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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吴山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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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赌气般的回答。

    隔着被子,谢逢春也能想象出藏在里面的人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些话的。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如意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谢太傅语气轻快。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等脸上没那么烫了才悄悄探出脑袋。

    屋里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

    如意叫来宫女,“谢太傅走了吗?”

    宫女有些疑惑,还是仔细答道:“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前就离开了,还让奴婢们得看着您吃药。”

    如意:“……”

    是余柏开得药吗?那她宁愿病死算了。

    避风台的宫女们对她为何不想见谢太傅感到迷惑不解,如意是先帝常在的身份被瞒了下来,她们只以为她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连谢太傅都对她高看一眼。哪怕薛家在帝京无籍籍名,也不影响其他人对薛如意的好奇心。

    傍晚,宫女煎了药来,如意趁着没人注意直接倒在窗外花丛里。

    翠绿色的草叶沾上棕褐色的药汁,如意把空碗递出去,顺便多要了一份蜜饯果子。

    她心神定不下来,一闭上眼就想起那日在假山洞里经历的事。

    如意第一次知道谢逢春失控的时候是这样。

    平日里的谢太傅永远端方自持,哪怕有贴的十分相近的时候,也没有僭越过一步。

    她还以为谢太傅是承受了外人诸多的误解,甚至曾经暗自不鸣过一阵。

    现在想来,是她多虑了。

    外面对谢逢春的评价没什么错,谢太傅跟“好人”两个字其实不太沾边,只是装得很像好人而已。

    跟他看似病弱的外表相反,谢逢春的力气不小,轻而易举就可以制住她。

    没准连病恹恹的模样都是骗人的。

    如意吃着蜜饯果子,果脯甜津津的味道让她心情开阔不少。

    谢太傅亲口承认之前的事不少是为了接近她才做得,那遇刺受伤的时候也是吗?

    如意突然想到这一出,拿果脯的手忽然停下了。

    她当时又慌乱又害怕,注意不到周围的环境,只是清晰地听到了利刃刺穿衣袍没入皮肉的声音。

    谢太傅护着她,顾及不到暗处的冷箭也很正常。

    ……这牺牲也太大了,万一没算好位置射伤了心肺怎么办?如意继续嚼着果脯,心里却有了一点计较。

    谢逢春说喜欢她,那岂不是能利用这一点拿到出宫的旨意?

    在闻人煦真正能亲政之前,大赦的旨意还是要从谢太傅这出。她见了不少次谢逢春处理公文、下达旨意,有个堪称胆大包天的计划浮上心头。

    翌日,她早早地起床穿好衣衫,还在妆案前仔细挑选了匀面用的胭脂水粉。

    谢逢春还算客气地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到如意让他进来才跨过门槛。

    她点了一层薄薄的唇脂,衬得一张芙蓉面愈发娇美动人。

    “谢大人不处理公务?”

    “休沐。”谢逢春答道。

    如意还真是没见过他彻彻底底休沐的日子,即便是被射伤、手臂吊着的时候,谢逢春议事、批奏折也不会落下。

    他今天竟然会特地安排出休沐的日子,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屋里弥漫着清苦的药味,谢逢春已经习惯这种气味了,桌上正大剌剌摆了个喝到见底的空碗。

    谢逢春不禁多看了几眼,如意心里正有点得意,就见他叫住了正要把空药碗端走的宫女。

    “碗给我。”他发话。

    宫女不敢不从,双手奉上空碗给他,不知道谢大人发现了什么问题。

    如意有点紧张,药端来的时候她说入口太烫,要等凉一凉再喝,宫女一出去就把药汁倒在窗户下老地方。

    该不会是被谢太傅看出来了吧?

    谢逢春打量了下空碗,又递回给宫女。

    如意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蒙混过关了,就听见谢逢春说道:“再煎一碗药来。”

    如意愕然,宫女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连声答应退了出去。

    “我……我喝过了!”如意辩解道。

    谢逢春捏起她的下颌,指腹在她抹了口脂的唇瓣上轻轻擦过,把手指上的颜色给她看,“下次记得在碗壁也一块儿抹上口脂。”

    如意气馁,悻悻地低下头。

    “天气转冷,染了风寒自然要尽早治好,秋冬时节拖着更容易出事。”他目光扫过如意的脸。

    宫女手脚快,小炉子上还温着之前的汤药,放凉了些便端来了第二碗。

    如意往后缩了缩,“我不想喝。”

    她没有染风寒,分明是谢逢春故意的!

    她抬起眼,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泫然欲泣。

    谢逢春不为所动,亲自捧起碗,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她唇边。

    “我能不能不喝……”如意泪眼汪汪。

    “怕苦的话一会儿允你多吃几块蜜饯果子。”

    “我……”如意气短,知道自己逃不过,闻着药味儿就皱起眉头,“那我喝完了药,谢大人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谢逢春正对上她的视线,眉眼如画,眸中清澈。

    “你先把药喝了。”

    如意知道这算是拐弯抹角答应了,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捏着鼻子一口一口喝完了药汁。

    里面加了很多蜂蜜,但还是很难喝。

    如意喝下最后一口,被苦到咳出眼泪,连着吃了几块蜜饯才好些。

    “下回装病的时候记得把戏做足了,这才是你喝完药的样子。”谢逢春毫不留情拆穿她。

    “你知道还给我喝药。”如意撇嘴,“是药三分毒,谢大人怎么下得去手。”

    谢逢春瞥她一眼,“当然不是治风寒的药,只是一般的补药而已。”

    他搁下药碗,让宫女端走,转头问道:“说吧,求我什么事。”

    他倒是要听听,从薛如意嘴里又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如意擦了唇边残留的药汁,才不紧不慢说道:“谢大人能不能教我习字?”

    谢逢春诧异地挑了挑眉,“为何?”

    “虽然我在家的时候娘亲教我认识了几个字,但家里不允许我和哥哥姐姐一起念书,我一直羡慕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她声音软软的,每个字都刻意拖长了些,显得说话像是在撒娇,“临帖总是照本宣科,学不到东西,能不能让先生教教我?”

    她又是放软了语气,又是一口一个“先生”。

    谢逢春半晌没有说话,如意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不答应,还凑近拉了拉他的衣袖,“我都喝完药了。”

    “可以是可以。”谢逢春说道,“既然都答应你了,教你写字也不是什么难事。”

    面前的少女顿时绽开笑颜,眉眼弯弯,跳下床榻去铺纸磨墨。

    谢逢春字如其人,银钩玉唾,鸾翔凤翥。

    如意的字笔画歪歪扭扭,对比着都脸发烫。

    ……这也太难了,得练到猴年马月才能仿出谢逢春的一手字!

    正在如意气馁的时候,手背被人覆住,温热的掌心和微凉的指尖刺激得她轻轻一颤。

    “你照着写不知道要几年才能开窍。”谢逢春一手环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握住她的手十分耐心地手把手教她运笔。

    写了几个字,怀中少女头顶都快要冒烟了,耳朵通红。

    “还学吗?”他问道。

    “……学!”如意咬着唇,手被谢逢春紧紧握着,小声挤出回答。

    一上午如意都不知道怎么过去的,手抖到不行,好不容易熬到一幅字写完,浑身跟虚脱了一样。

    “你写个字紧张什么?”谢逢春明知故问。

    “怕写不好,学不会。”如意老老实实回答。

    谢逢春轻笑两声,“这有什么,我刚开蒙时候因为字写不好还挨过手心板子。”

    “真的吗?”如意好奇地扭过头,额头堪堪擦过他的下巴,吓得她又避开了。

    谢逢春没有对她的躲避呈现过多的在意,铺开一张新的纸,笔尖游走在纸面上,“故夫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

    与他批阅公文奏折时候的字迹不同,谢逢春在纸上留下的字形畅快淋漓。

    如意第一次见他写这样的字,忍不住摸了摸鼻尖,想着自个儿什么时候能仿出来。

    等她七老八十了……也不一定能写出来这样纵横的字体吧。

    谢逢春倒没有因为她上手慢说过半句重话,等到结束的时候,如意手背上都因为长时间的接触泛起淡淡绯色。

    谢逢春搁下笔,打湿了巾帕给她擦手。

    如意想抽回手,试了试,纹丝不动,只好作罢。

    “你想学我让人送点字帖来。”谢逢春温声道。

    “是先生亲手写得字帖吗?”如意问他。

    谢逢春把帕子丢回水盆里,不紧不慢道:“你想的话也可以。”

    “那就要先生写的。”如意唇边扬起甜甜的笑意。

    谢逢春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如意原本心里有点不安,她提了这么个要求,谢太傅竟然只是随口问了问便答应下来,还如此耐心地教她运笔落笔。

    如果没有圈着她就更好了,如意腹诽。

    背后始终贴着谢逢春的胸膛,她根本没法集中精力认真学习。

    哪怕谢太傅按照承诺做个“好人”,如意也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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