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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菩萨蛮(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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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乱中,王禧把他们扶起来,素日平和无波的脸上隐隐透出杀意。

    “是奴婢失察,奴婢先带大人离开这里。”

    谢逢春按下他的手,“不用,人马上来了。”

    王禧一怔,随即发现禁军的身影正在朝这边赶来,转身让人团团围住刺客。

    禁军统领抹了把额上的汗翻身下马。他一听说谢太傅遇刺,吓得饭都没吃完就带着人赶来,幸亏来得及时没让刺客跑了。

    谢太傅身边的暗卫已经制住刺客,往嘴里塞了布条防止他们咬舌或服毒自尽。

    如意察觉到已经没事了,才慢慢松开手。

    她方才太紧张毫无感觉,现在感觉掌心碰到了什么濡湿的东西,低头一看是谢逢春身上的血迹。

    他穿着深色衣衫并不明显,但从如意掌心一滩血迹来看,并不是表层的皮肉伤。

    “你受伤了?”如意的心被狠狠揪紧,“好多血……”

    “没事,一点擦伤。”

    是方才从马车摔落时候,一支流箭擦着手臂过去,把衣袖都撕扯出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污了一片衣料。

    禁军统领上前赔礼道歉,谢太傅脸色苍白,丝毫不减压迫感。

    “是下官没能管束好京城治安让谢大人受伤了,下官罪该万死。”他背后都是冷汗,不敢想象万一真有什么岔子……他九族够不够搭进去的。

    “统领大人失察,刺客也不必从你们这过了,直接押进诏狱去审吧。”谢逢春随意扫了他一眼,就让禁军统领吓得立马应允了。

    “下官亲自押他们去诏狱,一定替太傅大人分忧!”

    如意一直扒着他的衣袖没松手,自己都没发现她早已眼泪汪汪,“那是哪里来的刺客?你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

    谢逢春听她语无伦次,顺着拍了拍她后背。

    眼前的马车自然是没法再坐了,所幸这里离谢逢春的宅子不远,机灵的下人早已出来等候,见此情形派了新的马车来接应。

    “别喊外人来,我自己会处理。”谢逢春额上冷汗密布,显然并不像他语气那么冷静自如。

    如意无措地点头,那群人必定是刺客,会是谁派来的?是怎样的亡命徒才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动手?这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想到这些她毛骨悚然。

    鲜血顺着谢逢春的指尖流下,如意从袖中摸出手帕,仔细把他手上的血擦干净。

    洁白的帕子瞬间就没法看了,深深浅浅的血迹晕开在帕面上,遮挡住原本的刺绣图样,一团一团红色的痕迹像极了开在雪地的梅花。

    他回的不是谢家大宅,只是一处安静的小院。

    王禧拿了伤药来,让如意离远些,怕伤口可怖会吓着她。

    谢逢春从怀里摸出把匕首,直接划开衣袖布料,露出鲜血淋漓的手臂。

    空气中的血腥味一下变浓了。

    王禧给他处理着伤口,谢逢春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等包扎完,他才问王禧:“核实过是哪里的人吗?”

    王禧低头道:“箭柄上没有刻字,应当是黑市买来的。”

    “世家府上家将所用兵刃都有家徽标识,从黑市买货……”谢逢春冷笑了声,“那就撬开死士的嘴,越快越好。”

    王禧应了声“是”,端来炭盆,把换下来沾着血的衣物拿去烧了。

    “薛姑娘……如何安顿?”王禧瞥了眼在边上坐着的人。

    如意一直盯着他给谢逢春上药包扎,突然被问道,犹豫了下说道:“我……我来照顾谢大人吧。”

    王禧正等着她这话呢,他要连夜追查刺客的来路,事出紧急让外人来照顾总是说不明白的,如意照顾他家主子确实适合。

    谢逢春也没反对,默认了王禧的意思。

    如意有所耳闻谢公府上一大家子人,但谢逢春所在的地方安安静静,连下人都见不到几个。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谢逢春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在外置办的宅子,平时不住谢府。”

    他提到自己家中,眉目间疏离依旧。

    王禧正要出去,被谢逢春喊住。

    他抬眼看了下如意,吩咐王禧:“府上那几个丫鬟婆子还在不在?给她叫桶水。”

    如意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在地上打了两回滚,粉色衣裙上都沾了尘土,乖巧跟着王禧出去了。

    等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谢逢春敛眉,从怀里拿出那块巾帕。

    上面沾的血已经凝结成暗红色,没被血覆盖的地方能看出帕子原主人蹩脚的绣活。

    他素来厌恶肮脏污渍,此刻却不嫌弃这块面目全非的巾帕,一寸一寸抚摸过去,连脱线的边缘都细细摩挲了个遍。

    王禧带着如意去了净室,叫下人准备两桶水,另一桶送到谢大人那去。

    热气蒸腾的净室里,如意趴在木桶边,由着侍女给她打上皂荚。

    谢逢春宅子里的婢女都是平平无奇的模样,衣着打扮和外面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就是嘴巴十分严,任凭如意怎么问也不肯多透露。

    “小娘子莫要问了,谢大人平日独来独往,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说话的那个当她是谢太傅的身边人,以为她是要打听谢太傅有没有养人在外头。

    如意感觉自己越描越黑,再说下去怕是要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她绞干头发,肤白胜雪,脸颊被热气蒸出两团红晕,显出几分姑娘家的娇憨情态来,把侍女看得呆愣住。

    正如侍女所说,这宅子就谢逢春一个人住,连给她换的衣裳都没有,还是下人去成衣店临时买的一身。

    她匆匆换上就要去看谢太傅。

    谢逢春伤着手了,只是简单沐浴了一下洗去灰尘。

    如意进门时候他已经端坐在书案前写字,伤得是左臂,并不影响他处理公务。

    “天黑了,你先睡吧。”他指了指房门外,“随便挑一间称心的让下人给你收拾出来,有暗卫盯着出不了事。”

    “那怎么可以,我答应王公公要照顾你的!”如意义正严词拒绝。

    谢逢春的笔停顿了下,“你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他提醒了如意才想到这层,不由得踌躇起来。

    “今日之事也并不是我想把你牵扯进来,事出有因没法跟你解释。你因为我遇险,还能让你在外面和我同住一间?你姑娘家的名声要不要了?”

    如意反驳道:“难不成你的人会把这事儿说出去?”

    “……不会。”

    “我又不是外面待嫁闺中的女子,只要先生的人不说出去就没事了。何况先生还没娶妻,这事说出去应该是对先生的名声损伤更多。”如意振振有词。

    还挺有道理的。

    谢逢春冷冷道:“我娶不娶妻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什么关系……”如意舔舔唇,对自己的狡辩有些心虚。

    即使是身上带伤,谢逢春看折子写票拟的速度也不曾减慢,没工夫分神搭理如意在做什么。

    这里不比宫中,即使如意不爱听太傅授课也能自己找些事情做,还会有小黄门给她准备话本看。

    谢太傅的房间里只有码得整整齐齐的奏本,连装饰都没摆几件。精雕细琢的镇纸和砚台大概算是这屋里最具有装饰性的物件了。

    如意看着烛火芯子慢慢燃烧,火苗跳动,就觉得尤为催眠。

    等谢逢春忙完手头的折子,抬头一看,如意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到底是谁照顾谁?谢逢春腹诽。

    “薛如意?”他轻喊了声,对方毫无反应,脸埋在胳膊上只露出半个面庞。

    气息平稳,睡得很香。

    他凑近去,灯光下如意的脸庞笼罩着一层朦胧光晕,鸦色长睫被她的鼻息吹得微微颤动,发间隐隐有皂荚的清香。

    这时候叫她出去未免有些苛责。

    谢逢春轻手轻脚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腰肢纤细,整个人轻飘飘的,他单手也能揽住。

    明明这间屋子是他的,要出去住的反而是他本人。

    谢逢春自嘲地笑了笑,给她掖上被子正欲起身,对方却抱紧了他的胳膊。

    “薛如意,松手。”他毫不留情抽走手臂。

    睡得很沉的小姑娘并不理会他,还往他的方向拱了拱,嘴里喃喃念着“别杀我”“别走”之类的话语。

    谢逢春心头一软,在床边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起身吹灭蜡烛。

    如意梦里睡得不太安稳,刚开始还好,睡着睡着就仿佛置身于动荡之中,梦到马车侧翻的时候,她紧紧揪住谢逢春,对方却要把她推开。如意只能死死抱着谢太傅不撒手,做了场十分惊险刺激的梦。

    她迷迷糊糊醒来,睁眼就看见陌生的床帘和床顶。

    如意混沌的大脑一下清醒了,这不是谢太傅的屋子么,她在谢太傅这睡了一晚上?!

    她挪了挪身子,看到搭在身上的一条胳膊,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她的尖叫声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另一只手捂住了,谢逢春面色不虞,在她耳边低声警告:“你叫了马上就会有人进来。”

    如意吓得一动不敢动,她自个儿还是很珍惜脸皮的。昨天大言不惭在谢逢春眼前说了那通话,结果真身上阵了反而把她吓得够呛。

    就算出了宫没人认识她了,眼下这个情形要是被哪个侍女还是暗卫误闯进来看到,她还活不活!没准行宫院儿里那口井就是她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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