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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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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裴英百无聊赖,在椅子上看到几个按钮,随意按了按,一个小木柜突然在面前升起,还不等他惊讶,一股酒香便飘了出来。傅裴英瞬间来了精神,一举挑中一坛陈酿。

    仰头一灌,发出享受的轻哼,“潇洒居士果然也是个酒色之人,就是这酒太柔,不够烈性,欠些层次。”

    时千秋脸色微变,手僵在半空,嘴角抽了抽道:“第一,是逍遥居士,第二,现在应该叫掌柜的,第三,此酒乃桃花谷中的千年桃树所酿,埋在桃花沃里三十年,乃是世间珍品,就连慕国皇帝也只尝过二十年陈酿。”

    傅裴英大笑,这酒不辣嗓子,喝它跟喝水似的,几下就灌进去了,放在时千秋眼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月牙儿,这该是你喜欢的,待会儿咱们带两坛回去,你我月下小酌几杯。”

    沈忘悦微微颔首。

    时千秋平稳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康盛帝登基,北境傅家功劳不小,被封北境王,一时风头无两,傅家根基深厚,手握重兵,连皇帝都不敢轻举妄动。十几年前,皇帝请了位傅家小公子进京,傅家交人忒爽快。九爷,你说这是为何?”

    好酒能让人精神振奋,连伤也不觉得疼了,傅裴英撇撇嘴,又开了一坛,一只脚踩上椅子,吊儿郎当地请时千秋继续。

    傅家重血脉,皇帝忌惮傅家,从傅裴英进京以来,他一直享受的都是皇子般的待遇。只是,每年皇帝生辰,傅家派来的人几乎没有过问过傅裴英的情况。

    沈忘悦突然想到很重要的一点,如果皇帝是想用傅裴英来要挟傅家,就算是犯了大罪,那他绝不可能让傅裴英到这西北来,毕竟天高皇帝远,这质子之名不是废了吗?皇帝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要我说啊,那个傅小公子,可能根本就没进族谱,是个拿不出手的血脉,废了就废了。”

    时千秋不放过傅裴英的任何一个动作,可他居然没看出一点破绽来,就好像这是别人家的事,与他无关。

    果不其然,傅裴英道:“北境傅家?与我九爷有什么关系?

    他玩弄着机关,手上一滑,不小心打碎了酒瓶,很快就跑出来一个三头高的机械小人,吱嘎吱嘎地打扫碎片,刚打扫干净准备走,却被傅裴英一把抓住脑袋,提着它的天灵盖拎了起来,滑稽地在空中摆动双臂。

    时千秋仍旧站在半空的悬梯上,心情有些复杂。

    “西北乃通往十三域的重要通道,这密室,当年便是由十三域珈蓝族神机客建造的,自在商会通晓百事,也是有神机客的功劳在。听说北境傅家人人都是天生的战神,那傅小公子十来岁便入了青灯卫当上了指挥使。然而不久前,青灯卫换了指挥使,如今噶戈尔便来了一位来去自由的大贵客,先下昊仓,再败凶魔,九爷的身份实在是太好猜了。”

    傅裴英冷哼,此时那小人大嘴一张,吐出一枚飞刀来,刹那间,傅裴英松了手,小刀出现在他指间,落地的瞬间,小人便已经嘎吱嘎吱地跑了。

    “想不到这小小的噶戈尔,居然有这样的本事。月牙儿,要不趁潇洒居士还没站队,咱们把他杀了如何?”说完,傅裴英手中飞刃出手,下一秒,飞刃深入书册当中,时千秋的鬓发轻飘飘落了一缕下来。

    时千秋的脸色白了两度,却看凶魔不为所动,便用扇子指着他大骂道:“凶魔!你为何不动!”

    那凶魔还忧郁地看着沈忘悦的侧脸,把时千秋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时千秋只好一跺脚一咬牙,嘴上骂骂咧咧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算哪门子英雄?你最多算个瘟鸡!”

    凶魔的目光冷冷地看过去,像把利刃,时千秋打了个哆嗦,闭嘴了。缓了会儿,他调整情绪,再度开口,这回他看向了沈忘悦。

    “五年前,名满天下的沈大人在十三域失踪,太子命丧黄泉,不久后,沈家被屠满门,幼子逃脱,后来摘星阁绝尘花魁出世。忘悦,可知道我为何这么喜欢你?世上落魄的名门公子不少,可流落进噶戈尔,为了活下去不惜女装侍客的公子可只有这么一位,我时千秋很少佩服一个人,忘悦是其中之一。”

    也不怪时千秋自以为是,这自在商会不仅掌控着噶戈尔的物品流通,还掌握着消息命脉,虽说武力不行,但地位是稳得住的。

    时千秋开始降下悬梯,但又不等悬梯降落,凭借一身轻功,轻悠悠地就落到了地上,像个翩翩佳公子——如果没有脸上那抹标志性假笑的话。

    他摇了摇扇子,继续道:“传闻解开诅咒之人可以成为噶戈尔的王,摘星阁如今已与修罗城达成合作,以忘悦的性格,我想你一定不会甘心把命运交给别人,所以你一定会来。”

    他啪地一声合上扇子,叹了口气,眉眼间沾了几分愁绪,“我不愿忘悦身陷险境,叫了凶魔不许放你来见我,可惜,是我用人不善。这修罗城眼线密布,你进来的那一刻,修罗城和摘星阁必定会知道你见到了我,这让柳姑姑如何相信你是忠心的?”

    柳妩并非善茬,几年下来,他早知道师父生性自私,即便是教自己一身本事,那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于她有用,并非是看在与母亲的情分上。娇娘之事,二人之间已然产生了隔阂,若是再做出什么事来,柳妩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他。

    不过,沈忘悦内心毫无波动,这些日子,他早就察觉到被人跟踪,要么是摘星阁的人,要么就是修罗城的小鬼,想要在噶戈尔躲掉这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躲不了便让他们来,柳妩能与修罗城合作,他为何又不能拉拢自在商会?

    沈忘悦冲着傅裴英使了个眼色,时千秋还没反应过来,那傅裴英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九爷在噶戈尔还没个落脚的地方,拜托掌柜替他寻个住所。”沈忘悦道。

    时千秋感受到一股冷冷的杀意,他定了定心神,一下子就明白了沈忘悦的意思。噶戈尔内空的房子不少,特地找来商会,便是要的那间宅子——自在商会,掌柜府邸。

    时千秋此人奸诈狡猾,噶戈尔内只有两个地方能与他做生意,一是这自在商会,二便是荒废已久的掌柜府邸。

    只是,知道此事的人很少,时千秋看向凶魔,心里叹了口气。

    用人不善,用人不善啊!

    “即是要和我做生意,忘悦想拿什么来换呢?”

    “一个承诺。”

    目前噶戈尔局势稳定,那是因为这目前的三角关系,如今段干昊仓拉拢了柳妩,这稳定的三角不日就会瓦解。若是什么都不做,无论诅咒解不解开,整个噶戈尔都会彻底掌握在段干昊仓手中。沈忘悦想到了娇娘,想必那时候,娇娘这样无辜枉死的便会越来越多。

    而自己,必定不能独善其身。

    时千秋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为什么要一个花魁的承诺?”

    “不是花魁。”

    “哦?”时千秋挑眉。

    “是沈玉嫡子的承诺。”

    时千秋一合扇子,“那又如何?一个叛贼的儿子罢了!”

    沈忘悦顿了顿,目光淡淡地看着一个方向,自在商会内有着噶戈尔的模型,就连摘星阁内的高楼都栩栩如生般体现在上面,除了修罗城外,这模型几乎是涵盖了整个噶戈尔。

    他的手指轻轻放在群鹤街的门坊上,像是连力气都没用,那门坊便倒了。

    门坊倒,诅咒破。

    时千秋的心顿时停了一拍。

    摘星阁的媚术可以直达人的心魄,空气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股淡淡的诱香。时千秋听了这话,只觉得心被勾起来了,那沈忘悦的声音不止是传进了他的耳朵,还传进了他的心。

    想要让人丧失辨别能力,这诱香还不够,可你若是在这股诱香下有一点动摇,那这一点,便会随着香味逐渐放大。

    “掌柜的不卖我父亲的面子,那我母亲呢?自在商会通晓百事,不会不知道我母亲是谁吧?”

    伏羲谷医圣乃是如今世上最神秘的人物,传闻其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一个叫桑,一个叫无。

    桑为大弟子,听闻她博古通今,是个才女,医术上甚有造诣,能救活濒死之人,甚至通晓不少的奇门秘术。

    出了伏羲谷后,她游历四方,后来去了慕国便再无消息。有人说她回了伏羲国闭关,也有人说她嫁人了。不过时千秋知道,她没回伏羲谷,甚至多年前在西北救活了不少人,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改名换姓,嫁给了她在西北遇到的知己——沈玉沈大人。

    那无嘛,后来也改名换姓,叫了柳妩,只是她在医术上没什么造诣,后来犯了错,便被医圣罚出了伏羲谷,再之后便来了这噶戈尔。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人知道破解噶戈尔诅咒的方法,或许这位医圣大弟子就是其中之一。

    时千秋放弃了抵抗,他一收扇子,叹了口气。

    “忘悦,我是疼你。”

    话音刚落,后脑勺被重重一拍,时千秋跟个王八似的往前踉跄几步,慌得只能抱住一根立柱才得以站稳。

    傅裴英背着手,大摇大摆就从他身边路过。

    他忍不住对着那背影暗骂,“狗日的……”

    傅裴英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简直阴厉地像匍匐在夜色中的狼,带有强有力的压迫感,时千秋只好讪讪一笑,假意拍拍身上的灰,随后再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出门的时候天色已有些暗了,两个修罗城的暗卫隐在夜色中,不远不近地跟上沈忘悦一行。摘星阁的琴瑟之声传来,一个看起来杂草丛生的府邸被人推开了门,等他们越至屋顶准备再作观察的时候,却发现这三个人消失了。

    “怎么回事?”一个人问道。

    另一个人扔了块石头进去,发现没有任何动静,两人相视一眼,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

    这院子不算小,他们搜寻良久,却没有发现那三个人的任何痕迹。他们不敢离开,只好隐身于黑暗中,再做观察。

    地下。

    这府邸与自在商会格局相似,上面用正常的建筑作为掩饰,下面却有一个隐秘的地下密室。这地方依旧是由神机客建造的,除开难以发现的机关外,里面还有无数暗器,不是深谙布局的人,一进来便必死无疑。

    行至开阔地,时千秋点燃四周壁灯,将整个密室都点亮了。

    这地方寒碜到除了一些破旧的柜子外,只有一桌一椅,还全是灰。傅裴英快步上前,用袖子将桌椅全都擦了个干净,这才侧身让沈忘悦入座。

    “可惜也没杯茶。”傅裴英笑眯眯道。

    沈忘悦看也不看他一眼,向侧摊开一只手。

    傅裴英在心里叹了口气,摸出本泛黄的手记递了出去。

    “月牙儿,这回我可当真没有底牌了,我心甘情愿把命送到你手里,你若再要杀我,我可怎么办?”

    沈忘悦支着额头,懒懒道:“那就等死呗。”

    他正要翻开手记,面前突然送过来一盏烛台,有些昏暗的台面被照亮了。他侧眼看过去,傅裴英半张脸映着烛光,声音低沉,“小心别坏了眼睛。”

    不知怎的,心里像是被有个小鼓敲了一下,指尖将母亲的手记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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