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少年游(十)
如意脸上发烫,想要推开谢逢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的长发并没有都绾上去,发丝和谢逢春的配饰勾在一起,随着她的动作,头皮被扯痛,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谢逢春并没有停下来帮她解开缠起来的发丝,仍然不知足似的,唇瓣拂过她早已红透的耳垂。
珍珠耳铛贴在肌肤上,散发出凉意。
“燕燕知不知道你刚才像极了外面那些吃干抹净就始乱终弃的骗子。”
“我哪有始乱终弃!我和你也没……没那个!”如意气得想拍开他的手。
“那你怎么说,我是你兄长?”
如意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解释说:“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啊。”
谢逢春总算松开她,慢条斯理解开了勾缠在衣饰上的发丝。
“未婚夫。”
如意一怔。
谢逢春重复了一遍:“你可以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如意下意识就想反驳他,在话语出口之前,她先被谢逢春按在车壁上亲了一遍。
眼尾控制不住溢出泪水,她不太用力地咬了一口谢逢春,趁着对方吃痛松口的空隙,如意小声说着:“外面还有人。”
即使快到日落时分,街上的人也没变少,马车依旧是慢吞吞前行着。
她很怕被人听到刚才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如意眸中水光潋滟,唇瓣有些红肿,面颊透着蜜桃一般的绯色。
谢逢春眼眸微暗,按捺住其他心思,如她所愿放开手。
马车轻微的摇晃着。如意自从宫里出来,眉眼时时舒展,并不像在宫里那样束手束脚。
假以时日,她就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并不需要他的帮助了。
谢逢春酸溜溜地腹诽。
他神色郁结,如意今天好歹沾了他的光,也得关心一下谢逢春:“谢大人怎么闷闷不乐?”
“燕燕若是日后搬出去住,岂不是没几天就把我忘了。”
“搬……搬出去……?”如意一愣,反应过来她是客居在谢逢春府上的。可她住得很顺心,竟然忘记考虑日后搬出去的事。
谢逢春直觉有机可乘,追问道:“难道燕燕没有想过搬出去?”
如意懊恼道:“现在想到了,我明天就去看宅子!”
“也是,燕燕总不好从我对面屋子出嫁。”
如意:“……?”要不是周围人太多,她真的很想把谢逢春丢出去。
她气得脸颊鼓鼓,谢逢春不逗她了,说起正经事:“你看铺子做什么?”
“开店挣钱。”如意说到这个就精神不少。
谢逢春更郁闷,难道他还养不起一个小女郎吗?就算薛如意的衣裙首饰要天天换新花样,他的财富也足够请帝京城内最好的工匠和裁缝为她量身定做。
但如意肯定不会要的,她看起来一门心思要自己努力。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开口就行,若是我不在,你找王禧或者方怀止都行。”
“我会自己努力的,绝不依靠谢大人的势力。”如意眸中闪着细碎的金芒,语气满怀期待。
谢逢春:“……”
该不该告诉她,掌漕运的官员是他提携上来的,各个关口都分布着谢太傅手下的人。
就算他不插手,只要略微一查来龙去脉,货物走向就畅通无阻了。
算了,这只是小姑娘一时兴起。等遇到各种棘手的困难再让她重新考虑也不迟。
谢太傅如是想道。
“你会看账本吗?”谢逢春问道。
如意点头:“会的。”
·
直到人坐在书案前,面前堆着一摞王禧拿来的账本,如意开始头痛:“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谢逢春摇着文人扇:“账本啊。”
也就是他府上最近几年的账册而已。
如意涨红了脸,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头疼,又不好意思说她看不懂。
谢逢春问道:“你平时都看什么账本?”
如意声音细若蚊呐:“就是……避风台的那些……”
谢逢春:“……”他还以为是在薛家时候跟着主母学过掌府上中馈,原来是各宫用来记录开支用度的册子。
他叹了口气,拿过一册,开始逐字逐句教起小女郎。
如意小声问他:“谢大人也会看吗?”
谢逢春应了一声:“早年食不果腹时候,要挣钱给母亲买药,帮人抄过一阵子书,其中夹了几本账册,自然而然就学了个大概。”
好像挑起了他的伤心事,如意咬住唇,小心翼翼看了看他的脸色。
目光和谢逢春对个正着,谢逢春看穿她的心事,唇边不由得浮现出笑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日后还请薛掌柜给我留个账房先生的位置。”
如意扭过头,谢逢春看着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红,一副别扭的模样:“你要是辞官了,我养你也行。”
谢逢春愣在原地,如意躲开他的目光:“你不愿意吗?那就算啦,看起来也不是真的喜欢我。”
小女郎的衣裙被她揪来揪去,弄得皱巴巴一团。
“当然愿意,只是……太突然了。”谢逢春轻咳几声,“只要是燕燕说的,我什么都答应。”
如意“哼”了一声,耳尖更红,小声嘀咕道:“我只是先答应一下你,免得你整天胡思乱想,一副我要始乱终弃的样子。”她补充道:“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谢逢春刚才还高兴的脸顿时又沉下去:“燕燕是要金屋藏娇?”
和他在一块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如意摇头否认:“我现在身份尴尬,要是被……知道了,我怕又惹出事。”她觑了眼谢逢春的脸色,往他那靠了靠,做出让步:“那……你可以告诉永国公世子……还有余太医。”
谢逢春被她委屈的眼神哄得心软:“不然还有谁?”
他还没想不开到专门去告诉闻人煦。
如意满意地仰起脸,贴了贴对方的唇瓣,很轻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
谢逢春由着她胡来,小女郎动不动就咬他一口。
王禧候在门外,听到屋里传出书页本册落地的声音,微微叹气。
“谢大人日理万机,我哪里敢金屋藏娇。”如意搂住他的脖颈,额前碎发扫过他的下颌,“我这不是看谢大人每天不能安寝、食不下咽,为朝臣分忧。”
谢逢春气到发笑,如意撒娇似的亲亲唇角,谢逢春只得无可奈何地由她胡闹。
自从如意在他身边后,谢逢春时常陷入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怪圈,生怕一觉醒来就如破碎的梦幻泡影。
他不允许任何人说出去,还是瞒不过如意的眼睛。
齿尖产生的细碎的痛楚让谢逢春清楚意识到他处于现实之中,痛苦不堪的回忆对他来说才是过去。
他的过去是被大火烧过的荒芜之地,经年累月,寸草不生。
却有一只雏燕愿意跌跌撞撞落入其中,与他相逢在春日。
从此枯木逢春,萌芽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