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甘
京鲲脑海一片轰然,好像雪崩一般呼啸摧残着一切,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来回拉扯着他的心。他的背杉早已湿透一片。他手无处安放一般,像做错大事的孩子,错愕的目光游离的看着栖梧。
“你,你是说。”
栖梧缓缓上前,走近他身边,看着他呆滞的脸,脸上一阵得意的笑,他说话的气音,呼出的温度,缓缓的拂过每一个京坤竖起的寒毛上。
“对啊,我的乐曲,只是能给你功力,放大你的欲望,增强你的战意。但是要是你原本心里没有那些念头,怎么放大也没用。我可没有操控你哦,是你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哦。这些人,全部都是你杀的,不是我哦。”
“你胡说,你胡说。”
震惊之下,他不信捂着头大声叫喊,脸色变了又变。可是他心底开始慌张,因为他慢慢相信了,那种感觉,是由心而发。那如果不是这个前辈,如果,如果真的是自己,那么,他变成什么。那所有的人,都是自己杀的。他的好友,他的未婚妻,都是他自己杀的。那前辈呢,他明明知道却一直不说,看着自己挣扎,看着自己自导自演欺骗自己,却一路看着,分明在看戏!
是不是一路觉得自己那样好傻,很好玩。他抬起头,看着面具下扬起嘲讽的嘴角。心下一沉,像是掉到深不见底的寒潭,那样的冷,那样的暗,那样的不见天日。身上浓重的戾气爆发,笼罩着他。
“你是故意的,你一路看着我杀人,明知道是我自己,也知道我误会是你,你却不说。不对,你是一开始就故意让我以为是你操控的,心里安放下来,便放开了去杀人,不做抵抗。而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只是单纯折磨我,不是来帮我。”
栖梧根本也不在乎他的震怒,也不在乎那些指责,看他越是难过失态,眼里的笑意更深。白皙纤长的手从黑袍中伸出,温温柔柔的和哄孩子一样摸着他的头颅。
“真乖,你答对了呢。”
京坤的身子,在那手掌之下,一阵又一阵止不住的颤抖。那身量不高的黑袍人,居高临下的安抚着他的头。可是他非但没平静下来,只是止不住的恐惧,那恐惧,不止是身体上,还是镌刻在灵魂深处一般。那恐惧永心底散出,冻结了他的五感,丝毫不敢动弹。
而恐惧之后,唯独剩下深深的悲哀。他的人生,别人的人生,就这样被人握在手里,利用自己去放了把火,又冷眼看着他自己引火自焚。而一切的一切,在操控者手中,不过是一场游戏。
栖梧缓缓的收集起空中的绝望,粗粗的咀嚼几下便咽了下去。读到几个有用的记忆,便略带深意的望着京坤。
京坤被那眼神看的心口一紧,心里就知道,他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只要他一开口,就注定心里要饱受煎熬。
栖梧理了理记忆,缓缓说道“哦,原来你那未婚妻知道你和你爷爷约定的事情啊,哪怕知道可能会被你抛弃,但还是愿意为你生儿育女,而你啊,还是杀了她,真是心狠呢。还有你那个朋友,他救了你,你还是下了狠手,啧,男人啊,无毒不丈夫。”
“你闭嘴,你闭嘴。”
跪倒在地,仓皇无助的男人,明知道这个疯子是想让自己难过,但还是抑制不住的责怪自己。
原来,原来他们这般好。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昂着头不断粗喘着气。一双眼睛赤红一般,带着深寒刺骨的冰冷,盯着栖梧。
栖梧绽放了一个更深的笑意,好像得了糖的孩子。只是他觉得好像玩上了瘾,蹦蹦跳跳的从尸堆走过,边走,边点评着。“哎呀,看,这个还是几个月的孩子耶,多可爱的女孩子啊。被你砍成两半了,哎惹,这个还是个老妈妈,好大年纪了,也被你杀的手脚到处零落。”
京坤俊朗的面容现在狰狞无比,青筋暴起。好像变成恶鬼一般,杀气腾腾。每听他一句话,脸色又白一分,心里一刀一刀,如被凌迟一般。
栖梧停下这恶趣味,只认真的看向他道“你知道你杀了多少人吗?”
京坤通红的眼睛瞪着他,死咬着嘴角,直直出血,却不言语。
栖梧倒也没有坏了兴致,莞尔一笑道“三百六十七个小孩,两百一十六个老人,一共是两千五百四十三个人。”
京坤神情变了又变,浑浑噩噩的,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他握紧颤颤的手,不开口,不去问,他哪怕拿上全部的勇气,也不敢去触碰。
栖梧略带了些娇嗔,像调戏他一般“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吗?”
京坤冷哼一声,他支离破碎坍塌的世界,他备受煎熬的心神,还不够吗,还要来折磨他吗。
“铛铛”栖梧满脸堆笑,像是讨好他一般,拿出一个球形的袋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什么,里面好像是活的,四面八方的有东西在里面挣扎要挤出来。而且发着绿森森的光。
京坤心里发虚,隐隐约约知道是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反应。只祈祷上苍,不是他想的那样。
栖梧笑道“他们全部都在里面了哦,开不开心?”像路边的老爷爷慈祥的对着孩子说,糖葫芦,开不开心?
京坤呆滞的看向那袋子,那人,来来回回的确认不是噩梦一场,身子受不住的晃了又晃。
“这才是你真实的目的,借我的手杀那么多人,你的业果就不会那么重,还能得到那么多魂魄供你练诡术。”
是了,是了啊,哪里有邪魔外道主动来帮助素昧平生的他。原来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原来这场正义复仇的真相,也只是一场血淋淋的戏弄阴谋。而他傻傻的,还打算一生报答。
那么,他呢,算什么呢,要被当成什么呢,第两千五百四十四个鬼魂吗。平平静静的宅院上,缓缓的响起一阵一阵低声嗤笑。
这笑声无助而凄凉,带着无尽的悔意,那高大的男人,眼里失去了一切的光彩,浅浅的问道。
“那我呢?前辈,打算如何?”快动手吧,快结束吧,这一切,这荒唐可笑的一切。
“何方妖孽!”
一声急迫的喝止,带着正气。一声凤鸣急促滑破长空。一股清凉的灵力转瞬而至,耀眼的金光急急刺破长空,瞬间照耀整片黑暗。乌黑的乌云翻滚着,挣扎着,最终被这灵力照得消亡殆尽。
栖梧不复笑意,警惕的看向来人,神情收敛起来,抬头望去,阵法轻易被破了。他留心的看着金光破碎尽头,一只拖着华丽尾巴的青鸾扑扇着朝着他们飞来。来人修为很高,他顾不上手边的京坤。他眸光一冷,想了想,修真界以青鸾为灵宠的是谁,忽然知道在这下修界出现的是哪路神仙。
一阵疾风,带着能挂倒屋舍的劲道呼啸而至。楼台高的鸟儿一声清啼,从天际飞下,落下后巨大的爪子在泥地上划出几道深深的沟壑。一阵绿色灵光绽放,巨大的身子光芒中消失,光影中一个黑色的人影落下。那鸟,便变成一个青衫清瘦的少年。
那清凉灵力一闪而逝,鸟背上两人缓缓落下,衣衫飘舞。神情不怒而威,身上极重的金色正气之道,缓缓释放。
栖梧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冷笑,瞥了瞥那站的正中的两人,都是看上去三十出头的面孔。
左边身着青蓝色道袍,正正的一个白色玉冠直指向天,清秀俊逸的脸上不苟言笑,额间蓝金色的羽毛状无情道道纹。这正是临云界四大仙门之一的潋云剑门的掌门,苍远道。天才中的天才,四百余岁便是合体中期,手执天阶法器神剑问霄,灵宠是天品元婴期灵兽,凌水青鸾。
而右边身着白袍金纹的和尚,面容如怒目金刚,身材壮实,额间金灿灿的莲花状的有情道道印。手执金色佛珠,乃是韶华佛宗主持的师弟,慧岸。年纪不详,但是也是年纪轻轻便得道的高人,如今合体中期。佛修不用法器,不用灵宠,与世间凡尘切割开来。
栖梧淡淡的看向京坤,心里晓得,这二人的出现,肯定是京坤的气运牵扯着。集大气运者,逢凶化吉,出事必定有人救。他心中冷笑,想必上一世,那京坤杀完他们,也是遍体鳞伤,便也是他们两个救的吧。
栖梧心中不甘,恨得发牙痒。这两人虽说有点道貌岸然,但在正道,也算实打实的好人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出事就有人救,而自己叫死无门。为什么他遇到的那么多都是好人,而自己遇到的不是邵北,就是天阴。
为什么呢,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命途多舛。天道为何这般不公,他恨的出血,这又如何?修为比他高又如何?是好人又如何?他哪怕玉石俱焚,也绝不让所有人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