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未到万事俱备时（宫相摩尔）
圣历568年12月3日，宫相府，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直接问你，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私密的房间里，红塔（帝国军部）总参、宫相的连襟迪斯不耐烦地对宫相拉维斯·摩尔问道。
在他的话语间仿佛有一道熊熊燃烧的火星，随时都会点燃他的灵魂。
宫相舒服地躺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老友，说：“老元帅尸骨未寒，余威未散，你为什么要那么着急？”
“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红塔总参敲着座椅扶手，“你妹妹生下的那个可爱小家伙年龄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可爱了！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我看到了一抹巨大的阴影！”
“以年为单位，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但若以月为单位，我们需要时间来做好准备。如今未到万事俱备时，我们不可能轻举妄动。”
在温暖的密室中，只有一盏淡蓝色的附魔灯柱在散发着一点点的灯光。这一抹黯淡如远方星辰的光亮静静照射着帝国宫相平静的面庞。
“万事俱备？”红塔总参咽了一口气，随即狠狠地吐出一大口郁气，“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万事俱备，凡是追求万事俱备的人最后都会一无所获！你是帝国宫相！执掌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十载有余，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吗？”
他心中的火苗仿佛真得被点燃了，在帝国军部养成的焦躁脾气被他带进了这个常被用于沉思的密室，就连一旁的附魔灯都似乎变得暗淡无光了一些。
“拉维，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父亲当年就是为了‘万事俱备’才把你妹妹强行嫁给卡昂，让她成为帝国皇后，以为这样就可以掌握梦宫。结果呢？她嫁给阿莱克斯就以阿莱克斯为姓，根本就不向着娘家人，把我们搞得够呛。要不是卡昂死的及时，现在我应该被发配到东南边疆，而你已经是一具冢中枯骨了！”
密室里的阴影变幻着，似乎生长出那位年轻有为的皇帝的影子。
红塔总参不禁回忆起那段痛苦的时光。
在拉维斯·摩尔的父亲、上一任宫相逝世后的短短四年时间里，卡昂四世在皇后塞妮丝的帮助下以闪电般的速度重振了皇权。
所谓相党在皇帝的分化打压下溃不成军，边区与东南的骄兵悍将恭顺地匍匐在皇帝的御座下，就连阿特尔、西陲和玄蛇的大诸侯们都派出使臣向皇帝表示臣服。
在那三年里，红塔总参每天惶惶不可终日，已经被绑上摩尔家族的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着镜子观赏自己的脖颈，幻想它被人砍下的场景。
万幸的是，那位雄姿英发的年轻帝王在远征东南时死于一场里应外合的刺杀，刚刚重建的皇室权威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孤儿寡母面对险象环生的孤岩风雨，相党又获得了反击的时机。
如今，离那场刺杀已经过去五年，相党再一次布满了朝堂。
恰逢帝国元帅罗恩·德林逝世，能够阻挡宫相府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
在迪斯看来，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倘若自己的连襟再犹豫下去可能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别再犹豫了！”红塔总参索性大声喊道，“再犹豫你就和我一同被你的亲妹妹吊死吧！”
“我没有犹豫，”
拉维斯·摩尔平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缕怒气，他站起身子，影子笼罩了整间密室，将红塔总参的人影压缩至角落。
“但是现在的时机并不成熟！”
"我们不谈论其它方面的问题，就谈论你的红塔（指军队掌控问题）。
中央六大直属部队中，北卫、禁军、紫月骑士团会支持我们，但另外三支呢？蓝星骑士团倒向皇室，红剑骑士团的大团长是老元帅的应声虫，塞门守卫的态度至今游离不定。
边区九郡14个军团支持我们的或许很多，但是孤岩（央畿）7郡17个军团中又有几个支持我们？南方呢？南方的近二十个军团会支持我们吗？
还有阿特尔准王国的近十万大军，他们又会如何选择？那个花房子里的黑衣服小寡妇（指阿特尔女准王），她会不会成为螳螂捕蝉时的黄雀？”
红塔总参稍稍平复了一些心情，他看着直直站立的宫相，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缕不耐，“拉维，我们做的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事，你却思前想后，想要万事俱备而一战功成；你是不是在行政机关呆傻了？”
宫相依然站立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
“我看你在帝国军部待了那么久，倒是把自己待成了一个只知道赌博的莽夫！正因为我们做的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事，所以才要做完全之准备，不然顷刻之间我们就会彻底倾覆。”
红塔总参同样站起身子，两个强壮的人影将密室挤压的有些狭小。
在帝国军部浸润而出的肃杀之气在迪斯身上一闪而逝，他走向门边，看着宫相暗黑色的瞳孔，
“老朋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艘船谁都可以从上面跑下去，除了开船的人。”
“我明白，”
帝国宫相同样直直盯着红塔总参的双眼，锐利的光芒在其眼瞳中流转
“但你同样要知道，我们这艘船寄生在名为帝国的大船上；一旦我们稍有不慎，把帝国这艘船弄沉了，我们没有一个人可以从船上跑下去。皇室是皇室，帝国是帝国。”
“是吗？”红塔总参的手搭在密室的门把手上，不置可否地回应上。
随即，他便打开房门离开了。
在他行将离开的时刻，帝国宫相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再给我两个月时间，等到元帅葬礼、冬察、大朝试结束之后，我将能够带着你们从紫道走上孤岩。”
【注：从山下前往梦宫的道路有两条，一条名为紫道，是笔直的大道，只有皇帝才能在举办仪式时通过；另一条名为白道，是弯曲、狭长的小路，高级官员们一般通过这一条道路前往梦宫。】
密室的房门从外面缓缓闭合，宫相一个人坐在密室里，凝视着附魔灯柱上暗淡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