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与虎谋皮的买卖
山石转瞬即至，董书匀大骇，慌忙间祭出一纸黄符抵挡，却不料直接被石子射穿，下一霎已逼至胸前。
“一言不合就要灭人口实，宓郡主，着实过了吧？”眼见弟子就要丧命当场，钱旭一拉董书匀护在身后，同样衣袖轻挥，直接将石子碎成了粉末。
“在下并无意与白嵬军交恶，但郡主这等行径，未免欺人太甚！”
钱旭须发翻飞，脚下符箓升起道道青光笼在三人身前，看着临风而立的洛宓面色温怒。
洛宓闻言轻蔑一笑，讥讽道：“欺人太甚？你莫不是白活了这些年岁，一个刚刚熔炼五行的破修士，竟敢如此与我说话。起弓，将他们给我射下来!”
话音一落，山林处白嵬军中顿时升起连绵振响，数百支箭矢密密麻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同潮水般向空中涌去。
钱旭见状不由气急，大喝一声“起！”。
身前凭空隐现一道符箓，一股沛然之气充斥其中，竟将数波箭雨尽数挡在身外，箭矢射在上面，如遇金铁，纷纷折断坠落。
“真当我留你不得？”洛宓心知单凭弓箭并奈何不得真人之境，顿时一声清吟，运劲布满周身，长身而起，举拳攻向钱旭面门。
钱旭眼见来势汹汹，而且洛宓武道才俊榜第一的名头，他也早有耳闻，当下不敢怠慢，右手撑符，左手卷袖，并指为剑。
“精气化形。”
十余道劲气在空中四散游走，转瞬化作十余柄飞剑射向洛宓。
洛宓脚下虚踩，躲过当先一剑，而后挥掌屈指连弹，十余柄飞剑竟挡不住这一指之力，纷纷化为劲气，消散于无形。
虽未立寸功，但却避过了洛宓蓄势一击，武道之人在空中并无借势，盈不可久，故而术法高深之人与之比斗，便立于先天不败之地。
钱旭深知其理，却不料下方范进见洛宓去势衰竭，当下向空中投掷一物。
“郡主，借力！”
仔细一看竟是一块山石板，洛宓脚踩借力，顿时又飞身一起，这一纵一跃之下，已快近到钱旭身前。
钱旭指尖一挥，又十余柄飞剑显形抵挡。
洛宓深吸一口气，腹部顷刻间盈满如球，一声尖啸自口中吐出，十余柄飞剑被一口真气吹得七零八落。
钱旭眼神一缩，江湖传闻洛宓已修至练气之境，却怎想根基已如此稳固，手段之凌厉，远超自己预料。
当下无奈，只得御符抵挡。
而另一边，一时少了符箓的遮挡，白嵬军的箭雨便顷刻间席卷而下，董书匀和霍光二人哪挡得下这等攻势，虽撑起法宝隔开了大半，却有几只漏网之鱼穿过防式，顿时发出两声惨叫。
钱旭御符挡下洛宓一波攻势，听见弟子惨叫之声，心中一凛，转身一看，果然，董、霍二人被箭矢所伤，一个穿胸而过不知生死，另一个被射穿左臂，鲜血侵染衣袍。
再见洛宓，早已借势跃回石崖之上，钱旭心下暗恨，知今日不能力敌，当即挡下一波箭雨攻势，拉起董、霍二人，一声清啸，御空而去，转眼消失在群山之外。
凉风习习，山林静谧，连风掠过荒草发出“簌簌”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短兵相接之后，首阳峰峰顶处尽皆冷场，众妖兽一时默然，一来有些忌惮白嵬军弓弩之威，若再加上石崖上这红衣女子，就连真人之境的术士都只能暂避锋芒，它们可无法御风而行，到时交恶起来，多半是两败俱伤的情形。
洛宓眼望着虹光掠出山林，冷声打破沉寂：“众位思索的如何？尚不离去，当真是要吃那罚酒，与我兵戎相见？”
场中依旧寂静，足足数息之后，隐在狼群后的狼王才吼叫数声：“想携乘胜之威威逼，未免太瞧不起我黑山头，宓郡主又怎知我等吃不得你那罚酒，若我等群起而攻之，你又有多少胜算？”
洛宓神色轻蔑：“众位莫不是忘了，在我太玄境内你等顶着敕令封禁，又能使出几分气力？”说话间周身劲气紧绷，双手攥拳爆出数声震响，一双男人般的眸子眯起，狠声道：“真当我天生慈悲心肠，从始至终已给足了你们面子，尔等若再不自觉，莫怪我心狠手辣！”
立在崖下的范进听闻洛宓所言讶异之色一现而隐。
骤然间的图穷匕见，如同炽铁融冰激起一阵骚乱，随即便悄然退去，众妖兽也想再展露獠牙以示愤懑，但形势压人，不免踌躇不前。
太玄立国前的沉渊之盟，云天青以君临之姿强势镇压天地，亲书敕令化为天地规则。故而太玄界碑上的八个大字并非只是自吹自擂，是当真对天下百族有着难以抵抗的威慑，纵使强忍突破边界，也无时无刻不忍受天地威压，徒然掉落一个大境界不止。两族早多年未打交道，盟约一事向来不见史事，这桩密辛本应没多少人知晓。黑山头一帮妖兽见宝起意便也没多少顾忌。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洛宓竟对当年之事知之甚深，戳破了它们的虚张声势。形势骤然反转，众妖兽已是骑虎难下。
山林中又是短暂的沉寂，大多盲从而来的妖兽，本就无望夺宝便心生退意。
倒是伏在原地有一阵不出声的妖虎此时缓步上前，低吼数声：“先前你们曾说入山来是为执军务，能让你们舍身来此，想必非同寻常，如此我倒想和你们做笔买卖！”
“哦！”洛宓眉峰轻挑，饶有兴致道：“你说来听听！”
妖虎晃晃脑袋，几步跃上石崖，来到近前道：“十万大山向来没有外人踏足，只有前面峰上住着一群人与我们相邻，可这些年也死了干净，只剩一个小崽子在山里四处乱逛，可是这两日他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影，你们是为他而来？”
洛宓眉头一皱，虽转瞬便恢复如常，却仍没瞒过妖虎的眼睛。
它紧接道：“我可以告知他去向，作为交换，你要予我半数地乳精华！”
洛宓闻言无动于衷，只是嘴角含笑，神色玩味地站在石崖上沉默不语。
就当妖虎不耐以为此事已不可为之时，洛宓却突然开口道：“好，你是这百里山林的魁首，我接下你这笔买卖，不过地乳只能予你三分，至于拿不拿的走，便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妖虎点点头：“理应如此，此后之事用不着你们费心！”
说罢，凭空怒吼一声，不多时自后方山林刮出一道旋风，径直绕过兽群，盘绕在妖虎身躯周围。
目视无物，洛宓只觉一阵阴冷之气遍布四周。
倒是不远处的范进清晰看到是一头白色獐子自林中窜出，凑到妖虎身前下拜，心下嘀咕：“这便是传说中的伥鬼！”
妖虎侧耳倾听数语，摇首驱赶，那旋风便四散隐入林中。
妖虎吼声道：“你们所追之人背着山里的小崽子，往山后林子里去了，看样子竟是要去我占据的那条深涧，里面有个出口可绕过这处峰头，你们若是脚程快点，说不定能远望着他们逃出生天。”吼叫声中嘴角露出似人般的的讽笑，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洛宓并不恼怒，只是笑吟吟回呛道：“那就不劳你费心！”说罢一挥衣袖，范进便跳入坑中用水囊取走大半地乳精华，刚刚漫过底面，也就几口有余，紧接着一行人也不废话按照妖虎所指走向后方山林，围困的兽群默默敞开一条通道任其离去。
待白嵬军走个干净，场中妖兽环顾四望，竟是狼群最先沉不住气，就在它行动的刹那，百兽奔腾，轰鸣的脚步声夹杂着数声鹰啼，石崖周围瞬间成为了角斗场。
不愧是这山林中的无冕之王，妖虎扬起前爪，率先拍飞了袭来的金雕和两只青狼。
‘吼！”随后对着兽群大吼一声，威势惊人，云从龙、风从虎，相传凡有大虫出没，必有妖风四起，此乃伥风，最是迷人心智，稍不留神便会灵台混混，沦为先前的伥鬼，从此受大虫摆布。
但兽群情急眼红之下，攻势并未停顿，霎时整座荒坡狂风呼啸，渐渐沙土漫天，再看不清众兽身影，只听闻其中兽嘶狰狞。
那妖虎盘踞在石崖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处地势骤然夹紧，众妖兽竟一时突入不得。
混乱中数道旋风盘旋着落入石坑内，正是那妖虎麾下的伥鬼，只一卷便将剩余的地乳卷起，寻了个方向向石崖下逃去。行事虽然隐秘但仍是被少数妖兽察觉，最先到达此地的金雕瞬间脱出战局，两个振翅赶上，翅膀一扇便要将妖风拍散。
崖顶妖虎震天狂吼，身躯一纵凌空直跃上金雕腰背，扬起血盆大口一口咬在雕身上，那金雕吃不住痛凄鸣一声，无法维持飞行直向地面坠去。妖虎借其后背一跃，任由金雕坠落不顾，落在半空身躯随即便被数股旋风托住御风下落在山底。那金雕没了压制，再临坠到地面之时又翻身飞起，悲啼着向远处山林逃去。
山下的林子更是杂乱，几乎密不透风，妖虎驱使着伥鬼想要尽快离开此地。石崖之上的众妖兽回过神来，不过盏茶时间便会抵达此处。只不过才行数步，便见一棵树后转出一只青狼，身体比之寻常要大了数圈，神色冷冷的看着它，已在此等待多时。
洛宓与范进打前先行，再未理会后方情形。
范进轻声赞叹：“郡主使得一手好计谋，以退为进，不费兵卒便将异宝收入囊中，郡主之才，下官实在佩服！”
“先生莫要再如此说话，让人不自在，若不是你在场周旋，恐怕我早已忍不住将他们尽数斩杀！”洛宓行在山林中步足翻飞，白嵬军兵士只得小跑着，方才能勉强跟上。
就她这清冷性子，即便心情极好时，也只是脸上稍见灵动，不显得那么冰冷，倒是常人心情欢喜时的大笑，那是她气急时才有的情绪。
“我如此行事，并非单单只为了地乳精华，真正意图想必先生也早已知晓。”
范进微微轻笑：“郡主是说那消失的天地重器。”
洛宓轻点臻首：“果然，知我者先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