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狸猫，哥哥不能再照顾你了
一
轻松破掉两个阵眼，绿眼花狸猫的心中如踏入云端一般欢喜。
不知不觉它便来到了第三个阵眼，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阵眼——火阵眼。
这火阵眼是破除水结界的最后一个阵眼，它必须等着风万里破坏掉金、木两个阵眼之后，才能动手。
绿眼花狸猫走后，风万里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三个兄弟，有那么一刻，他恢复了一些了神智。
当他看到，血泊里被自己杀死的风千行、风刃雪、风克远时，他恨不得当即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也不愿身体里的那个不一样的自己再伤害自己的族人了。
他缓缓提起白玉软剑，想要抹颈自决。
身体里那个不一样的自己看出了他的意图。
他一边扰乱着风万里的意志，一边控制着风万里的手臂中，强行把风万里的手臂拉了下去。
风万里只觉头部又是一阵剧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个不一样的风万里穿着风万里的躯体，凭着风万里原来的记忆，穿过族中一排排的房屋。
他找到了符禺山山脚下的木阵眼，取出身上的褐色符纸，扔了进去。
绿眼花狸猫小心翼翼地爬在火阵眼的边上，一股热浪呼呼地朝着绿眼花狸猫袭来。
绿眼花狸猫探了探头，两根猫须当即就被热浪化为了齑粉。
它赶忙缩回脑袋，摸了摸被烧坏的两根半截的胡须，竟还有些烫手。
“轰隆隆，轰隆隆……”圣坛那边传来了响声，是图腾柱升起的声音。
眼看着验灵石法阵就要结成，绿眼花狸猫焦急地看着远处。
已有三根黑色的烟柱，只要风万里再破了金阵眼，他就可以把紫色符纸扔入火阵眼中。
“这个风万里怎么这么慢，坏了妖侯大人的正事儿，看妖侯大人回头怎么收拾他。”
砰——的一声，火阵眼中突然爆出了一簇簇火花团，接着，四个整齐排列的黑色气环悬在了火阵眼的上方。
绿眼抬头一看，四根黑色的烟柱直冲冲地立在水结界的四个方位。
绿眼花狸猫大喜，这风万里总算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他赶忙拿出紫色符纸，扔入火阵眼中。
“什么？”
热浪翻滚着，包裹着紫色的符纸，悬浮在四个黑色气环的中心，丝毫没有落入火阵眼中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绿眼花狸猫看着被热气悬在半空的紫色符纸，焦急地在火阵眼的旁边踱起步来。
“符纸太结实了？”
花狸猫抹了抹自己被烧掉的胡须，摇摇头道：“不会，不会，这热浪连我的胡须都能烧掉，更何况区区的一张符纸呢。那为什么……下不去呢？”
他伸手把符纸吸回掌心，甩了甩符纸，又正面反面翻看了几下。
“没什么特别的呀，跟之前的符纸，除了颜色不一样，也没什么不同。”
他叹了口气，道：“不管了，再试一次。”
绿眼花狸猫顺着火阵眼的内壁，小心翼翼地把紫色符纸往阵眼内送去。
眼看着就要碰着镇中红色浆液了，呼——地一股热浪，又将紫色符纸给生生吹了上来。
“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绿眼花狸猫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符禺山山峰，又往水结界入口处的方向瞅了瞅。
“妖侯大人此时定已等在了水结界的入口处，妖侯大人……”绿眼花狸猫道。
不知怎地，绿眼花狸猫的脑海中竟浮现出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绿眼花狸猫和弟弟小狸猫依偎在母亲花白猫的身边嬉戏。
他们的父亲老狸猫，也是狸猫族的族长，笑颜颜地看着他们嬉闹。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啊，现在想来依旧是那么温馨，那么的令人怀念……
绿眼花狸猫和弟弟小狸猫，继承了父亲一身黄白条纹的花狸毛发。
同时又继承了他们母亲花白猫，高贵白猫族绿宝石般的眼睛。
砰——！一声巨响，一把鸟羽剑突然砸在狸猫族的结界上，结界瞬间破裂。
紧接着，唰唰唰，数不清的羽箭，如暴雨倾盆一般落了下来。
它们个个落地化妖，手持羽剑，对着族里的大猫小猫们就是一阵厮杀。
“妈妈！”
“爸爸！”
“救救我！”
刚刚还是一片宁静祥和，顷刻间就变成了修罗地狱。
哭喊声，惨叫声，响遍了整个狸猫族，让人心一阵阵的剧痛。
绿眼花狸猫和小狸猫有幸在母亲花白猫的保护下，躲入了密道。
但那些没能逃掉的猫族同胞们……
绿眼花狸猫通过密道的暗窗，看到狸猫族变成一片汪洋血海。
散落的猫肢，被削掉的猫头，被拦腰砍截的猫身横七竖八地，到处都是……
花白猫紧紧抱住绿眼花狸猫和小狸猫，不敢出声，默默地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密道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伟岸的身影立在了密道的门口。
那不是老狸猫，是谁？
绿眼花狸猫一脸错愕地看着老狸猫。
老狸猫的右耳已经不见了踪影，空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疤躺在那里。
绿眼花狸猫第一个扑到父亲老狸猫的怀里。
老狸猫颤颤巍巍，险些被绿眼花狸猫一下扑倒在地。
幸好花白猫先一步扶住了老狸猫。
绿眼花狸猫抬起头，看着老狸猫的猫脸。
这才发现，老狸猫的左眼竟也已是血糊糊的一片。
在接下来的十几日，鸟族族长石浪每天都带着鸟族的那些鸟们，飞到猫族上空。
它们从狸猫族上空，向下扔石块儿。
不少受伤的小狸猫，被砸得失去了性命。
为了狸猫族，老狸猫和长老们被迫带伤在族内设下结界。
老狸猫和长老们的行为，彻底惹怒了石浪。
石浪直接命令鸟族在石块中掺入法力。
就这样，本就不是很牢固的结界，没几天就被鸟族砸出了裂痕。
看着那些被砸伤、砸死的同胞，老狸猫最终选择了妥协。
他拖着残破的身躯，找鸟族族长石浪和解。
谁知石浪却说，除非猫族让出领地，迁至北方苦寒之地，否则决不罢休。
那可是极北的苦寒之地，整个妖族最冷的地方。
别说吃东西了，恐怕连御寒都是个问题。
老狸猫不忍猫族的同胞忍受那样的饥寒交迫，宁死也不肯让出狸猫族居基地。
鸟族族长石浪似已料到老狸猫会是这样的选择。
他早就找上了绿眼花狸猫的叔父黑眼花狸猫。
石浪向黑眼花狸猫承诺，只要黑眼花猫除掉老狸猫，就助黑眼花猫当上猫族族长。
还允诺黑眼花狸猫，只需让出一半猫族领地即可，也不用去那极北的苦寒之地。
黑眼花狸猫心动了，当晚就备下酒菜，想要谋害老狸猫。
二
绿眼花狸猫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夜。
父亲老狸猫非常高兴地，对母亲花白猫说，铁公鸡的叔父黑眼花狸猫终于舍得请他喝酒了。
绿眼花狸猫到如今还记得，父亲老狸猫抖动着胡须，拍着绿眼花狸猫的脑袋说，回来给他带好吃的。
父亲的那一笑，绿眼花狸猫始终深深地烙在心底，永远也不愿忘记。
黑眼花狸猫趁老狸猫不注意，在老狸猫的酒杯里下了毒，老狸猫当场就吐血倒地。
因得到鸟族族长石浪的支持，黑眼花狸猫的心里格外有底气。
他毫不遮掩，大摇大摆地就将老狸猫的尸体丢入了万蛇窟。
绿眼花狸猫同母亲花白猫、弟弟小狸猫一起，一边等着父亲老狸猫，一边做游戏。
突然，老狸猫的亲卫急冲冲跑过来。
只见他在花白猫的耳边说了几句，花白猫的脸当即变成了死白色。
花白猫颤抖着，嘱咐绿眼花狸猫照顾好弟弟小狸猫，便自己一个人去寻父亲老狸猫了。
谁知母亲这一走，也是再没回来。
黑眼花狸猫贪图花白猫的美色以及高贵的白猫血统，想要强行占有花白猫。
花白猫誓死不从，逃到万蛇窟，便一头跳了进去。
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绿眼花狸猫和小狸猫，瞬间变成了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黑眼花狸猫霸占花白猫不成，就将一身的怒火撒到绿眼花狸猫和小狸猫的身上。
他命人把绿眼花狸猫和小狸猫绑在万蛇窟的洞口上方，整整吊了七天七夜。
那时，绿眼花狸猫以为他和弟弟小狸猫是死定了。
虽然他很想下去陪着父亲老狸猫和母亲花白猫，但是身为人子，即便是死，也要先为父母报了仇才有资格说死。
他努力地撑着，撑着，就那么撑着，全然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他只是一心乞求，乞求着，有谁能来救救他们，他必用一生的性命来报答。
就在他和弟弟小狸猫不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一个红发炯眼的大妖出现了，救了他和弟弟小狸猫。
看着那红彤彤的大炯眼，以及大炯眼上方铮铮迸发的红发。
绿眼花狸猫竟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害怕，反而有一丝暖意涌上心头。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眼前之人是善是恶，他都要对他言听计从，是死相随。
红发的大妖不但救了绿眼花狸猫和小狸猫，更只身深入万蛇窟，取回了老狸猫和花白猫的尸身。
虽然那个万蛇窟，对现在的绿眼花狸猫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对那时的绿眼花狸猫和小狸猫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
绿眼花狸猫和小狸猫把老狸猫和花白猫葬在了狸猫族的老宅里，便跟着红发大妖走了。
红发大妖变成了妖界的妖侯大人，教绿眼花狸猫功法，帮绿眼花狸猫提升法力。
直至今日，绿眼花狸猫唤妖侯大人为主人。
但在绿眼花狸猫的眼里他更像亲人，像大哥，为了妖侯大人，他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
只是……绿眼花狸猫放不下小狸猫，那个他唯一的弟弟。
绿眼花狸猫说过，他要永远保护、照顾小狸猫，再也不离开小狸猫。
“小狸猫，哥哥今日……怕是，要食言了……”绿眼花狸猫自言自语道。
他紧紧地攥着紫色符纸。
“哥哥，哥哥……”小狸猫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几滴热泪从绿眼花狸猫的眼角处溢出。
“不能再等了……妖侯大人要等不及了……”
绿眼花狸猫缓缓闭上了眼睛，头一歪，倒入了热气腾腾的火阵眼中。
狂暴的热浪袭来，宛如烧红的刀子，一刀一刀划在绿眼花狸猫的脸上、身上。
一股浓浓的皮毛燃烧的味道飘入绿眼花狸猫的鼻孔。
他知道，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已没有任何回头的可能了。
“小狸猫，”绿眼花狸猫喃喃道：“妖侯大人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保重！”
“砰——！”
水结界最后一个阵眼，火阵眼中一条黑色的烟柱冲上云天。
“哥哥？”正在南山之阴玩耍的小狸猫，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剧痛。
自小便于哥哥有一丝的感应的他，当即断定是哥哥绿眼花狸猫有了危险。
“哥哥——！”小狸猫大喊着，拼命地往妖殿的方向跑去。
“砰——！”
红发妖侯的月刃重重地打在验灵石的法阵上，咔嚓一声，法阵裂出了几条细痕。
“师父！”风南音看着裂痕，喊了一声。
风锦心扭头看了一眼风万里消失的地方，对风南音和琉璃说：“你们快点进去，为师去挡住……”
风锦心话未说完，就看到阵外，赤旻族人纷纷将身体贴到了验灵石法阵上。
“族长，风浪前来护阵！”
风浪说着，便已提剑划破自己的脖颈，以血为引，以身为祭，修复着法阵上的裂痕。
“风浪！”风锦心大喊了一声。
她还没有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又听到，“族长，风雨前来护着。”
风雨也用血祭修复了法阵的裂痕。
“族长，风五邑前来护阵……”
“风景东前来护阵……”
“风一行前来护阵……”
风锦心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族人，以身相护了，只觉泪水流过脸颊，烫得双颊灼热难忍。
但风锦心的心里非常清楚，族人们的牺牲不是为了让她就这么看着他们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南音走吧。”风锦心最后又看了一眼阵外的那些族人，抹泪对风南音道。
“南音走吧。”
许久不见风南音应声，风锦心又说了一遍，但还是没有听不到风南音应答。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风南音。
风南音呆呆地站在暗门处，看着验灵石法阵上，族人们留下的一道道血痕，脸色煞白。
这一刻，风南音像是掉入了一个冰窟，周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一道道滚烫的鲜血，划过冰窟的冰壁上，掺杂着冰水，一直到流到风南音的心里。
血水在风南音的心里再次结了冰，一道道冰渣把风南音的心扎的生疼，接着她的眼泪也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南音，你怎么了？”琉璃上前扶过风锦心，抬头问风南音。
“师父！”风南音猛地大哭了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走吧。”
风锦心含着泪，带着风南音和琉璃走入了石门内的密道中。
咣当一声，石门在几人的身后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