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他要往下跳，被三尾狰死死拽住。
“呜——”
又是那远古的呼唤。
一粒巨大，泛着琉璃光泽的珠子缓缓升起，离温泛夜是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
下一秒，那珠子微微转动，方知是一只眼睛。
温泛夜和三尾狰被震撼了。
这么大，不过是它的一只眼睛。他们看不见这生灵的全貌，它自裂谷升起，长身透明，肌肤泛着幽光。
方才照亮前路的就是它的光，原是它醒了。
三尾狰忽道：“你看！”
菱歌不知怎地到那生灵体内去了，她看见三尾狰和温泛夜，便用力敲击肤壁。
可不管她怎么做就是出不来。
“呜——”
生灵跃上天际，卷起狂风。
温泛夜本想也跳到那生灵体内，却来不及了。生灵极快地飞出裂谷，向迦叶城游去。
……
两个罗刹卫兵走过长长甬道。
“月净鲸应该回来了，没有被发现吧？”
“都做了这么多次了，怎么会被发现啊。不过，我心里总是突突的，月净鲸是海神坐骑，咱们用它运送死尸，是不是不太好？”
“你想多了吧，我们是小小守卫，能驱使得了月净鲸？只有王室才能让它办事，这是公子的吩咐，怎么也算不到你我头上。”
“女王陛下若知道了，定饶不了我们啊……”
边走边聊，忽地一个卫兵撞上从右边通路拐进来的婢女。
他以为是普通人，正要恼火，认出是侍奉在公子身旁的婢女阿措，连忙后退一步，弯腰行礼，“见、见过阿措姐姐。”
另一个卫兵十分上道地从袖里掏出一支琉璃簪，“阿措姐姐，我新买了一支簪子，送给你。”
阿措冷眼，看那簪子半晌，道：“这簪子不适合我。”
卫兵连忙说：“那给阿珠姐姐，待会儿换了班，我再去买一只适合阿措姐姐你的。”
“你倒是有心，不过就你们的身份，我在公子面前也美言不上。”阿措看向甬道尽头，“月净鲸回来了吗？”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卫兵讪讪收起簪子，“我们正要去看。”
话没说完，阿措径自走去。
两个卫兵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光自小门涌入，映入眼帘的是异常开阔的圆形广场，被高高竖起的石墙围住。
阿措抬头，只见巨大的抹香鲸在罗刹海国上空盘旋。
那便是月净鲸了。它有两种形态，一是罗刹国百姓都能看见的抹香鲸，二是琉璃般透明的神形。
月净鲸是护国之兽，公子却私底下以王室之名，用它运送死去的凡人尸首。
他不常来关押凡人的石牢，没注意到月净鲸的光芒相比从前黯淡了很多。
但阿措有什么必要告诉他呢？没必要。
两个卫兵站在阿措身后，阿措朗声道：“女王陛下要来观礼，再去清点一次石牢里的凡人数量。”
阿措忽地注意到那台基上坐着一个人。
她快步走近，与少女双眸相对。
少女立刻摆出警戒的架势，柳眉紧蹙，杏眼微转，似乎在观察他们。
阿措一眼便认出这便是公子那罗下令活捉的少女。
刚刚得知，她是修士。罗刹海国可很久没见过修士了。
正因如此，她特别吗？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儿？阿措满腹疑惑。
卫兵也注意到了，走上前来：“咦，这里怎么有一个凡人？”
阿措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家伙天天呆在颂神场，玩忽职守，放了班也是吃喝玩乐，泡在烟花之地。
明明是看一眼告示就能知道的事。
不过阿措没告诉他们，她想了想，嘴角微扬：“估计清点错人数了，把她关进石牢吧。对了，她是修士，小心别被她打了。”
卫兵面面相觑，小心问道：“那待会儿可要把她放入场？”
阿措打量少女。
她的眼睛可真亮啊，一点恐惧也没有。不像凡人，只会吓得屁滚尿流。
还有凡人以为去公子寝殿是受宠，是享福，没想到站着出去，躺着回来。
阿措抬手抚摸脖子，她想到了被那罗抓住脖子时窒息的感觉。
“当然了，为什么不？”阿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把她带到石牢，和那些凡人一起扔进去。”
……
菱歌被困在巨鲸体内，巨鲸扶摇直上，飞到这圆场内。
菱歌脚下坚实的鲸皮变软，落到中央台基上。
巨鲸飞入天海，变回抹香鲸。
她环顾四周，还没弄清楚状况，正对的小门走出三个罗刹来。
两个一看打扮就知是卫兵，一个衣着古怪，像裹着几块破布制成的长裙。
女罗刹打量菱歌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反抗还是静观其变？这石墙很高，插翅难飞，就算从小门逃出去也不知会面临什么，菱歌选择后者。
两个卫兵不敢抓她的肩膀，虽说罗刹国民很久没见过修士了，可传说中修士能飞天遁地，厉害得很。
菱歌半主动半被迫地走进石牢。
身后牢门轰然落下。
菱歌用一点时间适应了这昏暗的牢房，此地不大，地上铺着干草。
几个凡人坐在角落里，菱歌数了数，这里有七个人。
四个凡人着麻衣，余下三人衣料档次稍高。尤其是被两个汉子围着的少年，穿着紫色长袍。
察觉到菱歌在看他，他抬眸对视，“你也是被他们抓进来的。”
“你们为什么会到罗刹海国来？”菱歌问。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里叫罗刹海国？”
“我出海打鱼遇到飓风，被卷到海里，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着麻衣的凡人都是渔民，在海上打鱼时被浪掀翻了船。
等他们说话，少年才说：“我的宝船翻了。”
“什么是宝船？”菱歌傻乎乎地问。
少年困惑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这两个是我的护卫，剩下的人，也许死了，也许还没被抓到这里。你呢？”
“我？我不是来自人间，我是九洲台的修士。”
菱歌刚说完，那几个渔民便激动地说：“是九洲台的修士！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看他们这么兴奋，菱歌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她不能用灵力了，和他们一样变成了凡人。
少年看出端倪：“听说九洲台的修士无所不能，可飞天遁地，可填海移山，你看着不像修士。”
“我现在用不了灵力，救不了你们。”菱歌实话道。
渔民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还有些责怪：“你不会多叫一些人来吗？就凭你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啊。”
“修士不很厉害的嘛，灵力是什么啊，没有灵力你就不能救我们，凭什么啊，每次你们来村子里，我们都会把今年的收成孝敬给你们，你就这么对我们？”
少年冷哼，不屑道：“刁民。”
菱歌：“大家冷静一点，虽然我现在救不了你们，但是我知道，只要你们通过考验，就能回家。”
“考验？什么考验，他们不是要把我们杀了吗？”
“不，这里叫悦神场，是罗刹海国的公子甘迦那罗建的。你们误入罗刹海国，他把你们抓来，只是想考验你们，让你们取悦神明。”菱歌耐心解释，“待会儿大家一定要守住本心，通过考验。”
有人说：“你说得简单，那些妖怪说不定是骗我们的。故意这么讲，就算通过了考验也不会放我们走。”
菱歌一时讷讷，昙无婆婆说没有人通过考验，她也不知道通过了的能不能离开。
“不管怎么说你是修士，要是遇到了危险，你会保护我们的吧？”一个渔民站起来，不怀好意地靠近菱歌，“你带我回去，我给你准备很多好东西。”
护卫看那男人色眯眯的，看向少年：“主上，是否要我帮一帮她？”
少年：“去吧，总不能看一个弱女——”
他话还没说完，那男人被一脚踢飞，撞在墙上。
在场的人都抖了抖。
菱歌沉着小脸，生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可以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五师姐说凡人有好有坏，遇到坏的甭和他客气！
男人捂着腰，颤抖的手指她：“你，你不是九洲台的修士吗，修士就应该帮我们捉妖，帮我们解决问题……”
“拯救苍天，以天下为己任。”菱歌帮他把话说完，“但是没必要考虑人渣。”
如果五师姐在这里，一定会把他揍得很惨。菱歌一脸嫌弃。
少年噗嗤一笑，对护卫抬了抬下巴。
护卫腰间剑出鞘，眼看要抹男人的脖子。
菱歌捏住了他的剑：“你要干嘛？”
护卫说：“杀他，这种人是害群之马，若你说的什么颂神礼需要我们通力合作，他定会在背后咬我们一口，不可留。”
这不是他的意思，是少年的意思。
菱歌弹开他的剑：“我只想教训他，虽然他是个坏人，但不能不给他机会。放心，如果他真的对你们下手，我一定是第一个惩罚他的。”
护卫闻言，望向少年。
少年沉思片刻，挥了挥手指。
护卫收剑，坐回少年身旁。
“我叫李三，这是我的护卫，风起和云涌。”
少年表现出善意，菱歌也以善意相报：“我叫菱歌。”
“菱歌泛夜，很好听。”李三微笑。
却见她的情绪不知怎地低落下来，仿佛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菱歌走到一旁坐下，愁思涌动。
不知道温泛夜现在在哪里，他安全了吗？
……
“喂，你能不能走慢一点，等等我。”
三尾狰少有跟不上的时候，那个王八蛋罗刹弄伤了它的尾巴。
温泛夜不回答，闷头向上爬。
他每一脚都很重，不知是在向台阶发泄还是向自己发泄。
三尾狰也担心菱歌，但它会安慰自己。
那丫头厉害得很，吉人自有天相。
温泛夜后悔。
他后悔没能立刻跟她跳下去，如果跳下去，他们一起被关在生灵里，至少还能在一起。
不管生死，在一起。
小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低低地说：“她会没事的。”
温泛夜不吭声，他的下嘴唇被咬出了血。
犄角不仅颜色加深，还向上长了一虎口那么长。
不知走了多久，又是三尾狰这家伙最先报喜：“喂，你快抬头看看，那里有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