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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舍得一张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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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进白衣胜雪,大袖翩翩,走出队列至石崖下向洛宓躬身道:“郡主!”

    洛宓一挥衣袖,眼眸回转望向众妖兽道:“当年我至圣先师曾与贵族先贤互立盟约,划疆而治,而今众位无故踏入我太玄境内,恐怕有违祖约吧?”

    众兽闻言都是面面相觑,却无一兽出来应话,纷纷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妖虎和狼群。

    独居一方的群狼根本不为所动,自顾立坐在原地,律纪森严,狼王始终隐在暗处,不知作何想法。

    倒是那妖虎低吼数声,跃身来到近前,明明未出人语,场中众人却都知晓了其中意思。

    “十万大山近山自古便是两族相持的边界,你太玄度量司当年未经我等知晓,无故将落马坡以里划为太玄疆域,扩域百里,明明违约在先,我等如今在此并未有不妥!”

    洛宓转身负手,看着首阳峰外景色,待那妖虎说完,斜瞥一眼不屑轻斥:“我太玄定玄分界界碑在此,界碑所处便是我太玄疆域,众位莫要单凭口舌便扯了脸皮,你我之间还需留些体面的好!”

    那妖虎并不相让,紧接便道:“你等纵火烧山之时,也未见奉行这所谓的约定俗成!”

    洛宓性子傲的很,行事向来故我,对人更是冷淡。兴致起来时打几句嘴官司还尚可,但对那些解释缘由的话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她也不屑做。范进深知自己郡主脾性,顺口接过话茬:“这倒是我的不是,一把山火确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庆幸并未与众位有所牵扯,虽有僭越之嫌,但众位大量,怕不会与我这等小卒计较。”

    “各位好聚好散,此间事了我等立刻撤兵,再不踏足山林半步,不知意下如何?“

    范进一番话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对这等言语机锋,众兽神情已是不耐,兽群中响起些许嘈杂,妖虎又自低声吼叫,言语间意思异宝当前,想要分一杯羹。

    江湖中奉行话不言尽、事留三分,要的便是你我心照不宣,听闻妖虎答话,范进自然不会流露多少诧异神色,只是原本笑吟吟的脸上瞬间冷了下来。

    “自先贤订下盟约之后,你我睦邻多年,众位此番行径与入室明抢何异?”

    话音刚落,自妖兽一方便有一声吼叫隐隐传来:“难得有文士尚有逸致与我等畜生讲些道理,那先生可否告知,这明抢与暗夺哪个更龌龊些?”此番竟不是那妖虎所言,而是隐在那群青狼身后的狼王忍不住出声讽刺。

    洛宓原本站着巨石上神游,闻言目光如刀:“范先生莫要再与它们多费口舌!“

    说罢,面向众妖兽面笼寒霜冷声道:“尔等无故闯我太玄疆域在前,觊觎异宝在后,若听得劝告就此退去,我只当无心之失,就此便罢。但若不走,当年沉渊之盟有约,凡山妖精怪者,立国以后不得化形,违者杀无赦,众位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

    众妖一听洛宓言语相迫,当下便要舍身相搏,那妖虎更是大吼一声,霎时妖风四起,周围山林簌簌风响。

    正当双方剑拨弩张之时,远方天际突然飞来数点身影,转眼便来到近前,当先一位髯须垂胸,白袍胜雪,头上戴的是玄道制式的寒霜冠,脚下御着一张青色符箓,上面笔画走笔龙蛇,蕴含着一丝漠然气息,令人生畏。

    范进作为白嵬军参军知事,对镇西边郡民事风俗、人文俊士都略有涉及,眼见来人,略吃一惊,寒霜冠、御物而行,这赫然是一位已身纳五行的高人,此等境界的修士若涉足尘世,即使一县之丞见面也得恭称一句“真人“。

    细看其衣着相貌,范进对来人身份也已了然,不由暗下皱了皱眉头,略感棘手。

    此人姓钱名旭,在整个镇西边郡都算得上有数的高手,是真正名动一隅的名士,门下弟子众多,结庐清修之所恰好便在十万大山边缘,此番定是听到天破之声,前来寻求一份机缘。

    其身后站着两人想来是他的学生,乘着一艘小舟,借由法宝之力御风而行,真实境界不知几何。

    此时的山林荒地,白嵬、妖兽两方正相持不下,哪还有落脚之地,师徒三人只得停在半空。

    身形稍定,其身后左边高个弟子便兴奋道:“老师,是地乳。”

    钱旭也自是认出这石坑底部那汪泉水,是罕见的地乳精华,心中虽喜,但又自持身份,微微颔首道:“书匀,切莫妄言。”

    钱旭声名在外,绝非鲁莽之人,虽是初来,但眼见此番场景,不用经意也能猜出个事情大概,只是心中不免讶然。

    石崖上那一袭红衣,钱旭自然也是认得,当下便收起疑虑,抱拳说道:“见过宓郡主。”

    洛宓对外人向来不假颜色,只是目光相望,聊做回应。

    众妖兽眼见又来一人搅局,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纷纷凶态毕露,一时间场中肃杀之气更甚。

    见此场景,范进修拢衣衫褶皱,上前抱拳拘礼道:“原来是钱旭钱真人,在下垂棘白嵬军参军知事范进,久仰大名!”

    太玄虽已立国二百余年,四周却强敌环伺,远称不上太平光景,再加之世人崇尚登天修行,众多修士涉世极深,江湖中自是鱼龙混杂、清浊不分。但凡是稍有头有脸之人,由于自持身份,出门在外多少遵些礼节。

    这范进深衣阔袖,举止文礼,一见便是书院出身的贤人君子,钱旭也不敢怠慢,忙拱手回礼道:“原来是范知事,久仰久仰!”

    他所说的久仰当真只是个谦词,在此之前确实从未听说过范进这一名号。

    范进潇洒摆袖,单手背后笑问道:“这十万大山以里,如此穷山恶水,不知真人此来所为何事啊?”

    好一个丰神俊秀的翩翩佳郎,当真是夺人眼球,即使此刻庞毅在此也不得不赞叹一句,这酸儒样貌确实比之略胜一筹。

    钱旭虽年纪稍长,但也是一副好面皮。传闻他有一道侣,亦是几近身纳五行的得道高人,更是生得国色天香,名动一方。这修行中人便是这样,吸纳天地精气温养自身,自然容光内敛、身肌无暇,若自身有八分样貌,那修行以后便有十二分神采。钱旭能在镇西边郡闯出偌大名声,还得益于道侣添的这份光彩。

    听闻范进询问,钱旭思绪翻转,他自不会认为方才两人的一番谦让客套。别人便当真和你一见如故、掏心挖腹,那些只存在于茶楼说书先生的口传和小说杂谈中,是就连初入江湖的愣头青都不会相信的奇闻异事。

    当下也直来道往说道:“方才坐功之时,听闻山中天破,想来必有重器出世,本也想着十万大山逢山莫进、逢林莫入的规矩,但怎奈修行不够,委实坐立难安,听闻声音尚在山浅处,便一时起兴,想着前来瞅瞅是何等异宝,便是无缘,见见世面也好!”

    说罢话口一停,眼神示意峰顶四处,故作道:“只是到地与我心中所想大有不同,这是~?”

    “呵呵!那真人恐怕要扫了兴致了。”范进展颜轻笑,随即惆怅一叹:“唉!哪来的异宝出世,此次天破之音,竟皆是这地乳破土所致。”

    “我等也是恰逢其会,白嵬军执军务到此,却只见这地泉翻涌,唯独没有异宝踪影,想来也是,若有真有至宝蕴藏,在这深山之中也早已被山中精魅发现,何至于到瓜熟蒂落之时,才纷纷而来。”

    范进自是不想让这师徒三人久待,徒增几分变数,又不想当真折了一玄道真人的面子,与之交恶,还是选择将事情原委逐一告知,若是识体之人便道声叨扰就此离去。虽然小小在野修士于白嵬军而言不足为患,但身纳五行的真人之境还是当得几分薄面的。

    “哦,竟会如此?”钱旭闻言眉峰紧皱,对于范进所言,他压根一字不信,只是这场中局势确实出乎意料之外。此刻哪怕异宝被人所得,自己尚能旁观局势、有的放矢,是明夺暗抢或合纵连横,未必不能分得一杯羹。但唯独这异宝全无踪迹,到叫自己这个后来者全然失了先手,没了周旋余地。

    但机缘当前,哪个甘心就此离去,钱旭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赖在此地,静观其变。

    “哼!大道面前万事皆舍,何况只是一张面皮而已!”钱旭心中如是想。

    范进眼见钱旭静在原地,再无下文,打斜一看自家郡主神情已然不耐,只得将话点透:“此次白嵬军入这深山中涉军中机密,从山脚到这方山林都被兵甲封锁,还请真人与高足知晓,尽早离去为好!”

    “这”钱旭踌躇少许,话说到这份上,再装傻强留已然不合适。但若挑破脸皮,有些话自己却又说不得,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哼!什么执军务,分明只是借口,天地灵物有德者居之,你白嵬军岂能如此霸道,以朝廷之名行这利己之事,不怕传出去,徒惹世人耻笑!”

    说话的正是钱旭身后弟子,名为董书匀,乃是清河县董家嫡子,家境殷实,后拜师钱旭。往日盛气已久,哪受得这言语相激,当即出言呵斥。

    其身旁那名同门虽沉默寡言,但也是镇西边郡的名门望族,姓霍名光,霍家乃商贾巨富,生意往来遍布整个府地。

    钱旭闻言大怒,转身怒瞪弟子一眼,斥道:“放肆,这里哪容得你插嘴?”

    紧接袖袍一挥,扇了董书匀一个跟头跌坐在舟中,怒喝道:“孽徒,还不行礼道歉!”

    董书匀慌不迭拘礼,但仍是迫于师傅威逼,有些面甘心不甘:“小的口不择言,还望郡主、范知事大人大量!”

    在场中人都是些明镜般的人物,怎会对这一番故作信以为真,只是钱旭一名满边郡的修行名士,如此舍下脸皮,让人心中不由轻看几分。

    范进心中讥笑,暗道:老匹夫,在这给我演戏看,即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天下美事岂能尽于你享。

    正欲再言,却只听石崖上洛宓骤然出声:“什么时候我白嵬军做事要向尔等修士细说缘由,既然如此不想走,那便留下来!”

    说罢,轻跺莲足,脚边碎石荡起,衣袖一挥,以石为箭猛然向董书匀射去,速度之快激起骤然一阵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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