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要牵着沐平的手走到陶知荇面前，沐暖是拒绝的，所以她虚挽着沐平的胳膊，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用身体表达着抗拒。
来参加婚礼的除了至亲的亲人，大部分是陶家沐家的商业伙伴，沐暖一眼扫过去，不认识的占十之八九。
孟梦坐在第三排，趴在前排人的凳子背上冲她抬头笑，乐得像个二十多岁的孩子。
这没心没肺的，沐暖没忍住在心里吐槽，却又稍许得到些安慰。
婚礼办在室内，在冬天硬是模拟出了夏天的气候，甚至写实的可怕，阳光明媚，草香芬菲，脚下踩着松软的红毯，周围的模拟屏幕上甚至全景呈现了松林苍翠，劲草茂盛，深吸一口气，也是沁人心脾的舒爽，沐暖看到路的尽头，陶知荇坐在轮椅上，一袭修身的白色婚纱。
她今天美的无可挑剔，头发在肩头打卷，俏皮性感，斑斓鲜花装饰的头纱顺其而下，婚纱无袖，自那性感的锁骨下顺腰身滑下，白皙修长的双臂在轮椅扶手上交叉。
微抬头，侧脸动人，眉眼如画，专注又深情的眼神看向沐暖，让她竟然心神怦动。
赫然间就想到柳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沐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也曾幻想过婚礼，那时候的幻想和现在的现实如此相似，晴天白云，温馨精致，那个一直以来都性格冷淡没什么表情的女孩，也许那一天会带着灿烂的笑容在路的尽头等着自己，和自己牵着手说完誓词，然后携手过完一生。
眨巴一下，眼前一片雾濛，沐暖抿唇抬眼向上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撑着没有落下来，红意蔓延到整个眼眶。
新娘子难过也常见，宾客是不会多想什么的。
我可不希望沐小姐在婚礼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别人。
脑海里骤然响起陶知荇的话，沐暖失笑，陶知荇还蛮有预见的，自己可不就是又想起柳岁了吗。
沐平把沐暖的手放在陶知荇手中，表情严肃，眼眶泛红，如果不是深深了解他的本性，沐暖肯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好好照顾沐暖，沐暖，你也要听小陶的话。”
好一个听话。
沐暖除了微笑，什么也没回答，陶知荇将她的手温柔地挽起，郑重地向沐平保证，“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放心吧，爸。”
沐平退场，陶黎清走上前，这位未来的丈母娘很直接，拉着沐暖的手说了一堆场面话，结束的时候冲她眨巴眨巴眼睛，沐暖愣了愣，见她凑上前来在耳边低语，“小陶的信用卡都在她书房的抽屉里锁着，钥匙在书架上，儿媳妇，别客气，等婚后随便刷。”
“谢谢妈。”沐暖哭笑不得。
“陶知荇小姐，你愿意和眼前的女人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爱互敬，互勉互信，互让互谅，相濡以沫，钟爱一生吗？”
陶知荇握紧她的手，指尖微微颤抖，连掌心都在冒汗发凉。
声音坚定，“我愿意。”
她紧张什么，沐暖莫名其妙，等司仪问起自己，平静道:“我愿意。”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两人正式结为合法夫妻。”
“请两位交换戒指。”
沐暖的戒指是随手买的，说贵不贵，陆小游督促着她挑了一个限量款手工制的白金戒指，很简单的设计，就是中间的钻石很大很闪眼。
至于陶知荇的……沐暖带上后匆匆看了一眼，□□戒指，纹饰和样式都很奇怪，三颗钻石镂空的镶嵌在上面，虽怪却很好看。
“戒指叫tricolor viola，全世界只有这一枚。”陶知荇低声细语穿进沐暖的耳朵。
可她没放在心上。
“两位现在可以开始接吻了。”司仪低声提示。
陶知荇转动轮椅面向沐暖，她腿不能站立，就是抬头也够不上沐暖，而沐暖站的笔直，安静等待，陶知荇额头出了一层薄汗，看了看被婚纱包裹住的腿，她眼露不甘，手指攥紧婚纱裙摆，用力撑住轮椅，努力尝试却也没挪动半点。
手指的骨节因用力捏紧而发白，双手颤抖，沐暖垂眸时甚至能看到她颤抖的嘴唇。
沐暖半蹲下来，叹了口气，“我就是慢了几秒钟，你怎么着急成这样。”
她抚着陶知荇的脸，不容她说什么，直接吻了上去，陶知荇几秒反应过来，回吻住了她，两人皆用了力气，嘴唇挤得发白，牙齿磕碰生疼，陶知荇先探出舌，沐暖不甘心地随后出击。
两人吻得如同打架一般，拼着一股泄愤和搏命的气势，是一场谁也不想输的战斗，还带着沐暖彻底的放下和自弃，以及血腥味的纠缠。
沐暖直到松开陶知荇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把她的嘴咬破了。
直起身子平复呼吸，沐暖看见陶知荇满面桃红，眼中带笑，胸口轻微急促的起伏，嘴唇的口红色染上自己的，嘴角还带着血色，变成形容不出来的杂乱的红，头发也凌乱颓然，妖精一般的美。
挑衅地冲她回了一笑，沐暖别过头不愿再看她。
婚礼结束，她回休息室换便服，等会儿还要出去敬个酒。
“我自己换就行了，你们先去玩吧。”
打发走了帮忙的人，沐暖手脚利落地把婚纱脱下来扔到一边，头饰一根一根全部拔掉，戒指也脱下来放进盒子里随手扔在化妆台上，她匆匆扎了头发，换上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转身就从侧门遛了。
孟梦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酒吧里喝的烂醉，人趴倒在桌子上，对着个杯子自言自语，身边还有好几个空酒瓶子。
“姑奶奶，你真能躲，你老婆找你找疯了知道吗。”孟梦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杯，气得要死，招呼服务员过来帮忙搬人。
沐暖软成一摊，被她一拉，就醉醺醺地扑进她怀里，一开口净是酒气，还傻乐个不停。
“你走开，这是喝了多少啊，”孟梦捏着鼻子差点背过气，“你这结婚大喜的日子，不和你老婆腻腻歪歪新婚燕尔去，跑到我这里喝独酒是什么道理。”
“她不是我老婆！”沐暖闻言“噌”地坐直了，她脸蛋红粉粉的，头发在孟梦身上蹭的毛糙，眼神迷离。
踉踉跄跄地凑近孟梦，沐暖神神秘秘地低声对她道:“我偷偷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陶知荇啊，她和我签了一个合同，三年后，三年后我就自由了……”
“好好好，自由了自由了。”孟梦和服务员合力把她往三楼的办公室拖。
沐暖的头软软的靠在孟梦肩膀上，“嘿嘿嘿”笑个不停，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我真是没想到，我结婚的对象……不是她……”
“她怎么就……不要我了……”
“岁岁，我等你给我打电话，一直在等着，可是你怎么不打……”
“你知不知道，我在昨天都还期待着你回心转意，这个婚我就不结了，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去找你……”
低语转为哭泣，她转身抱住孟梦的脖子，嘶声哭的委屈。
孟梦拍着她的背，哄她，“不哭不哭啊，现在婚都结了，咱们就不想这些了，你有个比柳岁还漂亮能干的老婆，还想那渣女干什么，咱们不需要她！”
“呜呜呜，我需要……”
“你能有点骨气吗，”孟梦恨铁不成钢，“人家打你一巴掌，你巴巴贴过去，人家就想再踹你一脚了，对付这种货色，就应该让她看看你过的多好，让她后悔！”
沐暖呜呜咽咽地不回话，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孟梦和服务员合力把她放在自己办公室的床上，给她盖了个毯子。
“行了，你去准备吧，九点准时开始营业。”
“好嘞老板。”
孟梦给陶知荇打了个电话，她急匆匆赶过来时，沐暖已经睡熟了，
“这是……”陶知荇仔细把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没受伤，没出事，就是喝多了。”孟梦见到她还有点拘谨，嘿嘿一笑，“那什么，陶美女，人我就不留了，你带回去吧，她皮糙肉厚，睡一晚上就好了。”
“谢谢你照顾她。”陶知荇抱不了人，招呼老七把人先抱上车，“上次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好歹也是她闺蜜，能帮忙自然都会帮的。”
“那我们先走了。”陶知荇垂眸一笑，“以后有什么事还要麻烦你了。”
“好，我送送你。”孟梦帮她推轮椅。
送到门口，陶知荇要上车，孟梦却突然叫住她。
“陶美女，我支持你呦，沐暖这丫头没心没肺还死心眼，你多多包涵，该收拾的时候千万别手软，该骂就骂，不然她非得把南墙撞破了才知道回头。”
“我知道了。”陶知荇笑着点点头。
坐上车，沐暖窝在后座上蜷着身子睡，陶知荇扶着她的肩膀，把头轻柔地放在自己腿上，脱了外衣给她盖上。
动作两下可能惊动了她，她滴滴呜呜几声，偶然泄露出两句低语，“岁岁，唔，岁岁……”
老七回头看了一眼陶知荇，见她脸色低沉，眼睛被阴影遮挡，一时看不出情绪，赶紧别过头一句话也没敢说。
陶知荇温柔地用手抚摸着沐暖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将每一根不听话的发丝都整理的服服帖帖，随后指尖轻点沐暖的额头，顺着挺拔的鼻梁一条线滑下，在嘴唇停住，抚摸，揉捏，爱不释手。
低下头，陶知荇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你已经不需要她了。”
半梦，半醒，半醉，沐暖下意识回应，“我喜欢她……”
“那你喜欢陶知荇吗？”
“……讨厌。”
酒后吐真言，前头开车的老七差点没憋住笑，觉得自家老板是真的惨。
陶知荇的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沐暖的脸，光被挡住，阴影打在沐暖的脸上，掩盖住她安详的睡颜。
陶知荇垂眸，狭长的睫毛落下倩影盖住视线。
“她那么爱你……为什么要讨厌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