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晴天霹雳
“苏霄延”这三个字像块巨石般压得苏一楠透不过气来。大哥不是说他不会在前线吗，若是他在此，爹爹带兵来，他是打还是降？他到底怎么想的，明明爹娘都在皇上那边，他偏偏投靠临王，这到底要谁死谁活……
越想越乱，苏一楠看向颜凯风：“怎么绕过虞城？”
眼里带着红丝的颜凯风道：“到处都是官兵，白天赶路太危险了，不如我们白日歇息，改在夜里赶路。”
“黑漆麻黑的，可别走岔了。”桑青轻声道。
“好，我们就夜里行动。”对于苏一楠而言，若被大哥碰上，啥戏都不用唱了。
三人到了军营两三里地处，瞄见有骑兵在巡逻，便不再往前了，只等着夜幕降临。
天不作美，晚上却时小时大地下起了雨，三只落汤鸡走走停停，天蒙蒙亮时发现，还在军队巡逻的范围内。
包裹都湿透了，三个人寻了处隐蔽的地方歇息。苏一楠睡得正沉，猛地被摇醒。
“公子，快，有人来了。”
苏一楠慌忙坐起，见颜凯风和桑青匆匆忙忙地拾掇着。
颜凯风做了个手势，却是要上树！
颜凯风背着包裹，“蹭蹭”就往上爬，苏一楠急得满头冒汗，见颜凯风伸出手来。
“公子，我在后面拖着，不会掉的。”
苏一楠不敢怠慢，在桑青的托举下，爬了几下，够着颜凯风的手，就被一把拉高，往上再往上，苏一楠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马蹄声渐渐近了，优哉游哉的节奏，是两名官兵，应该是在巡逻中。
“在这歇歇。”两人下马，就靠在这大树下，喝起水来。
“这两天咋没啥动静，都在整啥？”
“你想打呀，没见那姓苏的刚来那两天跟疯了一样。”
“疯了也没占着便宜，呵，这爹娘死了是咱害的吗，王八羔子，死了多少人，陪葬吗，还不够格！”
苏一楠耳朵嗡嗡作响，脸色惨白，谁的爹娘死了？只听到颜凯风在耳边蚊子般道：“稍安勿躁。”
苏一楠紧紧抓住树干，又听他们接着道：“自己逼死爹娘，还在这唱大戏，唱个鸟。”
“就是，这眼里呀只有功名利禄，都那么多银子的人，还不知足，投靠这投靠那的，这有钱有势的人啊就是不知足。”
苏一楠听得心烦意乱，恨不能抓住这两人，一五一十问个明白。
“操，这刚打进虞城，好处还没捞着，就被这疯子打出来了。”
“走吧，不定明天就打起来了，能有命就知足了。”
待两人走远，三人才下来。
桑青见苏一楠脸色煞白，摸了摸她额头问道：“公子，咋的啦？”
苏一楠全身发软，打着哆嗦道：“我……我有点头晕。”
颜凯风了然道：“我们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桑青，你照顾好苏公子，我去打探一下情形。”他看着苏一楠道，“别胡思乱想，等我消息。”
苏一楠神情恍惚地点点头。
苏一楠胡思乱想着，默默地滴了几次泪，桑青试着挑了几次话头，苏一楠都没有搭腔。
该怎么说呢？颜凯风在返回的途中踌躇着，听着身后喊杀声，回头一看，却是千军万马奔将过来。颜凯风急忙隐到树林间，猫着身子往回赶。
苏一楠和桑青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到颜凯风，相互都舒了口气。
“快走，这里危险。”三个人慌忙逃离。
一旦战火燃起，便是血色连天，烽烟不绝。苏一楠虽心有千千结，此时也只能先顾着逃命。
待撕叫声、喊杀声、刀剑声渐渐远离，暮色已沉，苏一楠上气不接下气，真想一把躺倒。
颜凯风忍不住道：“蜗牛都比你快。”
苏一楠知道一路上自己一直在拖后腿，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也是拼了老命的。顾不上计较，苏一楠急急问：“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颜凯风迟疑了一下道：“你哥哥确实在虞城……”
“我爹娘呢？他们可还安好？”
颜凯风打听到的消息是除了苏一楠的娘，一家都死了，具体情况不明。
苏一楠听得脑袋嗡嗡作响，本就发软的腿微微哆嗦着，爹没了，二哥他们都没了，娘呢，娘又怎样了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因为大哥吗，一定是，为什么大哥要这样为难爹娘，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陷爹娘于不仁不义中，他怎么就这么狠！爹爹，爹爹虽总不假言笑，可对每个孩子都是真心爱护的，二哥虽混账，但对兄弟姐妹也是多加看护的，还有大嫂、姨娘、筝儿……
苏一楠越想心越痛，终究忍不住扭头掩面大哭。
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天，苏一楠便昏昏沉沉地起不来，桑青喂了两个药丸：“颜大哥，烧得太厉害了，这可怎么办？”
“多喂点水，我去看看这附近可有人家。”
苏一楠一会听见娘在喊她却到处不见娘的踪影，一会看见父亲骑马归来却被大哥一刀砍倒，一会被大批的野狼狂追，一会蹲在牢房中惶惶不可终日，一会又看见爹爹倒在血泊中……地狱般的煎熬，烈火焚身般，令她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颜凯风将苏一楠背到一个半垮的茅草房：“房子都被烧了，就这间还好些。”
桑青见零落的几间焦黑垮塌的陋室，应是原在此种地的人家，现在，地里的庄稼零零落落，人却不知飘零到了何处。
见桑青摇了摇水袋，颜凯风顾不上歇息：“我去找水。”
苏一楠脸颊发红，嘴唇干裂，开始含含糊糊地哼哼。桑青将她的衣服松开，找了片稍大的落叶扇着。
嘈杂的声响渐渐清晰，桑青出门一望，魂飞魄散，竟是浩浩荡荡的官兵远远地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这么一间破房，无处可藏。桑青匆忙整理好苏一楠的衣裳，蜷缩在苏一楠身旁。
官兵们如洪水般涌来所幸他们只是匆匆赶路。桑青长吁口气，两条腿却软得站不起来了。
颜凯风提着两个水袋冲进来：“可好些了？”
桑青捂了捂苏一楠的额头道：“还烧得厉害。”
只听得远远又有动静传来，“官兵又来了！”
“嗯，应该是乘胜追击。”颜凯风背起苏一楠，“走！”
苏一楠烧得昏昏沉沉，嘴里嘟囔着：“水，水，好渴。”
桑青喂她喝了点水，苏一楠睁开眼：“到幽城了吗？”
“公子，还在虞城呢。”
“我听见娘亲的声音。”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为什么心里总有不好的感觉，娘亲如今应该过得很苦很苦，去虞城好了，质问哥哥到底想干什么，都说这混账大哥，不如与大哥同归于尽罢了……
“公子，别胡思乱想了，再喝点水，赶紧好起来才是。”桑青取出药丸，“公子，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再吃药吧。”
苏一楠伸手将药丸塞进嘴里：“还要几日才能到？”
坐颜凯风看了看天色道：“难说。”
苏一楠轻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心里太难受了，难受得连开口说话都如此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