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衣苍狗
入宫的这天天降瑞雪，康宁宫在银装素裹中暖意融融。素色打扮的李晞看着眼前的苏一楠在银狐袄的衬托下冰清玉洁娇俏可人的模样，不由心生感慨，自己当年入宫也是这般年纪吧，岁月如梭，人生如梦，白衣苍狗，浮云聚尘，但愿眼前的美景不是南柯一梦。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感慨不吉利，赶紧拍了拍扶手，暗念了几句佛。
“楠姐儿出落得愈发超逸……看着这俊俏的模样，这通身的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娘娘的亲闺女呢。”
李晞听着顾嬷嬷的夸赞，眉眼含笑。在这冰冷的宫中，这种亲人在身边温馨坦然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苏一楠还没到，她便指派了亲近的宫女满月去伺候。十多年了，这样的亲切感久违了，让人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柔软了心弦。
“莫要拘束才好，想当初我和你娘，还有你舅舅，三个人何等亲密，唉，你舅舅早早地走了，和你母亲也是这两年才得以相见。今日你来了，我这心里啊，实是欢喜。”说着，摩挲着苏一楠的手，眼泪到底还是流了下来。
苏一楠惶恐道：“若是一楠惹得太后娘娘伤心，那真是天大的不孝。”说着就又要跪下。
李晞一把拉住：“把这就当是自己家，自在些我才高兴。哪儿不顺意，就和我讲，我是姨母，不是外人。”
苏一楠在自己的房里刚安顿下，顾嬷嬷就带人捧着东西进来了：“娘娘看着姑娘喜穿粉色衣裳，便让我送来这套朱钗……姑娘可还缺些什么？”
“苏一楠谢太后隆恩。请顾嬷嬷回禀太后，这里都齐备的很，比家里还要好上十倍！”这倒是实话，就连梳妆台上的香露都摆了齐齐整整一排，苏一楠正好奇地一一打开来试试。
“太后吩咐了，一切按公主的规格。”
苏一楠惶恐地拉着顾嬷嬷坐下，亲自捧茶给顾嬷嬷。
顾嬷嬷连声称“不敢”。
“你是嬷嬷，我孝敬您是应分的。”
“姑娘真是万里挑一的主，怪不得娘娘心心念念的。”
“嬷嬷快告诉我，每日里应该做些什么。我初来乍到的，还请嬷嬷多指点。”
“娘娘清净惯了，不喜人打扰。皇上皇后每日都来请安，都不留久坐的。依我看，你明日辰时，过来服侍太后用早膳。其他再等太后吩咐，可好。”
苏一楠爽快地应道：“但听嬷嬷安排。”顿了顿又问：“不知该如何到程太后处问安？”
顾嬷嬷淡淡道：“待太后娘娘旨意吧。”
“嬷嬷先坐着。”苏一楠起身入内屋拿出一个小包裹，“天气寒冷，我娘特意嘱咐我将这个送给嬷嬷。”
包裹里是一个红狐狸毛的袖筒和一件灰貂皮的坎肩，毛质纯正。
“苏夫人太有心了，可得好好地替我谢谢苏夫人。”顾嬷嬷转身道，“姑娘奉上的礼品娘娘都极喜欢，那棉鞋昨晚啊就给穿上了。姑娘手作的茶饼娘娘好生夸奖了一番。娘娘就喜欢这些姑娘亲手做的物件。娘娘呀，最想要的是能说说贴心话的人。这宫里头的人来到这康宁宫，说没几句就被打发了，所以大家都不敢多言。其实，我打量着娘娘是喜欢寻常人家那股热闹劲的，只是这么些年，实在难啊！所以啊，姑娘是自家人，不要拘谨，太后才喜欢。”
第二日，苏一楠按时来服侍李晞用早膳。
“昨晚睡得可好？”李晞用完膳拉着苏一楠问道。
“很好。那被子极舒服，一睡下去就像被包裹住一般，暖和极了。烧的炭也极好，竟一点味道也没有。”
“那香闻着可还行？”李晞转头吩咐道，“挑几款香送到小姐房中。”
满月低头轻声道：“娘娘，昨夜小姐绣花绣到深夜，说是要给娘娘绣张佛经呢。”
李晞欢喜道：“可怜你这份孝心。”
正说着，宫女就来禀告：“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问安了。”
“进来吧。”
一阵娉娉婷婷的环声响起，苏一楠连忙起身侧站，只见四名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来给李晞行礼。
待得礼毕，皇后与李晞寒暄了两句，便望向苏一楠。李晞看向苏一楠，苏一楠便跪下向皇后问安行大礼。
“哦，可是一楠妹妹，昨儿个才听太后娘娘提起，真真是太后的嫡亲外甥女，这通身的气派贵不可言呢。”程皇后说着褪下自己的一个镯子，“小小心意，妹妹莫要见笑。”
苏一楠正推辞，李晞就吩咐道：“带你妹妹认识一下这些人。”
其余三人连忙上前，皇后程冰一一介绍道：“这是黄淑妃，这是胡淑仪，这是姜才人。”
三人也都送上见面礼。
“一楠。”李晞轻唤道。
苏一楠忙上前。
“你去给程太后问安吧。”
程皇后道：“娘娘，臣妾也正要去程太后处问安，不如由臣妾带妹妹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也好。我早已经吩咐过了，每日应先到程太后处问安，你怎么又忘了。”
“臣妾不敢忘。是程太后吩咐，她每日起得晚，命臣妾等先到太后处，晚些再过去。”
“不可如此，你们晚些过去，再晚些过来便是了。宫中规矩岂可逾越！明日若再如此，我是不依的。”
“太后教训得是，臣妾记下了。”
路上的积雪已扫得干干净净，苏一楠穿起太妃赏赐的翠纹织锦镶毛斗篷，程皇后啧啧道：“这样一个标致的人儿，真真配得上‘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这句诗呢。”
到了太后处，程太后命宫女相告：“太后说身子乏了，这几日就不用来问安了。”宫女呈上一个盒子，“太后道，姑娘多在宫里住些时日，别拘束了，这个玩意儿送姑娘玩玩。”
苏一楠连忙在殿外跪下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