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被摆一道
蛇影掌杯长剑在手，如苍鹰搏兔，威势惊人。
青年文士猛然转身，朗声道：“等你多时了！”
抬臂张开五指，又是一枚青色符箓，翻掌一旋，符箓瞬时由一变三品字形射向半空中。符印相连一道等人高的圆形法阵显现，如同镜面，宝光潋滟。
蛇影掌杯察觉不妙左右腾挪，却仍被宝镜映照住身影，顿觉周遭空气黏稠如泥，奋力挣扎几下仍脱不开桎梏，竟被生生定在空中。
青衣文士手掐符诀一点，宝镜猛然射出道道清光，声音如黄钟大吕响彻众人心湖，但偏偏耳中未听到丝毫声响，直让人胸口沉闷欲要恶吐不止。
清光凝如实质，像是撞击晨钟的钟杵，蛇影掌杯每被清光撞击一次都要失神片刻，复又清醒，面色狰狞，心神似受了重创。
落在极后面的范进屏气凝神抗衡着侵扰神魂的钟声，心下骇然，昊玄清光明鉴宝箓！
范进向来一副万事于胸、智珠在握的出尘模样，甚少有事能乱其心神。青衣文士所展露的符法，观其形态极可能是道清山祖师堂为数不多的秘传之一，昊玄清光明鉴宝箓，乃玄道弟子伐毛洗髓的无上秘术。
这道清山作为最早接受太玄册封的寻疆探域山门之一，朝廷将极东海域方圆千里之内的七十二座岛屿尽数划归其山门所有。乃仅次于三大圣地最负名望的修道山门，每年乘坐渡船到海外寻访机缘的修士络绎不绝，是当今天下公认的玄道祖庭之一。
只是其门下弟子除布经传道以外，甚少在陆上走动。昊玄清光明鉴宝箓作为山门压山头的不传之秘，普通弟子都无从得见，范进也是借由江湖上流传的只字片语推测得知。这青衣文士乃怯薛军隐在垂棘关的风信，并非山门亲传，又如何习得此秘法，不得不由人匪夷所思。
最让人费解的是这青衣文士好似并非正宗所传，总是缺了那一丝运转如意的味道，有些形似而神不似，导致符箓威力大减。传闻昊玄清光明鉴宝箓倾力一击可使玄道真人瞬间神形俱灭，即使道君亲至，恐怕也会神魂震荡，道损跌境。而今那蛇影掌杯已硬撑了数道清光撞击，纵使其身为武夫性命合一，这冠绝天下的秘传符箓也不至于衰减至此。
前有九灵山天宝殿压山头的巨灵金甲符，后有道清山祖师堂秘传符箓皆是如此，这倒更让范进好奇青衣文士出身来历。
反观一旁高适，武夫性命合一，体魄强健远甚于玄道中人，心湖泛起的巨响丝毫未影响分毫，反倒刀势更见凌厉。与之对阵的金甲神将身躯早已破败不堪，头上青色符箓光芒黯淡，五行之力更是难以为继，被高适找准破绽一刀砍去头颅，就此烟消云散。
蛇影众人眼见掌杯被困，纷纷执刃加入战团，场中顿时一片混战，青衣文士应对吃力，黄杨忧心其安危，也顾不得调息养伤，强提一口气息，一股凌厉刀意直冲天灵，四散而出，犹如出水灵泉，纷涌如轮。手中断刀翻转，寒光刺目，围攻上前的几人身形骤然停滞，片刻脖颈间现出一道血痕，凡近身一丈内，皆死！
高适眼神一亮：“这便是你藏起来的那一刀，尚能过眼！”
手中狭刀光芒大盛，刀势斜挑，竟生生劈碎了黄杨刀虹，身形闪现来到近前一刀斩落。黄杨避之不及，只能避其要害，刚微微侧身，只觉肩膀一阵剧痛，持刀右手竟被一刀砍断。
“啊！”黄杨强忍疼痛，闷哼不止。青衣文士面色一变，一道符箭逼退高适。原本想尽全力将蛇影掌杯斩杀于此，此刻也再顾不得，退身来到黄杨身侧，手捏一道善身咒印在黄杨身上，五行灵气缓缓浸润伤口。黄杨疼痛稍减，忙用左手点住右肩数处穴道，再不止血稍迟恐会失血过多而死。
蛇影掌杯趁此机会抬臂掷出手中蛇刃 ，只听“叮铃”一声脆响，符印宝镜应声而碎。蛇影掌杯翻身落地，顿时恼羞成怒，一脚踢中落地蛇刃，剑锋直取黄杨两人，随后掠起一柄长剑紧随而至。
青衣文士故技重施划出一道符印阻其片刻，手中夹起一张黄色符纸。高适心中警惕，见上面所画符印似曾相识，赫然便是那晚可将一队白嵬兵士瞬间击杀的亢阳符。
糟糕！暗叫不好，身形急跃欲打断青衣文士施法，在场众人尽是武夫，若被施加这亢阳符，说不得便会马失前蹄，饮恨在此。
蛇影掌杯更是一剑劈开符印屏障，剑锋直取青衣文士面门，两相夹击之下，青衣文士若要强行施法，必然殒命。
但见其并未手掐法诀，只是将符纸直接掷于地上，脚下法阵符印瞬间变幻成一道亢阳符印。
高适心中一凛，被耍了一道。什么五行颠倒符阵，只是个明面上的幌子，这贼子早将亢阳符隐在其下，定是担忧自己与蛇影掌杯武道精深，自身精气运转自如，普通亢阳符恐作用甚小，早早将符印隐在暗处，自己两人毫无防备之下又连翻打斗，待身体虚弱之际再趁虚而入，方能事半功倍。
果不其然，脚下符印一闪，高适只觉自己丹田处猛然升起一股热意，面色瞬间潮红，慌忙间闭气调息，腹中灼热难忍，竟有些压制不住，好似饮下一口数十年的精酿古酒，只是此时是倒灌而出。
再看周遭围困的众多白嵬兵甲和蛇影中人，各个早已双目赤红、形如枯槁。只剩自己和蛇影掌杯在运息苦苦抗衡。
青衣文士经受连翻苦斗，在亢阳符成之时体内五行精气便消耗殆尽，身体顿时力竭，盘腿坐在原地无法挪动半分。
“此时倒是击杀此人的最佳时机，只是~”高适眼睛一亮，己方还有一人。
“范兄，这青衣人已然力竭，快些出手击杀此人！”
大叫之下并无回音，高适艰难回首，只见范进正坐在身后不远处面色潮红，闭目调息。
“你不是玄道中人吗？也受着亢阳符所累？”高适不解问道。
范进竭力回应道：“我~我武道也练一点！”
你大爷的，高适呛出一口热气，差点压制不住体内燥火。
果真书生百无用，关键之时最靠不住，眼见局面这般僵持住，高适心中不由大骂。
一阵轻微金鸣响起，高适转头一看，只见蛇影掌杯黑色鳞甲外已然附上一层金色。缓缓踏出一步，阴声道：“吴中，我说过，今晚便是你死期，谁都救不了你！”
其余两人皆面露惊奇之色。
青衣文士缓慢抬头，嗤笑一声：“金身甲胄，你竟由此凭仗，怪不得敢口放厥词！”
这金身甲胄乃太玄多宝阁的不外传法门，以秘法打造甲胄，有精通符阵的玄道宗师刻印符痕于其上，穿之可强五识、避水火，刀枪不入，五毒不侵。又分天、地、玄、黄四个品秩，除去黄品，其余三品皆位列灵兵之列。由于工序繁杂，每年多宝阁所制也不过十余副，还多是黄品，大都被朝廷所藏，甚少流传于外，故而每一副都市值天价。数年前，赢州安庆府曾售出过一副玄品，竟拍出了十两玄金的天价，要知道一两玄金足足抵过六十两紫金，而一两紫金又是六十两赤金，这已是远超一把普通灵兵数倍的价格，足可见其稀缺。
蛇影掌杯身上所穿笼罩全身，华光内敛，平日里可化作一枚甲丸藏于体内，乃是一副远超黄品的玄品甲胄，是名副其实的灵兵。此次镇西边郡一行，蛇影不止调遣了三名掌杯于此，更是调拨了三副金身甲胄，唯一一副玄品此时便被他穿在身上，另外两副黄品被白练和乌梢带去了镇西郡邑，用以围杀隐在暗处的怯薛军风信。这各种内幕并不为外人知晓，天人对弈，除了决胜千里之外，自然也少不了用些蛮力。至于谁输谁赢，只能各凭本事而已。
金甲刀枪不入，蛇影掌杯一朝脱困，便持剑杀来，欲将两人除之后快，以免夜长梦多。
只是场中突兀传来数声机括声响，却是那被人遗忘的木牛已悄然变换了模样，头生尖甲，体型似锥，其内尚有木座，宛如战车。青衣文士双手一翻，脚下亢阳符霎时变换成了另一道符印，锥形战车后方猛然冒出两股火焰，黄杨先行一跃钻入其中，随即一把薅起尚在原地的青衣文士，战车瞬间如迅电流光冲撞而来。
高适只觉又被青衣人摆了一道，竟将三枚符箓隐在阵中，他从一开始便没想着与众人搏命，早早便留下了去路，若不是还要压制体内升腾的燥意，高适都要忍不住爆句粗口。
阵中符印转换，亢阳符消散后众人都觉身上骤然一轻。高适还未回神，身侧锥形战车便疾驰而过，掀起一阵疾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速度之快，根本让人来不及拦截。高适不由心中庆幸，自己幸亏不在路线之上，不然岂不死无全尸。
蛇影掌杯是想拦却不敢拦，看这战车行进的速度，纵使穿着玄品金身甲胄，恐怕也得搭上半条性命。
倒是范进手疾眼快，一道符箭击出堪堪追上其速，只是下一瞬击打在战车后方青铜壁柱之上随即弹落。
范进面色一红，纵使这般千锤百炼的面皮也不禁有些羞赧。
战车转眼拐入街角不见踪影，蛇影掌杯目视二人冷哼一声，纵身急追而去。
高适收回目光，斜瞥一眼调侃道：“范知事，好箭法啊！”
范进强辩道：“咋，还不许老虎有个打盹的时候？”一副理所应当模样
高适轻笑，一跃飞身追上，却被范进抓住手腕拽了回来。
“你拉我做什么？”高适有些恼怒。
范进神秘一笑：“高兄不必如此急切，我已摸清了那牢头住处，你我且慢行，先容那蛇影打个头阵，你我路上调遣兵甲，以防万一。”
高适了然点头。
范进说完话，沉思少许，突然疾步向前跑去，神色匆忙。
高适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不是摸清了底细，这又急慌慌干嘛去！”
范进头也不回应道：“我突然想到并未摸清那青衣人住处，还是需紧追两步！”
高适默然无语，只是有些抑制不住砍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