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次入狱
比预期的顺利太多，苏一楠遥遥望见幽城时，不由近乡情怯起来：“桑青，你说我娘她还好吧。”
“公子放宽心，马上就能见着太太了。”
幽城比京城小太多，也许是涌入了大量的权贵，酒楼市肆却也热闹。颜凯风一路探问着，直到看见“苏”字大大地悬挂着，苏一楠看着那一条条白幔，终是掉下泪来，手冰冷得在颤抖，腿也迈不开了。
小厮入内通报，太太娘家的亲戚来了。不一会，偏门开了，苏一楠三人被迎入内堂。等了一会，来的却是双月。一身素白的双月盯着苏一楠：“请问……”
“双月，我娘可还安好？”苏一楠打断道。
“是……是小姐！好、好，太太好着呢。只是……”双月神色慌乱，支吾着，“……小姐且歇息着，我即刻去回太太。”
“我随你一同去。”
双月略一迟疑，苏一楠急道：“快带我去！”
还没进院子，就闻得药味弥漫，苏一楠心里一沉，悲伤吗，欢喜吗，害怕吗，她朝着房门一步步走去，却越走越慢。
“我的孩儿！”戴着孝由双月搀扶着的李华形容枯槁，头发花白，像是老了十岁，苏一楠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亲娘，恍若换了张面孔，换了个人，再无往日精明端庄的神采。
苏一楠一肚子的话却哽咽难言。李华只抱了苏一楠一下，便慌里慌张地立马转身翻箱倒柜：“双月，那些金鈿呢，都拿出来，拿个布包，素色的……”
她仓皇转身：“一一，这不能待，你赶快走。”
“走哪？”苏一楠愣住了，我才刚来，怎么就赶我走。
“走哪……走哪……回京城或者……太湖，即刻，马上！”
看苏一楠呆愣着，李华急道：“双月，快叫两个妥当的家丁找两匹快马，待宫里知道就完了。一一 ……没时间与你细说，你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别惦记娘，娘好得很，娘不会有事的。”
苏一楠还想说话，却被拿着布包的双月拉扯着出来，她喊着：“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双月小声道：“小姐，保命要紧，快走吧。”
“双月，我爹……家里到底发生何事？”
“详细情形现时没时间说了，反正你先听太太的，她说这不能呆就不能呆。你快走吧。”
苏一楠跨上马，双月将布包塞到她怀里，对护送的两名家丁道：“你俩只要送小姐安全离开，这辈子就有享不完的富贵。”
“我那两个朋友……”
“小姐放心，你照顾好自己，不要管其他的啦。”
顾不上思量，苏一楠被带着往最近的城门奔去。快到城门口却见一大队官兵正封锁城门，“去北门。”家丁道。
相同的情况，不，更糟，北门的官兵奔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位公子，劳您跟我走一趟衙门。”领头的说道。
“我犯了何法？青天白日的……”
没人听她分辨，一纵士兵便将苏一楠带入牢中。坐在阴冷的牢房里，苏一楠还是没搞明白状况：“算命的总说我会一世安稳，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都是江湖骗子……到底出了何事，娘亲为何不说个明…官兵来的这样快，捉我这个逃犯有何用……”正胡思乱想中，牢门响了，苏一楠扭身张望，是顾嬷嬷！
顾嬷嬷打量了苏一楠一番，冷言冷语道：“苏小姐，你这女扮男装是为着何事，是你大哥派你来的吧，你以为能在这打听到什么消息？”
女扮男装也被你们捉到，好像被一直跟踪了似的，苏一楠呆呆地应道：“顾嬷嬷，我想和我娘说几句话，求你通融。”
顾嬷嬷转身离去。
没有人来审问，没有人来探望，苏一楠像是被遗忘了一般。不知过了几日，苏一楠被推上了盖着黑布的囚车，颠颠簸簸地上路了。
在牢里总是失眠的苏一楠在囚车里倒是睡得安稳，被士兵吆喝着下车时，全身发麻的苏一楠才睁眼。
手脚拷着铁链的苏一楠大口地吃着饭，周围三三两两都是官兵，只听着旁边有人边吃边低声聊着。
“听说打到浮城了。”
“嘿，兵败如山倒呀。”
“这苏将军太猛了。”
“吃饭吧你，小心噎死！”……
浮城？苏将军！苏一楠想着，看来父亲常胜将军的名号是传给了大哥，真是讽刺，自己培养的儿子最终害死了自己。
“浮城若被打下了，一马平川，幽城可就危矣。”
“听说皇上就在浮城……临王也不好过咧，刺辽国出兵了，两边夹击，分身乏术呀。”
“不好说，不好说。”
“地里的土豆不知道收了没，我娘子大着肚子身边也没个人。”
“打打打，这军饷不知道够不够棺材钱。”
沉闷的气氛蔓延开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大伙低声地发着牢骚。
京城、幽城和浮城的牢房都一样，都阴暗酸臭肮脏冰冷。单独关在一个小房的苏一楠坐在墙角，身上臭得发痒，听着房外臭骂声、哭泣声、铁链声……这牢里到底关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是被这时局牵扯入狱的？
颜义颉没想到苏一楠竟出现在幽城，而且还是被太后的人押来的。不过才一年光景，风云变幻，两人已由亲人变成了仇人。
顾嬷嬷看着神色变幻莫测的颜义颉，正声道：“皇上，太后娘娘再三交代，如今兵临城下，已无退路，若苏姑娘能拖住苏将军便是幸事，皇上圣明，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原本以为苏坎毋庸置疑会成为自己的一把利剑，没想到竟会是颜义勋的死党，一直以腿疾为由多次想解甲归田，表面上与苏霄延划清界线，暗地里不知怎样勾结呢！虽如此，自己并无杀他全家之心。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夜之间竟全家遭此大难，偏偏又是在李华被太后请入宫之时发生的祸事，朝野内外皆议论纷纷，皆说是我暗杀了他全家。我要杀他全家作甚，有苏一楠在，我下得了手吗！如今也无暇调查此事。话说这苏霄延实乃一介猛夫，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皇上，急报！”
颜义颉打开竹简，嘴角冷笑道：“好得很，颜义勋，看看到底谁笑到最后！”
颜义勋与众将商议战事后，将苏霄延单独留下：“苏将军，后方粮草运送乃重任，为何再三推辞。”
“殿下，吾爹娘妻女皆被害而死，望殿下派吾为先锋军，吾将浴血奋战，万死不辞！”
颜义勋沉吟了一下：“就依汝言，明日攻城，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万不可冲动行事。你妹妹……我会想法子救她出来。”
“喏！”
苏霄延离去后，颜义勋又叫来一人：“颜将军，明日攻城时，你带队人马想办法混进城，尽力救下苏姑娘。”
苏一楠在睡梦中被喊醒，沐浴梳妆进食，恍惚间好像可以离开这处肮脏的地方了。苏一楠头晕脑胀地被带到了城楼，她一言不发，在层层兵戎间远远地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皇上！苏一楠胸腔内顿时气血翻滚，远处马蹄声、呐喊声渐渐近了，苏一楠看不到城墙外，只觉得压抑的空气让人呼吸困难。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苏将军——”有人朝城外大喊道，“你妹妹在此，可要一见”
苏一楠被推着上前，贴住城墙身子被人按着探了出去，一身戎装的大哥手持长弓，在战士们的簇拥下目光冰冷，巍然不动。
有用吗？连自己的爹娘妻女都不顾的人，如何会将她的生死放在心上！苏一楠抿紧嘴唇，一声冷笑，垂下眼帘。又听得前方千军万马的声响，抬眼一看，黑压压的军队奔驰而来，中间一位身穿银甲的人格外醒目。
“是临王！”身边有士兵嘀咕，“看来今天是要玩命了。”
“皇上有令，带苏姑娘觐见。”
苏一楠被推搡着，终于要见到皇上了，心里却是一片悲凉。两军交战，等待她的不会有什么好事的。距离上次见面有多久了？他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皇上，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苏一楠。
“委屈姑娘了。”
苏一楠听着这低沉的声音，只觉无比的讽刺和刺耳，你杀我全家的，还跟我在此假惺惺。若不是皇命，谁敢灭我爹爹！她不由冷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苏府上下几十条人命还不够，吾这条贱命也一并奉上，皇上到底在怕什么，一个苏霄延杀不了，就杀他全家吗？”
“住口！”一名太监上前掌了苏一楠一巴掌，“皇上面前岂能无礼。”
颜义颉看着消瘦的苏一楠，虽点点怜惜慢慢弥漫，但如今生死攸关，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若再迟疑，便错失良机了。红颜终究薄命，罢了，颜义颉一抬额，顾嬷嬷便上前将苏一楠拉扯到一静室，几个宫女围着苏一楠，将她的外衣脱下，在她的腰间绑上几包东西，用布条扎住，再将她的外衣穿好。
苏一楠看向顾嬷嬷，顾嬷嬷别过脸去，冷冷道：“姑娘一路好走。”
苏一楠再次被推到颜义颉前，颜义颉道：“战事久旷，朕以天下苍生为重，写下休战书，请姑娘为信使，亲手交给临王。事关重大，务必亲自交到临王手中，若被他人所得，便即时作废。天下之安危……和你娘亲之性命……可是系于姑娘一人手中，姑娘可愿？”
有其他选择么？龙潭虎穴，退无可退。
“如若我完成使命，不知皇上将如何处置我娘？”
“朕保她此生安泰顺意，富贵美满。”
我若不在了，娘亲还有什么美满可言，可若眼睁睁看着母亲……身上的东西必有蹊跷，是什么呢？闻着像是路上闻到的炮火的气味。
“谢皇上隆恩！”苏一楠接过休战书，站起身来突然一片眩晕，身上的东西不轻，她稳了稳，勉力睁眼，如负千斤，一步一顿，走过顾嬷嬷身边时，顾嬷嬷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苏一楠眼眸百转，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