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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可上前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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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夜露重,宽绰的长街之上蓦然吹起一股疾风,速度之快所过之处撩起衣衫猎猎、劲风搅动。

    高适低手压刀让过一击,刀势不变依旧划向黄杨脖颈。毫厘之间,第二道疾风紧接而至直取胸前,正是身形渐颓之时,高适未有余力躲闪,只得撤刀抵挡,借势翻身落地。

    来人好缜密的性子!

    高适凝目望向疾风来处,为保黄杨万无一失,接连两式攻势将后续所有变化尽皆封挡,逼得高适只能回身自救。

    灯光尽处,蹄声嘚嘚,一青衣文士打扮之人缓步现身,手中提着一柄纸伞,身后尚有一头木牛,人胸一般高下,体型庞大却不显臃肿,正是玄道中人走江湖时常带的木牛流马,多用于爬山涉水负重之用,倒没有其他巧处,太玄各处玄道工坊皆能打造。工艺自然良莠不齐,眼前这一头便很是普通,光影明灭依稀还可看到各处关节青铜质地的铆件。若是朝廷多宝阁出售的顶秩造物,还会在骨骼外附上一层精铜皮膜,很是神骏,当然要价亦是贵的吓人,同样一头价钱能差出数倍之多,绝非平常散修能供养得起。

    青衣文士走到近前眼神相询,黄杨定定心神缓缓摇头。

    近看此人面相,面色黑黄,皱纹深如老树皴皮,若说像常年耕作的老农多过读书人甚多,与一身文士装扮格格不入。

    高适与范进心知此人便是那晚的另一人,两人相视一望,高适冷笑一声:“呵,今晚倒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高适虽说话散漫,但胸腹中早深提一口气息,远比方才与黄杨厮杀时要谨慎得多。这青衣文士那晚一手符法颇为玄妙,与之对阵自然不可掉以轻心。

    相持之间,忽有数道破空声传来,街角一侧突兀现出数道紧身鳞甲身影,为首一人着甲色泽深黑,鳞片繁密,当先自墙垣纵下,环顾四周,目光阴狠似择人而噬。

    守在四周的白嵬兵甲不明所以,纷纷执刃戒备。范进与高适二人心下一凛,杯弓蛇影!

    身为太玄最为人熟知的暗门,也最令人胆寒,其名更常见于民间志异、诡事怪谈中,往往被描述得精通妖法,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让人畏如蛇蝎。传闻中,其原本是建元帝即位之初,逐鹿王府为护其安危私募的一批影卫,不见于朝廷各衙司秩序之列。朝堂惊变后,此后十余年间又变成了那人监察天下的耳目,虽名义无执法权责,但却处处巡查缉捕、先斩后奏,朝中皆敢怒不敢言。当年震惊天下的照安案、维公案,便是蛇影掌握于事前将主事之人秘杀于府中,其后更有天下密事尽掌其中的传言,引得朝中之人人人自危,几乎听闻蛇影之名便骨寒毛竖,便是范进与高适二人非正印官身,见之也不免惴惴不安。

    黑甲蛇影眼神瞥过两人。

    高适不满其颐指气使,轻哼出声。

    范进作如梦方醒状,拱手道:“范进见过蛇影掌杯!”

    黑甲之人并不理会两人,反倒看向青衣文士嘶声道:“吴中,你逃脱至此处不过是换一个死局,左右都是个死,于事无补!”

    这青衣文士自蛇影现身至此,始终面无异色,好似早知其底细行踪,故而毫不惊慌,淡淡应道:“虽不知你是蛇影掌杯中的哪位,但若有此心气,大可以上前一试!”

    蛇影掌杯冷哼数声,并不与之言语争锋。

    青衣文士伸手在胸前凌空划拉数下,一道符印淡淡隐现。

    “拦住他!”范进在身后猛然呼喊。

    几近同时,高适提刀迎面扑上。虚空成符,这最少也是真人境界的宗师手段,武夫与之对敌,不先下手为强,磨蹭到最后让人当做活箭垛吗?

    符印成型,迎风见长,瞬间大如山墙,高适身形被其一阻。

    青衣文士争得便是这一时先机,手中突然现出四道符箓,分射到东南西北四处方位,青石板上立刻便化出数道符印,瞬时扩散至十余丈外,将场中众人尽皆裹挟其中。

    即使是高适这样的纯粹武夫,也依然感觉此间已与方才不同,四周略带潮湿,水汽丰沛,定然是天地五行之气受阵法趋役所致,众人相当于被封禁在了一处小天地之中。

    这便是玄道术法的玄妙之处。传闻自圣战之前便已遗失殆尽的道家典籍中曾云,道生阴阳、阴阳生五行,天地万物皆为五行之气所化。大如山岳、小如粟子皆是如此,山岳其表土相,其内属火,却藏风纳水,孕石为金。粟子自耕种之初便吸纳五行之气,方能茁茁而出。当年至圣先师便是机缘之下得到一部道家遗藏,以粟子为引坐田观道,察觉天象有庚序、重华、安周、荧惑、地侯五星乃五行至极,天地间五行精气潮汐更迭皆因于此,方才创出了玄道术法重铸登天路。玄道中人可吸食五星的至极之气容纳己身,体悟阴阳,合一为道。然如今那些本就残存的道家典籍早已绝迹,各种传言是非真假世人也无从分辨,也许只有那尘隐于世的那些道家遗脉方能知晓一二。但更有传言称,若有人能遍阅各脉道家典籍便可在玄道之外另筑登天路,故多年来江湖中人四处找寻道家遗脉中人,或有诚心寻道的良善之人,但多数都存着杀人夺宝的腌臜心思,致使那些遗脉残余更不显于世。近些年,江湖中倒是每年都会传出有人获得道门重宝的消息,但大多无中生有或包藏祸心,反正众说纷纭,每次都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大多不了而散。

    高适身形势如破竹,凌空而成的符咒也只能阻挡一瞬便被其用身体撞破,武夫体魄之强可见一斑。

    青衣文士手掐符诀点在身前,高适只觉眼前丈余距离瞬间如隔山海,两人身形渐退,自己无论如何追赶竟是越追越远。

    心知是被阵中符印遮蔽了五识,当即凝神提气,凌厉刀意四溢而出,竟侵扰了四周阵法运转,两相抗衡间,周身如同沉在水底,光影散乱,目不真切。手中狭刀径直一挥,一道原本隐在空中的青色符印骤然碎裂,周围恢复如常,方才察觉两方位置丝毫未曾变过。

    范进有所悟,高声道:“此阵可五行颠倒,转换方位,眼目极易受其蒙蔽,高兄还要小心应对!”

    高适应下身形再起,狭刀所取之处是那已然受伤颇重的黄杨,显然存了避强击弱,逐个击破的心思。青衣文士手中一张青色符箓翻转,清光一闪,一水汽描摹而成的披甲神将显化于身前,身高足有丈余,手中使得一柄大斧,斧面极阔,看似重逾千斤。

    范进隔着老远,心中惊异却未动声色,巨灵金甲符!九灵山天宝殿的手段。

    狭刀被阔斧横腰拦住,门板宽的大斧确实骇人,让人望而生畏。高适迟疑并未硬抗,身形急转让过这千钧一击,却不料转眼斧刃又拦在去路之上,已逼至眼前。这千钧巨斧在这金甲神将手中竟如燕鸟穿花,灵巧无比。

    高适狭刀一转磕在斧面一处,正是巨斧力重衡平的交接之处,顿时千钧之力被泄至他处。但金甲神将不动如山,身形竟未晃动半分,手中巨斧凌空急停,随即横向劈砍,高适挺刀相抗,直被劈得离地数寸,暴退而去。

    “呸!有点意思!”高适轻啐一口,背刀躬身疾跑,看准了金甲神将体型巨大,被近身后无法兼顾左右,不再与之缠斗,挺刀抵过当头一击,脚下借势前铲滑行,手中狭刀挥舞,大喝一声,一刀斩在神将右腿之上。

    “当”一声震响,这金甲神将好似铜皮铁骨,却又内部中空,这倾力一刀直砍得脚步虚浮,身上水汽翻腾不已。

    手中巨斧倒转横翻上撩,高适却早已绕至身侧,又是一刀砍在腿上,那金甲神将连退数步方稳住身形。

    高适刀落如雨,招招大开大阖,却偏又迅捷无比。手中狭刀色泛青金,刺人眼目,刀身龙形刻纹蜿蜒,栩栩如生,流动至刀尖刀芒吞吐,刀身竟又暴涨数分,金甲神将手中巨斧再如何如臂使指依然徒劳无功,应对起来左右捉襟见肘,几个回合便遭了数十刀,身上云气翻涌,块块崩散,原本凝实的身躯逐渐虚幻起来。

    范进一直缩在后方旁观,对场中局势洞若观火。此地深处关中腹地,除了白嵬军封锁四周之外,尚有蛇影在一旁策应,倒不忧心二人逃出生天。只是范进总觉眼前这青衣文士胆敢前来救人必有所持,绝不会就此束手就擒,此举背后必另有深意,还需静观其变以防万一。况且这高适落脚关中,自己对其并不知悉太多,也需借此摸摸底细。

    故而眼见高适手中狭刀异样,不由眉心一皱,亭候,羽状,刀长三尺两寸,重四斤四两,百兵谱上有名,名列八十一位。

    “此人整日将其挎在腰间,只为遮人耳目?”范进轻咂咂嘴慢慢回味,神色莫名。

    思忖间眼神不动声色掠过一直在原地未有动作的蛇影众人,这无疑是场中最大变数。范进心中对其提防甚至要多过其余三人,若要选择,他宁肯同似友非友的高适为伴。蛇属,噬人、血冷,天性如此,不为伍、不可信。

    而此时场中金甲神将身形更见消散,其头顶上方隐隐现出一张青色符箓。高适目光如炬举刀强攻。金甲神将立斧为盾遮挡在身前,只听一声金鸣,斧面竟被狭刀劈开一处缺口。随后几刀紧随而至,千斤巨斧霎时已成废铜烂铁,头上那一道青色符箓清光愈加暗淡。

    立在一侧的黑甲蛇影掌杯阴笑数声纵身跃起,尚在半空时,伸手遥遥一指,其手下蛇影将手中蛇刃高抛起,蛇影掌杯长剑在手,剑锋直指青衣文士空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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