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陈朵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水阁内室，叶子清跟了上去，落在水阁的栏杆上。
“你们都出去吧，”陈朵微笑着吩咐道：“我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小姐。”丫鬟婆子齐声应是，福身一礼之后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古代大家闺秀的日子过得实在无聊，陈朵把所有丫鬟婆子差遣出去之后，一个人在水阁里绣了一下午的花，叶子清百无聊赖，甚至已经闲得开始蹦哒着啄起了栏杆。
直到入夜，情况终于有了变化。
天边一轮明月高悬，冷冷清清的辉光一视同仁地洒落世间，湖面折射出粼粼波光，不知何时起了薄雾，月色清辉，雾气朦胧，映衬得湖中央这一座精致华美的水阁，愈发美轮美奂，宛如仙境。
从水阁里传来的婉转歌声飘荡在湖面上，曲调幽深而古老，听得叶子清全身的羽毛都炸了起来，整只喜鹊都膨成了一只毛团子。
幸好像这种纯探索模式，影境直播的视角只会跟着影境的主角，不然叶子清这副团子模样直播出去，下一期星网热门动图非她莫属。
陈朵哼着歌从水阁缓缓走出来，整个人沐浴在这一轮明月下，她白皙的肌肤开始产生变化，眼角，脖颈，手臂……她身上几乎所有裸｜露出来的部分，渐渐读爬满了半圆形的红色的鳞片，月光流转在鳞片上，泛起妖异的光彩。
“扑通”一声，陈朵跃入水中，畅游了一会儿，陈朵似乎是不舍得月光，长发披散，倚靠在木廊上，她的双腿搅着水，时而没入水中，时而高高翘起，仔细看过去，那翘起的似乎又不是人腿，而是一条长满了鳞片的鱼尾巴。
在歌声响起的那一刻，叶子清就心知有异，赶忙蹦哒着躲到了她早就看好的藏身处，豆豆眼从角落漏出的缝隙往外偷看。
等陈朵变完身跳入水中，叶子清整只喜鹊都麻了，连忙屏住呼吸，更让叶子清紧张的是，陈朵倚靠的地方离她的藏身处距离极近，近得她几乎可以听到陈朵的呼吸声。
“出来吧！”陈朵在月下舒展着她曼妙的身躯，一边享受着这美好的水色月光，一边懒懒地喊了一句。
半晌，无人应声，叶子清啾都不敢啾一声。
“还不出来！真以为我没发现吗！”
陈朵神色一厉，身子一转，水声哗啦里，她的目光落到了叶子清躲藏的阴影处，手指掐了一个法决，伸出一指点向叶子清藏身的阴影处，一道莹莹明光从她的指尖射出，光芒璀璨却带着凌厉的寒意。
叶子清心道不好，但这时候再换地方已经来不及了，霎时间这道明光就穿透她身旁的栏杆，灼烧出一个冒着黑烟的小洞。
“啾啾啾，啾啾啾”，漫天水花和明光交错间，一群小鸟扑扇着从阴影处飞出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霎时间划破这沉沉静寂夜色。
陈朵定睛向鸟群飞出的地方看过去，发现那处正洒着一小滩米粒，上面明显有被啄食过的痕迹。
“原来是这样，”陈朵眉头一松，刚想要返身回水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神色一变。
不对，她被骗了，这里是水阁，一应饭菜皆是由大厨房煮熟了直接送过来，丫鬟婆子也是规矩之辈，哪里来的米粒喂鸟？又哪里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这里喂鸟？
但这时候陈朵再望向方才那一群小鸟飞向的天际，只见得夜色沉沉，寥落无比，哪里还见得到飞鸟的影子。
“可恶！”陈朵的大尾巴拍向水面，水花一溅三尺高，倏然溅起又下落，看似柔柔弱弱的尾巴，蕴含的却是足以劈金裂石之力。
“别让我抓到你，否则非得把你扒皮抽筋，变成烤小鸟。”
“做人不易，做鸟也太难了！”
飞回龙女祠的路上，叶子清一边飞一边泪流满面，陈朵恶狠狠的话还回荡在她耳边，心中再三庆幸，还好自己和明栩早有准备，否则她就真得成那妖女桌上一盘烤小鸟了。
回想起去跟踪陈朵之前，明栩一定要在她的鸟脖子上系上装着米粒的小袋子的举动，叶子清就更加庆幸了。
若不是米粒短暂迷惑了陈朵的注意力，她能不能逃出来还未可知呢？
在影境里死亡并不可怕，但成为人家桌上一盘菜的死法实在是太惨了，叶子青可不想继薛朝朝“被小黄书击败の男人”称号之后，她再为广大星友奉上“成为烤小鸟の女人”这样的笑料。
有备无患，古人诚不欺我！
正常人不会防备一只小鸟，但谁知道这个影境里还剩下多少正常人呢！
不过经此一事，叶子清也不禁对明栩高看一眼，就凭这得份谨慎敏锐，明栩的名气就不全是靠运气累积起来的。
………………
等叶子清这只喜鹊跌跌撞撞飞回来龙女祠的时候，也是深夜时分。
龙女祠的客房亮着一盏明灯，隔着窗纱泄露出淡淡的暖意，叶子清抖抖羽毛，从窗棂的缝隙处钻了进去，圆滚滚的小身子一扭一扭，颇为可爱。
明栩转头见了，不由失笑，温声道：“子清唤我一声就好，何必从窗棂缝隙里千辛万苦地钻进来，你看，毛都掉了不少。”
说着，明栩捡起掉落的那些羽毛，在叶子清眼前坏心眼地晃了两下。
“对呀——”叶子清看着那些凄凄惨惨的羽毛，目光呆滞，在陈朵那里扮鸟扮久了，都忘记自己有人的意识，能说人话了，竟然和真正的喜鹊一样，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何况明栩这里可一直直播着呢，“成为烤小鸟の女人”这样的称号是躲过了，但下一期星网热门动图，恐怕她是非上不可了！
明栩望了一眼龟裂石化的喜鹊一眼，怜悯地摇了摇头，又忙起了自己手头上的事，不去打扰已经够惨了的叶子清，给她一点时间整理心情。
半柱香之后，叶子清终于收拾好了自己风中凌乱的情绪，从窘迫中脱身，反正俗话说得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悄咪咪伸出一只爪子，把那些掉下的毛推到窗棂外，然后抖了抖羽毛，假装无事发生，蹦哒着凑到明栩的案桌上，问道：“明栩，明栩，你在忙什么？”
明栩放下手中的书，轻笑一声，缓声问道：“先别忙着说我，子清你这回去跟踪陈朵，发现了什么？”
“咳咳，确实，我发现了一个重要事实，”喜鹊严肃下来，沉声道：“陈朵她，并不简单！”
明栩默默翻了个白眼，废话，陈朵若是简单的人物，我让你去跟踪她做什么！
“诶——”喜鹊上窜下跳，蹦到明栩面前：“你可别不信，我说她不简单，意思是，她不是人！”
“不是人？”听到这话，明栩豁然抬头，问道：“子清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喜鹊趾高气扬地回答道：“她不是人，而是妖。”
叶子清的话像是点醒了明栩什么，他从王生收藏的书册里抽出一本，翻开来轻声念道：“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气乱于中，物变于外。”
“这句话的意思是，妖怪，是阴阳元气所依附的物体。元气在物体内惑乱了，物体放在外形上发生了变化。”叶子清顺口接话道。
“对，”明栩颔首，而后合上这本书，若有所思道：“王朝将没，往往是妖孽丛生之时，若是陈朵是妖，那么我在她身上察觉到的非人之感就不是错觉了。”
陈朵是妖，那么他先后遇到的苏婉儿和梁碧兰，难道会是人吗？
“子清，”明栩正色看着叶子清：“麻烦你把你今日的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和我描述一番，以防有所遗漏。”
喜鹊啄了一口明栩早已替她准备在盘子里的米粒，爽快道：“这简单，你不说，我也要和你说个清楚。”
“进了这个影境，我们二人就是利益共同体，我可不想再丢脸地死出去，我已经在这个影境死得够多次了。”
“我跟着陈朵到她的居所，发现……”
夜色渐深，明栩却越听越没有睡意。
“这么说来，陈朵很有可能是鱼妖？”明栩问道。
“这我不敢肯定，但喜水，体生红鳞，还有她后面露出的那条鱼尾巴，除了鱼妖，我也想不出其他答案了。”
“难怪在正殿的时候触碰到她的手，竟会是那般的潮湿，”明栩沉声道：“若是鱼妖，这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叶子清又啄了一口米粒，没变成喜鹊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米粒这么好吃，嗯恩，再啄一口！
“不要单单说我了，你今日查探到了什么线索呢？”叶子清啄完了盘子里最后一粒米，打了个轻嗝，问起了明栩。
“我今日？”明栩苦笑一声：“我今日当真是一言难尽啊。”
“除了陈朵，又新出现了两位值得注意的人物……”
青年娓娓道来的清朗声音沉浸在寂寂夜色中，明月清辉，融融洒落，照见这太平世道下丛生不尽的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