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命悬一线
城门缓缓地打开，又缓缓地关闭。苏一楠站在城外，深吸了口气，腰间的东西嗝得难受，到底是什么，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苏一楠双手托着休战书，一步一步走向苏霄延。
苏霄延驰马上前：“妹妹，你可好？是什么？妹妹交给我即可。”
苏一楠冷若冰霜道：“皇上口谕，此休战书需得我亲手交到临王手中，若先行交于他人，便此休战书即时作废。”
苏霄延高声道：“请展开一验。”
苏一楠缓缓地展开又缓缓地收起，面色如雪，手臂微颤。
苏霄延看着苏一楠清冷的脸色，沉声道：“随我来。”
战士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身上发热手足冰冷的苏一楠望到了高头大马上的颜义勋，头晕目眩，把这件东西交到他手中，这世间的一切纷扰是不是就再也与自己无关了呢？ 苏一楠驻足回首，想着皇上是否会信守诺言。
颜义颉看着苏一楠离去，今日必定是生离死别再无回旋，看着苏一楠回首，颜义颉猛地一惊，正要开口。一旁的顾嬷嬷叩首道：“皇上，胜败在此一举，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莫要心软，莫要动情，莫要妄动……从小到大，母后都是这样教诲的，也罢也罢，没有什么比皇位更重要的了。
苏一楠闻着自己身上的异味，愈想愈觉得不妥：“大哥，你即刻杀了我吧，我身上绑有异物，我不知是为何物，但很像是硫磺的气味，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横竖是个死，你就给我个痛快吧。”苏一楠低声道。
“什么！你这是何意？”苏霄延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剑。
“没时间与你细说了，快拔剑吧。”近旁的士兵开始让出一条道来，越来越近的临王银甲裹身，身姿挺拔，目光如炬。
不能再往前了，虽不知身系何物，但一定是害人之物，若是因事情败露死于哥哥刀下，皇上应该会留母亲一条生路。我能因别人而死，却不愿别人因我而亡……
“你快动手，不然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你……”
“皇上，瞧这情形不太对，苏家兄妹好像在争执，莫不是苏霄延察觉到了什么？”顾嬷嬷道。
两个人的脚步都放缓了，苏一楠倒没什么，苏霄延看背影显得有些激动……眼见苏霄延犹犹豫豫地拔出了剑……
“不好，皇上快下令放箭，莫要让他们有时间部署功亏一篑！”
颜义颉一狠心，闭眼大吼：“放箭！”
瞬时，一支支火箭射出，却都直冲苏一楠而来。
“小心——”几个声音一同响起，苏一楠还来不及反应，一个人影在眼前晃过，肩头一紧，身体在带起的同时腿间瞬间一阵刺痛，灼烧起来，这便是地狱之火了吧，苏一楠一念闪过，头重脚轻晕厥了过去。
好烫好痛好闷好难受……“一一，一一”----是娘亲的呼唤……火，熊熊烈火…身体一直在下坠下坠……怕，好害怕……热，好热……
“不过是腿被射伤了，怎么还没醒？” 苏霄延匆匆入帐，身上的烟火气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
军医闻言急忙转身：“参见……”
“废话少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小姐昏迷不醒乃是高热所至，与腿伤并无关联。小姐方才已喝下汤药，只待稍稍退热便能醒来。”
“可找到人了？”
“回禀将军，附近还未寻到能伺候小姐的人。”
苏霄延这才仔细地打量着苏一楠，才多久未见，人已瘦得脱了型，不用问也能猜出，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苏霄延叹了口气：“再派人去找找，不管老的少的，好歹找个女人来……找到先带到我处，我先去回临王，小姐一旦醒了，立马告知于我。”
“将军。”帐外士兵道，“有个姑娘求见，说是小姐的丫鬟。”
……
“小姐……小姐……”
苏一楠勉力睁开眼：“桑青？你……你怎么……这是哪？”
“小姐，这儿是苏将军的军帐，我听闻你被带到浮城，便偷偷跑来了。”
昏昏沉沉的苏一楠稍一动弹，腿便灼痛不已，忍不住“哎呦”地叫唤了一声。
“小姐别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好。你的腿受伤了，动不得。”
“妹妹可是醒了？”帐外传来苏霄延低沉的声音。
桑青连忙迎了出来：“奴婢参见临王，参见苏将军。”
苏一楠扭过头，临王和苏霄延在五步远处停住：“快扶苏姑娘躺下，苏姑娘可感觉好些了？”
“谢临王关心，臣女有负……”
“苏姑娘安心静养便是，不必多思，那颜义颉实在心狠手辣，居然给你绑了硝石和硫黄。”
硝石和硫黄！一旦引燃……他确实心狠手辣，害了全家还不够！苏一楠一口气上不来，咳嗽了起来。
“临王，有军报。”
颜义勋顿了顿，转身离去。
苏霄延道：“妹妹好生歇着，有大哥在，旁人莫想再伤你分毫。”说罢亦要离去。
“大哥。”苏一楠缓了口气，“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我没完成使命，不知娘亲是否会被皇上所害？”
“你先休息，别想那么多了。娘的事我来处理。哦。是颜将军眼明手快救的你，若慢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颜将军？”
“就是颜凯风将军，他说是他带你去的幽城。”
“他……他如何会在此？”
“他在你入狱之时便赶来寻我……你去端点热粥来。”待桑青离开，苏霄延在苏一楠的床尾坐下，暗叹了口气道，“我本想着你不必知道这么多便可快活些过日，没想到反而是害了你。有些事说明白了倒好。”
“临王与楚王夺嫡日久，朝中大臣各有所倚，我和爹爹都是临王的人，因着娘亲的缘故，父亲在朝中总保持中立。先皇属意临王，娘亲的妹妹李太后使了些手段重新受宠后，先皇突发恶疾而崩，幸早就留下传位密诏。怎知李太后和楚王却也得了一份所谓的传位诏书，想是先皇神志不清，为人操纵所写。”
苏一楠不想听这些了，但若大哥不是站在临王的阵营，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你可知爹爹他们是怎么死的？”
苏霄延凝重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苏一楠，缓缓道：“爹爹他们是被人下毒致死。”
“是谁……”苏一楠颤抖着双唇，喃喃道。
“父亲在军中的威仪难以撼动，皇上必是威逼利诱不成恼羞成怒下此毒手。”
“可查明了？”
“我与父亲一直有飞鸽传书，事发前父亲在信中略有提及楚王苛政。当日收到噩耗后，我派人去查看，从尸首上看确是毒发身亡。”
那温文尔雅的面孔竟是恶魔一般，苏一楠闭上眼，千回百转：“皇上要杀降旨便是了，为何要使这样阴毒的手段？”
苏霄延冷笑道：“父亲平素是何等磊落之人朝堂上下人尽皆知，皇上行事暴戾乖张，要降罪只怕要费些工夫，倒不如这般干净利落。”
眼泪再也止不住，苏一楠扭转头，泣不成声：“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在这边，皇上怎会起了杀心！”
苏霄延站起身：“妹妹骂我骂得对！终究是我对不住爹娘，忠孝难两全，等打到幽城，我自到爹爹的坟前负荆请罪。”
“又有何用？”苏一楠哭道，“他们再也不能回来了，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你真是狠心！”
“那狗皇帝欠下的债我自当一笔一笔讨回。桑青——，好生伺候着，有事只管来报。”
热已退，苏一楠慢慢缓过劲来，让桑青好好地帮她梳洗了一番，颜凯风便来了。
“颜大哥来了？快快有请！扶我起来。”心里正念叨着呢！
“小姐，这可使不得，你的腿伤……”
“扶我！”
颜凯风大踏步而来，却见苏一楠在桑青的搀扶下盈盈要拜下，心里吃了一惊，忙上前虚托道：“苏姑娘怎地行此大礼！”
苏一楠痛得脸色煞白，缓了缓方才道：“颜大哥屡次救我性命，此大恩大德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颜凯风看着一身素衣的苏一楠，玉质纤纤，虽神型倦怠仍不失风华，心中略宽道：“苏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在下不过当时站得离姑娘近些，桑青，快扶姑娘躺下。”
苏一楠抬眼看颜凯风一身银甲，疑惑道：“颜大哥，你是要回帝陵了吗？”
颜凯风一怔，恍然道：“哦，我如今在苏将军帐下。”
“颜大哥不是想云游四方吗，为何，为何要投于大哥麾下？”
颜凯风瞄了苏一楠一眼：“苏将军留我，我便留了下来。”
苏一楠吃力地坐下，道：“他们可有问你是何来历？”
“我说我是苏姑娘刚买下的一名家丁，原是街头比武买艺的。”
苏一楠和桑青相视一笑：“你们是一家子的。”
桑青脸一红，抿着嘴笑意更深了。
“临王因为我护驾有功，便封我做了将军。”
“如此甚好，大哥有了你，如虎添翼，实是一桩美事。”苏一楠说道，“如今外头是个怎样的情形？”
“两军对峙，势均力敌。只是现如今刺辽国乘乱而入，南边藩王又乘机举旗，临王腹背受敌，也是艰难。”
“战火蔓延，终究生灵涂炭，为了一个皇位，多少人勾心斗角，骨肉相残；我大哥为了什么天下大义而舍我至爱至亲，这样的世道伦常我实在是看不明白，是越活越糊涂了……”
“小姐……”桑青上前轻声道，“药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