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六处宝塔
他的遗憾，他的悲伤，他的一切世俗。如果当年的师傅能够看见漫天的红莲，他是否能够开怀？
这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师傅看不到红莲，可自己看见了。
如今见到这烟花，已然是物是人非。
他只是稍微恍惚了一下，便继续开始清理道路，只是下手更加狠辣。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印光却也注意到了道然的迟疑。道然所过之处，尸体皆被穿透头颅。
他看向印光：“小师傅可莫要迟疑，留下这祸害，不知道要危害多少黎民百姓。”
印光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他庆幸自己在道然眼中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不想伤害尸体，失落的是自己这个朋友依然抱有执念。
“放心。”印光挥起佛印，将身边的尸体抽落。那尸体滚落在地上，他看着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角。
他想，其实他和他们口中的大佛不同。
尸体滚落在旁边，他的内心早就已无丝毫波动。
不困于心，不乱于情，才是他修的佛。他根本不在乎，他本就无心，那颗心好像只有在看见道然的时候会稍微开始跳动。
他开始怀疑这种情绪，真的是自己的吗？还是道然故意设计，让自己产生幻觉？他贪恋那一瞬间心脏的跳动，才会一直跟在道然身边。
印光不知道如果道然知道自己现在内心的想法，会是什么表情？
也许是，失望？厌恶？还是什么？
不过没有关系，一切的答案自会被时间解释。
他们在红莲的映衬下，将不周山的消息散播出去。
百姓们知道不周山可以避难，疯狂的往不周山涌去。他们也是普通人，也会害怕，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经历这些事情。
印光就像是一尊大佛，道然则是他手里那把最锋利的尖刀。
尖刀所划过的地方，都如师傅所愿，斩断罪恶庇护百姓。
他们终于来到了徐府。
此时的徐府早就已经和往日不同，黑色如同流水一样的屏障，它们的分支将赶过来的尸体尽数穿透，虽然不能完整的杀死尸体，但也可以暂时减缓攻击。
那骨埙的声音，便是从此处传出。
道然与印光冲过去时，只见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向赵少爷扑过去。
不周山恶意回到了大黄手中，蟒蛇自然从地里钻了出来。
他看着漫天的红莲，一城的尸体，跪在了地上。他握紧拳头，目光看向徐府。
就是那个杀千刀的，他的骨埙能够控制蛊虫！
蟒蛇飞速的往那处前进，他尾巴打在徐府的外围上，冲破石墙闯了进来，刚好看到赵少爷穿着黑袍，在那处吹响骨埙。
“果然是你小子！”
蟒蛇冲了过去，他有百年道行，这些尸体还不够给他添牙缝的。可这尸体有古怪，打不死，只能够拧断头颅，才能让他们暂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你是他们叫的救兵吗？”赵少爷握紧骨埙，往后退去。
二人打的昏天黑地，不可开交。
直到印光和道然出手，印光挥着金鞭，道然一身青衣，右手轻轻一翻，那赵少爷行动稍微迟缓，在一转身便被金鞭捆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印光控制金鞭将赵少爷的手骨掰开，露出里面的骨埙。赵少爷说到底，只是一个凡人之躯，哪怕有了骨埙也只是能够控制群尸。
赵少爷看着天空中依旧绽放的红莲，他知道，自己输了。他没能够成功杀死徐府，也没成功让徐府身败名裂给姐姐陪葬。
他反倒冷静下来，靠在椅子上，垂眸道：“要杀要剐，便都随你们吧。”
道然看向身后不周山的恶意。
不周山恶意好似老鼠见到猫，渐渐的融化深入地里。
它才不会和道然硬刚，如今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它可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被关在里面的大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道然的气息，他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尾巴，示意众人可以开门放松警惕了。
赵少爷看着从灵堂跑出来的众人：“若是你们不杀我，我会寻千种万种的方法，杀了他们。”
“前辈，莫要杀他。”
道然有些疑惑，印光想上前扶起跪在他们面前的徐则坤。
“如今你这徐府不仅仅是一桩儿媳命案，更是害的这不周山山脚下生灵涂炭。”道然眯起眼睛，有些厌恶的看着自己脚尖的血渍。
“后辈自知无法洗去罪孽，我二人皆为罪人，更对不起这不周山的百姓。可他依旧是我的表亲，我儿媳的弟弟……我只求能为他分担一些，补偿我的罪过……”
“这因果，不仅仅是徐府，连京城的那位都承担不了——更何况你？”道然慢条斯理的用手帕清理手上的血迹。
蟒蛇此时正耷拉着身子，一身黄衣，明晃晃的感觉道然这句话在暗中提点他。
“现在城外皆是流离百姓，若是想要赎罪，便带着他们去不周山。”随着印光的话语落下，远方又炸裂了一朵红莲：“向红莲盛开的地方前进。”
“现在说这些无济于事，你们尚且没有自保能力，我便在你们身上布下佛光，也许能够遮掩一二。”道然翻开手中，一朵白色的莲花缓缓升空。
白色的莲花如同水晶，悬浮在他的手上，二十八片花瓣缓缓开放，轻柔的落在徐则坤手中。
“至于赵公子，我便是先带走了。”道然开口便不在看他。
印光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道然，陆云不在。”
眼前的徐家女眷正蜷缩在一起，脂粉尽湿，珠钗尽乱，可就是没有陆运的身影。
道然看向大黄，大黄脚没站稳跌落在地上，引得印光转头看去。
大黄连忙摇着尾巴，表示自己不清楚此事。
“她一个姑娘家……”蟒蛇喃喃道。
印光觉得不对：“你见过陆芸？”
蟒蛇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看见青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终于趁着月色看清了他的脸，那眼神中带着熟悉的冰冷，看着有些眼熟，可就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青楼……有次我在青楼看见过那个姑娘，刚才又在门口看她跑出去了。”蟒蛇吐了吐芯子：“叫……陆芸。”
道然与印光对视一下，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测。
“不是吧，小师傅，你换姘头了？”蟒蛇忽然意识到，如今站在印光旁边的这个人异常的陌生，却带着一些熟悉感。
迎接蟒蛇的是道然的笑容：“你是说那位师傅？他在路上遭人暗算，怕是回不来了。”
蟒蛇不悲不喜，甩了甩衣摆下的尾巴：“他死了？”
道然舔了舔牙，端的是和蟒蛇素日完全不同的温润皮囊：“承您吉言。”
“我们此时应该去那处探探虚实。”印光看着对峙的二人，拉了拉道然。
道然顺从的跟随着印光的力道，将赵少爷扔进了大黄的怀里。
“不过，那位让我提醒你，别忘了藏书阁的烂摊子。”道然垂下眼眸。
蟒蛇认出了他，那黄鼠狼三个字在嘴里转了半圈，咽进了肚子里。
“小师傅，我们走吧。”道然笑着看向印光。
印光自然也注意到了蟒蛇，那蟒蛇似乎是和道然有着些许联系。
道然等在他的身后，看着印光，等待着他的动作。
“我们走。”那些疑问与不周山的百姓姓名算不得什么，眼下还是先去那处打探虚实。
话虽落的快，可当他们到达青楼的时候也犯了怵。
这不周山虽然偏僻，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青楼居然建设在一片池塘之上，如同一座六角小宝塔，六处桥梁支撑起来往的通道。
红色的灯笼下，旧日的恩客，早已换成了尸体。带着腥臭，扑面而来。
池塘里尽是尸体，双手向上好似要抓住什么。
道然看向印光：“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