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动行动
“彭——”地一声响，像是脸盆着地的声音。红纹一打帘子就出去了，苏一楠事也踱出去瞧瞧热闹。却见两个丫鬟一身的水。
红纹也不用问，便走到桑青面前，小声指责道：“又没长眼，再这么毛手毛脚便不用在这做事了。”
桑青慌忙道：“请姐姐责罚，桑青会小心的。”
苏一楠走到鸟笼前，拿了根羽毛逗弄着鸟儿，红纹忙让人把廊里的竹帘放高些。
“她多大了？”
“19了，人是老实人，就是毛躁了些，大概习武的人便粗枝大叶些。”
“习武？”
“小姐不知，这桑青原是和她父亲走街串巷在街头卖艺的。京城一乱，哪有地方可卖艺，她父亲可巧又生病了，等着钱用。前些日子大爷回来，府里便要多些人手，便把她买进府了。大爷心好，还同意她每日傍晚出府，去照顾一下她父亲。”
说到这，苏一楠便想起自己的马儿：“换件衣服，去瞧瞧我那马可还在。”
“小姐放心，那马好着呢。”
“叫上桑青，我倒要瞧瞧她的武艺。”
桑青倒也有两下子：“我祖上一直卖艺为生，我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也常哀叹这门武艺就要失传了。”桑青在马厩的空地上耍了下刀功，行云流水，煞是好看，“只是没想到，小姐的箭术这样好！”
“好生无礼。我们小姐本事大了去了。哎，你让你爹再娶个，要不就过继个，不就有传人了。”红纹心直口快道。
桑青笑了笑，没说话。
“你爹爹可好些了？”苏一楠问道。
桑青的眼眶有点发红：“瞧着不怎么好。”
“那你回去吧，这两日不必来府里了，先照顾好你爹爹才要紧。”
“多谢小姐。”
桑青十天后才回府，红纹吩咐有孝的人不能入小姐的院子，才吩咐完，苏一楠从账房回来，便瞄见桑青正要进书房。
红纹气急，一箭步就拦住她，揪住她耳朵将她拖到一边：“怎么没记性呢，小姐特地送了你银两让你体面地结了事，你倒好，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身份吗……”
苏一楠进了书房，走到书桌前，却见案头压着封信：“红纹，是谁送来的信？”
红纹闻声连忙进屋，见这信封上并无题字，拿着信就要出去问。
“慢！”苏一楠打开了信。
这一天，苏一楠都寡言少语的，红纹虽心中犯疑，却也不敢相问。待到就寝时，苏一楠对红纹道：“红纹，你帮我想个法子……”
颜凯风靠在墙边隐蔽处，静静地看着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和那扇一直紧闭的角门。好容易门开了，红纹和她娘一同出来。
红纹东张西望，瞧见气宇轩昂的颜凯风，便试探着上前问道：“请问可是颜将军？”
“正是在下。”
“颜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待颜凯风再出现在角门时，只见他头戴斗笠，肩挑着两个满满的箩筐，随在妇人后面，从角门进了府。
待到火房，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红纹道：“委屈将军了，多有得罪，请多多包涵。我家小姐在隔壁屋里，请将军长话短说，若被旁人知晓，只怕有损小姐的名节。”
颜凯风抱拳道：“多谢。”
红纹将颜凯风带到隔壁屋子，便退身和她娘守在院中。
苏一楠站在一张大木桌旁，一袭淡青广袖长锦衣，两根多宝金簪斜插云鬓，一块美玉坠在胸前，隐隐的香气随着裙摆的摆动悄悄消散着，好不贵气。若不是这张脸，颜凯风险些就认不出苏一楠了：“苏姑娘。”
苏一楠回礼道：“颜大哥。”
一声“颜大哥”，颜凯风的心里竟心潮起伏起来，这么些天的担忧、不安立即换做脉脉温情，慢慢流淌。只是眼前这富贵的小姐，离自己又远了。
颜凯风问：“苏姑娘可好？”
“多谢颜大哥关心，我甚好。颜大哥怎么能出帝陵？”
“……婆婆她……她走了？”
“这……怎么会？”苏一楠震惊道。
“她去地窖里取东西，猝死在那。”
那么善良的婆婆，怎么这么突然！可见生命无常，世事难料。苏一楠的泪潮湿了眼眶：“怎么这么突然，她是有什么病症么……我竟没留心。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颜凯风黯然地摇摇头：“突然就没了，什么话都没留下。我不放心你，想亲眼看看你……过得可还好。”
“我入不了帝陵，劳烦颜大哥替我给婆婆磕两个头。”苏一楠拿起一个布包，“这是原本准备答谢婆婆和大哥的，如今婆婆不在了，颜大哥你就收着吧，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颜凯风没有伸手：“苏姑娘不必如此，相识是缘，请多保重。”
苏一楠迟疑了一下，看着颜凯风道：“颜大哥，我这些天思来想去……我有个不情之请。”
“苏姑娘请讲。”
“我……我想到西南边找我的爹娘，但是我现在无人可求，我想求求颜大哥，不知颜大哥可能帮我探一下路线？”
“什么？”
“这京城我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大哥糊涂，弃下父母助纣为虐。他不要爹娘我要！我要去寻我爹娘，可我不识得路，不知颜大哥可有什么法子？”
“这里到幽城千里迢迢，而且如今两军交战，一旦被临王的人发现，只怕要连累你大哥。”
“他不顾爹娘的死活，他不怕连累别人，我为何要顾及他。”苏一楠见话已说开，便将心里的盘算和盘托出，“我有个丫鬟，有些拳脚功夫，我俩女扮男装，应该能掩人耳目……”
“你想得太简单了，如今天下大乱，流寇四起，这一路可是险恶至极。”颜凯风急道，“千万断了这个念头，你以为是出门看亲戚这么简单吗？”
苏一楠低头想了想：“谢谢颜大哥提醒，我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既如此，此事就此作罢。”
颜凯风回到帝陵，左思右想，在帝陵她就敢一个人逃跑，如今有了她人相助，必是不会就此罢休。苏一楠这个人看似柔弱其实骨子里拧得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两个小女子就要行走江湖，怎么想都是险象环生。
如何是好？颜凯风苦闷地喝着酒，罢了罢了，既已得知此事，便不能置之不理。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如何自处。可是自己是帝陵军的人，要光明正大出帝陵只有一种方式，一种要命的方式。
前些日子便有一对年轻男女私奔，被帝陵军捉回，女子的父亲当众狠狠地抽打了男子，当晚，该女子便自尽了。那男子随后被处死，以儆效尤。
出去，自从见到苏一楠，出去的念头就一直纠缠着，而且越来越渴望，现在，就算她不提出要出门的想法，自己在帝陵也是呆不下去的了，是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了吗？
想到这，趁着酒劲，颜凯风去了付上将军处。
付上将军听着颜凯风磕磕巴巴的讲述：“你近日私自以探听军情为名出了两回帝陵，你以为我不知晓你究竟去了何处吗？现在还痴心妄想起来，你是中了那门子邪？”
“卑职只是想送她平安地到她爹娘处，别的，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你瞧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还嘴硬！我告诉你，你和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人家在利用你，完事后只会一脚踢开，那姑娘压根就瞧不上你！就算她看上你，她家人会同意吗？人家是堂堂皇亲国戚，那日在宫里，临王没说什么就把她给放了，你瞧瞧，云泥之别呀。”
“我真没多想……我高攀不上这样的姑娘……我……我自小没了爹娘，我知道失去爹娘的苦……她在帝陵这些时日，我对她就像妹妹般看待，就觉得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于心难安。”
“你这又是何苦，这帝陵里就没有好姑娘？我跟你讲，这居家过日子没那么多个情啊爱啊，踏踏实实地别做他妈的白日梦。”
颜凯风低头：“我主意已定，不会反悔。与其一辈子在这帝陵静悄悄地过，我宁愿为了自己的心愿努力一回，便是死了，也不后悔。”
“出了帝陵可就没有回头路了，你可想妥了，送了她后你又将如何？”
“天下之大，我想四处游历一番。”
“游历？”
“嗯，我不想一辈子就呆在这方寸之间，便是你不同意，我也会想法子出去的。”
“婆婆没告诉你，你娘临终遗言便是要你终生不得离开帝陵。”
“我娘怎会有此遗言？帝陵之人本就不得离开帝陵，今日你搬出何种说辞都无用，我心意已决。”
“你是铁了心了？要过七风夺命阵？”帝陵军的人要光明正大地脱离帝陵只有一个方式，过七风夺命阵。所谓七风夺命阵其实就是车轮战，若能将驻阵之人打伤便算过关，而闯关之人若连过七关还有命在便能离去，前两三关体力充足，若武功高强还算容易，越到后面越是力竭，便是有盖世武艺也无用。这两百多年只有一人出了此阵，所以帝陵军里的人只会选择偷偷出逃，虽然被发现也是没命的，但胜算更大些。
“是，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我不想继续这样碌碌无为地活着。”
付上将军神色复杂，欲言又止，难道是命数使然？这天下，还不够乱呀：“准备何时闯阵？”
“后日。”
有些事到底该不该瞒？到底不是池中之物。天道昭昭，若他能经受住历练，堪当大任，那些个秘密再说也不迟！这天下，只怕是又要腥风血雨了。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