手里拽出来，不甚耐烦，“按着那个合同，我会配合的，你下次记得带过来签字。”
“好。”陶知荇点头一笑，把窗户关上，老七开了车。
走了一段路，老七从后视镜往外看，“老板，沐小姐目送咱们呢。”
“她心里肯定还怀疑我呢。”陶知荇头也不抬。
“那老板，你这次是真的准备放弃了？不然你怎么还给她机会让她离婚。”
“你担心这个？三年时间还不够我把她留在身边？”陶知荇似笑非笑。
“我不是不相信您的魅力，但是您看，您让沐小姐签了这个合同，恐怕一结了婚她就得想着法子能躲着你就躲着你，碰不上面这怎么培养感情啊？”
“合同里面有一条是婚后必须住在一起，况且……你总得先把她抓在手里再谈别的。”
“三年前的事让我明白一个道理，”陶知荇转眼看向车窗外，“不想让人动你的苹果，你就得自己先咬一口才行。”
沐暖被陆小游半逼半劝的请回了沐家住。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沐家这几天门庭若市，以往看得上看不上她们家的都走动起来，谈生意交朋友，搞得沐平脸上笑呵呵了好几天。
陆小游天天像牵个猴一样把沐暖拉出去遛几圈给各位权贵看，干着陪笑陪聊陪吃饭的三陪服务。
差点给沐暖笑成面瘫。
她心烦的很，甚至开始在心里疯狂期盼起两月后的婚礼，巴不得明天就办了。
偶然有空就弹琴疏解，十指在琴键上一按就忘乎一切，弹到手指酸软出一身的汗才停。
要是搁在以前，沐平不爱听她弹钢琴，心情不好时一定要发飙，这次却不同了，女儿的音乐天赋他都能拿出来吹嘘一番。
“明天咱们要和亲家吃饭，暖暖，早上早点起妈妈陪你去美容院好好打扮一下。”
“陶阿姨和陶知荇都不是浓妆艳抹的人，保不准她们就喜欢我素颜呢。”沐暖咬断水煮青菜根茎。
为了美美地穿上婚纱，她已经戒盐戒油半个月了。
“那你至少把皮肤护理好啊。”陆小游给沐平夹菜，“老公，咱们今天要去把饭店定好。”
沐暖看着他们两人商量，把自己的饭吃完，起身要走。
“过几天我合作伙伴的儿子要订婚，你叫上小陶一起去。”
“她忙得很，我不敢浪费她时间。”
“都要结婚了，你们就是一体的，你的事她本来就该参与！”沐平放大声音。
“夫妻是一体的？”沐暖心觉好笑，“我妈这些年同学聚会家庭聚会爸你去过几次？我捉摸着我姥姥姥爷的葬礼你好像都没露面吧。”
沐平“啪”的一拍桌子，陆小游赶紧顺着他的背，“好了好了，老公你别生气，明天就和亲家吃饭，咱们得和和睦睦的啊。”
沐平就顺了口气，“滚回楼上去！”
沐暖笑着走上了楼。
“我婚礼你来吗？”关了房门她给孟梦打电话。
“来呀，份子钱都掏了我人不去，多亏啊。”
“等过上两天我去找你，咱们聚聚。”
“别别别，姐姐你可别来了，我还要赚钱呢，你一来，你爸妈再追来，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我快要憋疯了。”沐暖趴在床上大喘气，“真的。”
“要不你就约着你未婚妻一起，有她在你就算去红灯区逛一圈，你爸妈保准也没意见。”
“同样是逛酒吧，我一个人去就是不务正业，带着陶知荇就是放松消遣，忒不公平。”沐暖扣着床单上的花纹，满肚子委屈。
“这也不怪我啊。”
“对了，”孟梦清了清嗓子，“柳岁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的。”
沐暖的手一顿，半晌从被巾里闷声道:“哦。”
“她说想联系你谈谈分手费的事，我捉摸着关乎到钱了也是个大事，就告诉你一声。”
沐暖用胳膊支楞起身体，冷笑道:“下次她再打给你，你让她滚一边去就行了。”
“死心眼！你看你时间也花费了，心也伤了，该要的钱不能不要啊，我跟你说，爱情亲情友情，当然不包括我，哪个都没有钱靠谱！”
“我还不稀罕她那点钱。”
“那行吧，你自己跟她说，我可说不出拒绝钱的话。”
聊完挂了电话，沐暖划拉着手机，想了又想，把柳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越想越亏，怎么着都感觉自己还欠她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