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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一行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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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逢春没有露脸,掩藏在车内看着小女郎的背影。

    值守的侍卫原是不大高兴的,但看到腰牌上的名字,连问都不问就谄笑着放她进去了。

    谢逢春说得不错,只要如意愿意倚靠他,不管什么人都会为她让路,争先做马前卒。

    如意心动了下,然后拒绝了。

    她可是以后要跑路出宫的人,要是搬出谢太傅的名头,隔天来抓她回去都算效率低了。

    跨过门槛,她回头,那辆马车还静静地停在那。

    隔着木板与布帘,如意也能感觉到从中传出的视线,一定会等她的背影彻底没入夜色中,车夫才会得到离开的命令。

    青棠呆在避风台内坐立不安,白天如意接了旨意出宫一趟,竟然入夜了还没回来。人是和谢太傅一起去的,眼见着月亮一点一点攀升至头顶,还没有个宫婢来递消息。

    她着急得上火,来回踱步。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两长一短的叩门声,脚步一顿,上前开了门。

    进了室内,大氅上的雪顿时化为水滴落下来,打湿了绒毯。

    她颊边有一缕头发散着,是谢宅的那支利箭擦断了头发,半长不短地垂在那。

    “路上出了些事耽搁了,我一会儿跟你说。”她解释道,“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知道我现在才回来吗?”

    青棠回想了下,比划道:连知道你出去的都没几个,晚间一直是我在这等着,没有其他人过来。

    人平安回来了青棠也放下心,解下大氅挂到一边,去给她预备热水。

    没有了衣袖的遮挡,她手腕上那圈淤青分外明显。

    青棠脸色微变,如意安慰她:“今天做好人好事时候弄得,不碍事,已经有医官看过了。”

    青紫色的痕迹留在皓腕上,显得尤为可怖。

    如意怕她也要帮忙揉开淤血,赶紧缩回手,“别碰了别碰了,我已经涂过药了。”

    冬天烧着地龙的室内,头发干起来反倒更快些。

    青棠给如意擦着湿发,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像是要把避风台的门都撞开。

    她不安地看了眼,如意示意她去开门。

    借着皎洁月色,来人是几个身形强壮的嬷嬷,见到来人是青棠,彼此交换眼神,很不客气地说:“这是她身边的小哑巴?”

    一边的小黄门连连点头称是。

    嬷嬷愈发轻视她,径直就要进门,青棠伸手去拦,被推了几个趔趄。

    她口不能言,问不出嬷嬷们要做什么,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冲着如意来的。

    “你主子呢?”其中一个人问她,随即讥笑道,“罢了,你也答不出来,还是叫我们亲自找吧!”

    “找谁?”

    冷冷的女声从里面传来,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如意挽着半干的长发,穿着雪白的中衣,从屏风后走出来。肩上还有没干透的水痕,脸颊被浴房的水蒸气熏得微红。

    嬷嬷们讪讪地停手答话:“原来薛姑娘在呢。”

    “我不在避风台,我还能去哪呀?”如意露出讶异的表情,“是谁跟你们说我不在?难不成大晚上的,还刚下完雪,我在宫里乱转?”

    “姑娘说的是,底下人不中用,传错了话。”嬷嬷们竟然被她审视的目光逼得避开话题,“是奴婢们的过错,如今天冷容易风寒,奴婢们就不打扰薛姑娘就寝了。”

    躲在后面的小黄门她看着眼熟,如意叫住他们,走到小黄门面前。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手指紧张地绞着衣服。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如意问他,对方瑟缩地更厉害。

    “你师傅是不是向福海?”

    听到“向福海”三个字,小黄门全身抖了下,自知是被认出来了,“是……是奴婢的师傅……”

    “这会儿你不在你师傅身边伺候,来避风台干嘛?”

    小黄门哆哆嗦嗦回答:“奴、奴婢就是巡视下宫里有没有需要修葺的地方,好上报给师傅……碰巧遇上了嬷嬷们要来避风台,顺便带个路……”

    如意指了指天上,“大晚上你巡视?”

    小黄门哑口无言,如意追问:“你是不是非要去内廷司才说实话?”

    嬷嬷们脸色也变得难看了,生怕小黄门会因为畏惧再胡言乱语说出对她们不利的话,拽过他的胳膊就走。

    她们力气大,如意肯定比不过,眼睁睁看着她们带着小黄门走了。

    青棠问道:就这么让她们走了?

    “拦也拦不住,明天不如让人去问问向福海。”

    要是以前她估计还真傻乎乎以为是找错了,但她可是刚从谢宅回来的,对方明显是知道她今日出宫,并且还在外面耽搁到很晚,特地选了这时间来找麻烦。

    如果她不听谢逢春的话,执意留在谢宅,不就被人牢牢抓住把柄了。

    想到谢逢春,如意蹙眉。

    他醒来之后看着有点虚弱,但是精神还行,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能不能好好休息……除了这样的事,他没准又要忙整晚上。

    如意擦头发的手一顿。

    她为什么这么操心谢逢春的事!

    是因为谢逢春把她拉开救了她,她担心一下谢逢春的身体又怎么样呢?

    她烘干头发,连青棠要给她擦头油都拒绝了,缩在被窝里不肯冒头。

    光是想想明天能见到谢逢春,如意就心情复杂,竭力忽略心底的雀跃欢欣。

    青棠在外面守夜,听着床上传来如意辗转反侧的动静,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如意一早就睁开眼,盯着床边上的朱色纱幔看了许久,上面缀着造型精巧的玉饰,随着她扯动床幔来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收拾完就在宫道等着,看到远处有一抹紫色身影出现,她拢了拢鬓边碎发,佯装毫无察觉地走过去。

    果然那抹紫色人影在注意到她之后就停了下来,等她走近。

    谢逢春噙着笑意,面色略有些苍白,鼻梁上架着他惯用的那副单片镜,愈发衬得他像个风姿卓绝的名门文士。

    如意心头一动,飞快扫了一眼他空荡荡的手,,把小手炉塞进他手里,“你不冷吗?出门怎么又不带手炉,王禧都不知道提醒一下你。”

    “他不在,我忘了。”谢逢春温声答道,“下回一定记住。”

    王禧不在?如意眸中闪过愕然。她每回见到谢逢春,身边必定跟着王禧,从无例外。

    她往谢逢春身后看去,除了引他入宫的小黄门,的确没有看到王禧的身影。

    昨夜送她回去的时候,也是谢逢春一个人。

    如意愣愣地杵在那,一看就知道心思不在这。

    谢逢春指尖抚过她的面颊,拈起一缕梳不进发髻的碎发。

    “这是……昨天被箭尖擦断的头发……”如意手忙脚乱把那撮头发别在耳后,“对了,你昨天回去之后怎么样了,有没有再遇到危险?”

    见她重新开始关心自己,谢逢春颔首:“不成气候,无须担心。”

    如意为了掩盖手上的痕迹,今天特地穿了件放量大的上衣,还把手钏挪了个手。

    谢逢春拉过手腕,莹白皓腕上的痕迹比昨天略淡了点,但伤痕周围肤色都不太一样了。

    指腹擦过肌肤,触感柔软细滑,却没有属于药膏的气味和滑腻感。

    如意心虚地侧过头,“在外面有人看着呢……谢大人还是松手吧。”

    微凉的指尖轻点了几下手腕内侧,如意禁不住撩拨就要缩回手,被谢逢春扣住。

    她委屈地抬头,生怕被人看到他们现在的动作,哪怕有衣袖掩住她也觉得毫无安全感。

    偏偏她眼里求饶的意思越浓,谢逢春逗弄她的心思就越强。

    余光处出现个人影,伴随踩着细枝枯叶的脚步声,如意惊得就要抽回手。

    谢逢春顺势松开,敛起眸中的戏谑,正正经经站在那,仿佛刚才出言调笑的人是她的幻觉。

    “谢大人。”何九桂上前行礼,复又对如意说道,“薛姑娘,您也一起。”

    如意不解地看着他们:他们要议什么事,还要带上她?

    她迟疑了下,还是提着裙摆跟上去了。

    闻人煦不停地转着玉扳指。

    如意知道那是他心情焦躁时候的小动作,看来昨夜的事情小皇帝已经知道了。

    他长得很快,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个子跟抽条似的,气质也是日复一日的改变。

    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时候稚气未脱的模样。

    他终于停下转动玉扳指的手,改为无序地敲着桌面,“朕已经给过谢太后机会了,为什么她还要三番两次的……”

    老师和太后都出自谢家,他们扶持自己登基。

    如今老师与谢家渐行渐远,谢家终究是按捺不住,既想要谢太后恢复垂帘听政的辅政大权,又不甘心让谢逢春一个没名没分的子弟脱离掌控。

    谢家的人太多了,每一支都有自己的打算。

    “昨夜避风台的事,朕已经知道了。”闻人煦阴沉着脸,“那个小黄门,彻夜不归,向福海遣人找了一圈,今早被人从井里捞出来。”

    如意忍不住后退一步,昨夜的事……这是当晚就灭口了吗?

    文华殿内暖意融融,她却顿觉得浑身寒冷,仿佛有吃人的大口张着,等她自投罗网。

    “那些婆子一定是受了谢太后的指使。”闻人煦焦躁道,“还有内廷司来报,避风台那个给你乱报信的小黄门也是谢太后派去的。”

    如意眸中难掩震惊的神色。

    谢太后都被圈禁有段时间了,怎么手还能伸这么长?

    何况……她和谢太后无冤无仇,上回是故意下药要她失态,毁她的名声,现在又想从别的地方来害她。

    此时,谢逢春淡淡开口:“真是无巧不成书。昨夜臣在家中遇刺,刺客倒也是谢家养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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