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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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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玄还是那个老头模样,他坐在甜酉禾床边,床头满是对方呕出来的血,青圭怎么擦都擦不完,哭成了个泪人。

    “这可怎么办呀?他不是天烛吗?会不会死呀?不会死吧?”

    上玄仙尊摆摆手:“没事,是剜心后体内一时抑制不住狂流而出的血,呕干净就没事了。”

    青圭听了上玄的话更害怕了:“这算什么?呕干净就没事?就让他这样呕着嘛?”

    上玄仙尊敲着他的拐杖,缓缓道:“这是他的选择,青圭你别哭了,也别急,没事的。”

    “真的?”青圭收了自己给人擦血的家伙,还是担心,“老神仙,你不会是为了安慰我故意哄我吧?他可是你徒弟呀,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哪能呀,”上玄仙尊伸出手点了点甜酉禾的额头,只见那床边的血顿时消了,甜酉禾呕出多少也能立马无影无踪消了去,看得青圭一愣一愣的。

    紧接着,他又冲青圭招招手让人过去。

    青圭啜泣着,听话走过去,突然就被上玄仙尊捏住自己正在剧烈呼吸的鼻子。

    “唔呜……泥干嘛……”

    上玄仙尊哈哈笑着松了手:“止了你的哭,净了你手上的血。”

    青圭果然止了哭,手上的血迹也没了,整个人干干净净。

    “我这几天就待在这了,你不担心了吧,快别再哭了。”上玄仙尊安慰着,又叹了口气,“这是酉禾自己的选择,我们能做的就是看着他的选择罢了,担心也没用呀。”

    “老神仙,他上去找方法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的大徒弟会告诉他这么一个方法呢?是不是跟你有关?”

    青圭握着又发了几颗芽的土豆,跟老神仙一同坐在甜酉禾的床边。

    “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告诉你。”上玄回道。

    青圭撇撇嘴:“我也是神仙呀,也是天的一员,哦不,是半员,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上玄摇摇头道:“青圭,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不要再问了。”

    青圭知道上玄仙尊的秉性,人家说“不要再问了”,那他最好就真的就不要问了,不然对方就要施法把他嘴给堵了。

    甜酉禾躺了好多天,醒来时是突然一下坐起,瞪大着双眼看着在一旁的师傅。

    “是青圭让你来的?”甜酉禾问。

    上玄笑笑道:“是呀,我再不来青圭两只眼睛都要哭瞎了,你这可不厚道。”

    “我躺了几天?”甜酉禾捂着头,沉闷道,“溪儿他已经被他姐姐带走了对吧。”

    “是呀,”上玄说,“他已经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你呢?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甜酉禾老实道:“我想见他,他是义义,也是溪儿,我想他。”

    “想归想,可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上玄又敲了敲自己的拐杖,“虽然你迟早会暴露的。”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对吧。”甜酉禾看着自己的师傅说,“你来这不单是为了青圭对吧。”

    上玄眯眼笑笑:“你是我的徒儿,我来这当然不单是为了青圭呀。”

    “你也不是为了我。”甜酉禾冷冷道,“你们当神仙的大多不是好东西,老谋深算。”

    “哎呀,你怎么这样说你师傅我呢,”上玄装着伤心样,“怎么说我也与人感应着,帮你试了那么多的菜呢,居然还说我老谋深算。”

    “你自己故意的,为的就是让某个人不开心,别找我过桥。”

    甜酉禾翻身下床,变成一件外衣来穿上身便要走。

    “哎哎,你才好,这是要干嘛去?”上玄拦着人道,“哪怕你要走,也要跟青圭说一声,怎么着你们也是沾亲带故的,好歹报备一下。”

    甜酉禾整理好自己的领口,看着上玄说:“我会跟他说的,只是我要找溪儿,你别来妨碍我。”

    上玄哈哈笑:“哪能呀,我还要再见那孩子一面呢,许久未见,活灵活现的才好,我才不会妨碍你,只求你快些把那孩子带回来我见见。”

    甜酉禾眯起眼,警惕地看着上玄:“你想干嘛?”

    上玄摆摆手笑道:“我能干嘛呀,不过爱看美人罢了。”

    “啧,”甜酉禾甩手离开,门都不给上玄带上,临走前还嘲笑讥讽人,“你小心这话被某位听了去,到时候可别下不来人间。”

    上玄听了甜酉禾的话倒收了笑颜注意起门窗来,同时还对甜酉禾抱怨:“你小子还是一点没变!可别乱说呀你!”

    甜酉禾出了门就看见在地里拔草的青圭。

    青圭的那块地的花呀药草呀被他自己越拔越稀,有时候不照料比照料的好……

    他抬起头来看见甜酉禾醒了,撒了欢似的像鸭子一般“啪嗒啪嗒”摇摇晃晃冲着甜酉禾跑来。

    “好家伙,你醒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这不就是来告诉你的吗?”甜酉禾说。

    青圭呵呵傻笑着,说:“也是。”

    “土豆呢?”甜酉禾问。

    青圭回答道:“土豆呀,他逛去了,他现在不光逛无尽深渊,还逛这里,找那些鬼怪聊天去了,说什么等你醒了要给你讲更多的趣事。”

    “你要找它吗?我把它喊回来,它知道你醒了肯定蹦得老高。”

    “不用了,”甜酉禾说,“我该走了,我要去找义义,我想见他。”

    “什么?”青圭低下眉,沉思了一会后说,“那你小心点……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我能帮你的话我会帮你的。”

    “嗯,多谢。”

    “呀?”青圭又欣喜地呵呵笑,“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谢谢呢,不谢不谢,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甜酉禾无奈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

    “哎呀,你比我小那么多可不是我弟弟,再说了当我弟弟有什么不好的?”

    “罢了,”甜酉禾摆摆手,“我走了,不跟你多讲了。”

    “哎!你等等,”青圭喊住甜酉禾,“那你还回来吗?”

    甜酉禾回答道:“可能一会回,可能不回来。”

    青圭点点头,只是叮嘱:“那你当心阿。”

    甜酉禾离开了镜光笼,他嗅着味道,来到了寻茗阁。

    他变成一只小猫,深思熟虑,给自己染上花色。

    人不多,但都是有修为的人,虽然他不怕,但也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得不隐藏自己。

    “小溪,我这就带你过去,你先忍耐一下阿。”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他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只是那人被人抱在怀里貌似动弹不得,脸色泛红很是局促的。

    他悄悄咪咪地跟在女人和余临溪身后,最后在两人说话的间隙窜到隔间草丛中去。

    房间里只剩余临溪一人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人相认,但心里却多有一些顾忌。

    “卧槽!”

    果然,余临溪被他吓得大叫。

    他不停地喵喵叫撒娇,想要告诉对方自己没有恶意,不要怕他。

    只见那孩子慢慢向自己靠近,口里头又自圆其说。

    他看着余临溪那湿漉漉的双眸,着了魔般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倒是半句话也没将人的听进去。

    “甜酉禾……”

    余临溪突然说道,甜酉禾猛然回过神来呆愣的望着对方。

    “你要是我的猫呀,大名就叫甜酉禾,小名就叫做酥甜甜……可惜你不是,我就暂且简称你甜甜好了。”

    “你要是答应呀,就叫一声~”

    “喵~”甜酉禾兴奋地叫唤着,迫不及待地往余临溪身上靠。

    他嗅着余临溪身上那另他欢喜的气息,同时又乘着人家抱自己下水的功夫用自己的猫猫嘴碰着人家的嘴唇。

    果然,林慕义已经不记得他了,任何关于他的东西,如女子嫁良婿——难而不可寻。

    他不停地扒拉着水,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这该如何是好,要怎么让对方与自己亲近呢……

    他沉思着,迷茫着,直到对方把他抱上岸。

    他麻木地跑到一旁习惯性地舔着自己身上的毛。

    舔毛舔得差不多了,他冷静又清醒了许多,他看着上岸的余临溪,见人趴在自己上头的石头上摸着自己的头。

    对方从上往下看,他从下往上看,一丝丝湿发勾了勾他的鼻尖,他半眯着眼,见眼前人笑得明研。

    开心吗?

    林慕义曾这样问过他:“我今天笑的时候看上去是不是很开心?

    甜酉禾看着对方的笑脸,很想问对方:今天的你是否真的开心呢?

    他被人抱在怀里,下定决心:这里的事情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只要你开心便可,我会护着你,希望你在这里生活的开心……

    ……

    漆黑一片,一片漆黑……

    林慕义的眼里一片漆黑。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是睁着眼时眼前的一切又是朦胧一片,像是有很多人出现在他面前,但不真切、不明确……

    他开始听见许多人的对话。

    “这是你们叶舒师尊的赤璋剑,如今剑鞘里的不过是一节没用的剑刃罢了……”

    “我们已经告知刑雾,四日后,你就跟严颜岩和顾襄带着这把剑和那位小公子去她的灵域找她……”

    “玄清……如果那位小公子就是你的弟弟,我们打算让他借赤璋剑、心的相感能力,找回失散了的剑刃……”

    “多次相感,难保不出事……那不是普通的邪气,没染上自然无事,如若真的感染了,难道……”

    “难道师尊们最后是想像除邪一样,除了小溪嘛……”

    “如果结果是要让小溪死的话,我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不需要他修行,不需要他有法力,只希望他像个普通人一般,安稳地过一生就够了……至于那害我家人的仇人,我会竭尽一生去寻找,去报仇。如若余生寻找无果……弟子知道成仙后,仙人归位前可以满足自己任何一个心愿,以此来断绝现世尘缘……弟子成仙时会借此机会,为我的家人报仇的……”

    ……

    ……

    “我已经告诉刑雾了,到时候剑与心相感时,就让她给余临溪吃除邪丹,让她装个样子告诉余临溪只要吃了那丹药来驱使赤璋心就不会感染邪气……”

    ……

    ……

    那锦丝莹花无论人妖鬼魔都可以碰得,但有一者碰着这花定有异样,那就是天烛……

    无论小溪是不是师姐的弟弟,天烛心者都不可留……

    我猜想,师尊这样打算就是想让师姐下定决心,如果小溪就是你的亲弟弟的话,那么找残刃的事就必须去做,通过剑心相感读取记忆,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小溪经历了什么,他这颗心到底是怎么来的,同时,这也是他们不动手除了小溪的条件……

    ……

    ……

    林慕义知道了一切,他拥有着上帝视角,知道了一切。

    ……

    ……

    他多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不能,他不能。

    不但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应该知道的所有,甚至知道了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应该知道的东西。

    那些梦,他每次发烧时所作的梦,如今一一再现,如退潮后沙滩探口的蛤蜊,让他觉得密密麻麻厌恶的同时又兴喜,他甚至知道了“那个人”的死,“那个人”真正的死……

    真正的死……

    他又开始慢慢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受不住黑暗的他努力地让自己睁开眼。

    他本想再次催眠自己让自己忘却一切,却受不住一无所知的匮缺而努力让自己回念。

    光明?不,是水晶。

    他醒了,躺在那冰冰凉凉的水晶屋里。

    熟悉,熟悉。

    陌生,陌生。

    他应该熟悉,但又应该陌生。

    他满脸惶恐,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甜甜……”

    他心头涌上无名的恐惧,喊着甜甜。

    “甜甜……”

    没人应,没人应。

    他坐起身来,又缩着脚,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甜甜……”

    “溪儿?”

    甜酉禾很快就出现,不,应该说是闪现。

    他抱住圆滚滚的林慕义,安慰道:“你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饿不饿?要不要洗澡?还是说你想静静?我给你时间冷静冷静,你别怕。”

    林慕义看着甜酉禾,眉眼都是他的喜爱,身形姿态都是他的偏爱。

    “甜酉禾。”他唤着对方的名字。

    “我在呀,溪儿,你还好吗?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嗯?”

    “甜酉禾。”他又唤着对方的名字。

    “我在这呢,你看见好多东西是吧,不着急的,你别着急,你慢慢反应,我在这,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甜酉禾话还没说完,林慕义就撇开被子钻进对方怀里。

    “溪儿?”

    “林慕义。”林慕义说着自己的名字。

    “你知道我,你知道原来的我,你瞒着我,为什么?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害怕,你们……我害怕……”

    甜酉禾抱住林慕义,轻拍着,沉溺般嗅着对方的脖颈的气息:“不怕义义,不怕,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你看见了是吧,关于我与你的事,不怕不怕,不管是那里还是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我自己。”

    “为什么……”林慕义混乱着,“为什么你要这样帮我,因为余临溪帮了你,他的灵魂与我结合,你对他的感激那样深,爱屋及乌也感激着我对吗?可我还是不懂呀,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看见甜酉禾的吐血,那样的可怕与狼狈,胜过他第一次见……

    第一次……

    林慕义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初为何会见到还是陌生人的甜酉禾倒在血泊中而哭得撕心裂肺,原来他曾感觉到、曾经历过对方为救自己而呕血的惨境。

    他心里涌上酸意与苦楚,他将头埋进对方怀里,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你们是一个人,”甜酉禾轻声道,“你们本就是一体,我对他的感激便是对你的感激,但现在我很明白,我对你们不单是感激,我对你不单是感激,青圭曾说我对你动情,或许吧,这是他说的动情,义义,你记得我,你想起我,我很开心,非常开心。”

    “我抱着你,你会哭会笑,身上好软好暖,我好喜欢。”

    他不停地将人搂紧,贪婪地像只小狗,看见许久才归家的主人热情洋溢,眼底心里都在诉说着爱意。

    可甜酉禾到底不是真正的小狗,现在的他没有疯狂摇晃的尾巴,因此手脚并用了,不停地碰触着对方的身体。

    林慕义由着对方不规矩,只因他十分混乱,无法再顾忌其他。

    他已经知道了许多,但他觉得自己并未完全了解真相,甚至未完全了解甜酉禾,了解自己的姐姐,了解……

    “甜甜……”林慕义叫着甜酉禾,“为什么?”

    甜酉禾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带着笑意道:“义义问的什么为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林慕义回答道:“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什么这种程度?”

    “救我,你没必要救我的……”

    甜酉禾说:“很多时候我作出一个决定总是一瞬的念头,我想救你便救了,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便这样做了,对我来说,没有所谓的必要不必要。”

    林慕义在心里默默叹着气,他从对方的怀里起来,看着对方那笑盈盈的双眼。

    “我躺了多久?”他问。

    “一周多了。”甜酉禾一边理着林慕义的头发一边回答。

    “这期间……”林慕义心里堵得慌,郁闷又烦闷,“这期间我姐找我没?”

    甜酉禾眯眼笑笑说:“义义,那不是你姐,当然,她可以说是你姐,但我希望你还是不要认她为姐姐的好。”

    林慕义摇摇头:“这是我的事,她依旧是我姐,不要说希望我不认她的话了,我不乐意听。”

    “这样,”甜酉禾立马赔礼,“我多嘴了,对不起,我不说了,她找过你的,不过我刚刚让他们走了,应该回去了。”

    “什么意思?”林慕义问。

    甜酉禾如实道:“寻茗来了第二第三的茗司,你姐姐还有那个严颜岩顾襄也都来找你了,还有刑雾。”

    “我告诉他们你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勾当,也知道余玄清从前做的现在又做了的事了,他们脸色都变了。还有就是他们手上的晶石已经没用了,因为赤璋剑剑刃最后一片已经被炼了,他们再也不能用找剑刃为借口要你回去了,我后来又再说上几句,他们是又恼火又愧疚,又没脸又无奈,都回去了,不会再来烦我们了。”

    林慕义蹙眉沉默不言语。

    他是知道自己姐姐对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了甜酉禾对自己做了什么。

    但他不知道,谁是真正的黑,谁是真正的白。

    或者说,人并不是只有黑白。

    他很纠结,很糊涂,他不知如何是好,只会逃避,只会想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仿佛睡着了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需要再去烦恼一般。

    “甜甜。”他唤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为什么那么说?”甜酉禾立马轻声鼓励对方,用幼稚园的老师哄小朋友的语气:

    “你很有用,你帮了我,还帮了那些人找到残刃,你还会骑那绿色的车,我都不会,你还会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你一直在努力,你还会想着自己的家人,你这样好的心肠,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没用?”

    林慕义无奈笑笑:“这算什么有用呢……”

    “有用,”甜酉禾再次抱住林慕义,“你对我而言是天底下最有用的了,喜欢,很喜欢,请你不要否定自己,你很好,很好。”

    林慕义摇摇头,再次挣脱对方的怀抱。

    “你能……”林慕义想了想,缓缓道,“你能先出去会,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甜酉禾楞了一下,但又马上笑道:“当然,我这就出去,我去做你喜欢吃的菜,你慢慢静一静阿,我这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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