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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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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脚下好大一块陷落了。

    温泛夜没能及时收回脚,悬空落下。

    他的手迅速抓住凸起的岩石,制住坠落之势。

    另一只脚踩在另一块凸起岩石上,第一下没踩实滑了一跤,又向下滑了两尺,踩住另一块岩石,堪堪停住。

    菱歌见绳子忽然绷紧,向路侧扯去,立刻明白过来温泛夜掉下去了。

    她将火把丢进裂谷,借亮光看见攀在崖壁上的温泛夜。

    “温泛夜,你别动!”菱歌早将绳子系在腰上,先把剩余的绳子拉到最短,再拽住往山洞里退。

    温泛夜借她的力,一点点往上爬。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不知有什么用的刀——这本应是威力极大的法器,在罗刹海国却成了废铜烂铁。

    温泛夜把刀插入岩壁,一下又一下,有惊无险,四根手指握住路缘,用力往上一跳,刀丢在地上发出桄榔一声。

    菱歌忽地喊道:“发带!”

    温泛夜一怔,未来得及查看系在腰间的发带,一道人影掠过他身旁,像扎入水里的鱼,极伶俐地刺进不见底的深渊。

    温泛夜怎么也想不到菱歌会跳出去,最先出现在他脸上的是惊愕,旋即是惊恐。

    菱歌知道发带对温泛夜而言非常重要,那是他最亲近的人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如果失去发带,他一定很伤心。那一刹那掠过她脑海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想让他伤心。

    菱歌伸出手,在发带飘离之前攥住了它。

    绳子疯了似的跟随她飘出去,宛若一缕抓不住的轻烟。

    这些都发生在一刹那,等温泛夜意识到时已不见菱歌踪影了,他攥住绳子,止住落势,向下呐喊:“菱歌!”

    没有回音。

    她掉到多深的地方去了,连他的呼声都听不见?

    温泛夜慌了,他将绳子缠绕在虎口和手腕上,一寸一寸地往上收。

    有重量就说明她还在。

    呼吸伴着动作愈发急促,最先露出的是她柔软且披散着的发。

    菱歌邀功似的举起发带:“你看,我帮你拿回来了!”

    温泛夜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向上一拉。

    他跌坐在地上,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身体战栗。

    菱歌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他的惊慌失措通过颤抖涌入,她还沉浸在找回发带的喜悦里,不明白他怎么了。

    温泛夜紧紧抱了一会儿,这才冷静下来。

    发间的香气,娇小的躯体,都在提醒他没事。

    菱歌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温泛夜,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跳下去?只是一条发带。”

    菱歌听出他在责怪她,她不解道:“这条发带不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上一次你还为了拿它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呢。”

    “那你不怕掉下去吗?”他在压抑怒气。

    他好生气啊。菱歌缩了缩脖子,“可是,我是修士啊,我可以上来的。”

    “你现在不是,你用不了灵力。”

    “我答应了你会保护你的。”

    “你保护不了我!现在是我在保护你,你不要做这种事。”

    温泛夜忍不住咆哮。

    说完他便后悔了,他不该对菱歌发脾气,险些掉下去的人是她,她这一跃也是为了他。

    小黑小声提醒道:“阿夜,你别说了,她好像要哭了。”

    温泛夜这才看见菱歌扁着嘴,眼眶里含着泪光,吸了吸鼻子,竭力不让泪珠子掉下来。

    委屈得无处诉。

    “我,我不是冲你生气,我怕你掉下去了。”温泛夜像泄了气的皮球,讷讷,主动接过发带,“谢谢你。”

    菱歌破涕而笑:“没关系,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下次不会了。”

    她也是太着急了。菱歌自我反思,裂谷里没有风,发带飘不远,她完全可以攀在路缘上,径直跳下去确实太危险。

    三尾狰从上面垂下来:“怎么了这是。小丫头,你哭了?谁惹你哭了,我替你教训他!”

    它虎视眈眈地巡了一周,目光落在温泛夜脸上:“除了你还能是谁。”

    温泛夜眸光闪烁。

    确实是他惹哭了她。

    菱歌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随便擦了擦脸,向三尾狰报喜:“三尾,我们找到上去的路了。”

    “你们要上去?交给我不就得了,又不是多难的事。”

    “不,是台阶。”菱歌看向温泛夜,示意他解释一番。

    “那台阶斜着往上,看方位像是通向迦叶的城墙。也许有人开了一扇门,在这岩壁上凿出了一条路。”

    菱歌:“三尾,今天村子有什么异常?”

    三尾狰:“这几天啊,那个昙无冬带着几个家伙在村子里到处搜,还守在下山的地方。我今天蹲到他们说,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昙无冬说这两天要再来悬崖看一看。”

    “反正已经找到路了,我们明天就走。”菱歌做决定。

    温泛夜听她的:“好。”

    三尾狰一听明天就要挪窝了,立刻滚回山洞里睡觉。

    这里黑漆漆的可好睡了,也不冷也没风,它要珍惜天然被窝。

    ……

    水母还在休眠,菱歌一行便收拾好出发了。

    三尾狰在前面探路,它身形轻便,便是路塌了,也能及时回避。

    温泛夜本想断后,菱歌执意要走最后,便只好由着她。

    这路定是许多年未曾有人踏足了,三尾狰踩踏了好几处。

    它的尾巴心虚地摆了摆去,“和我没关系啊,不是我的问题。”

    菱歌说笑:“你最近吃了很多东西,会不会是胖了?”

    她觉得三尾狰腹壁的软肉多了许多,她怎么知道的呢?趁三尾狰睡着悄悄抓它的肚子,嘘,别告诉它。

    三尾狰脸上挂不住,一烦躁便惯用尾巴砸地,又砸掉了一块土。

    温泛夜提醒道:“你小心点。”

    三尾狰听出那么点威胁,十分不爽地张开尾巴上的利爪,从山壁上扣下一块土来,啪地给填上了。

    看在小丫头的份上不和他计较。三尾狰继续探路,轻巧似山涧随性攀岩的猿猱。

    走了约半个时辰。温泛夜在心里默默计时,忽被菱歌拽住衣角,“等等。”

    温泛夜喊住三尾狰:“三尾,停一停。”

    三尾狰踩到路上的左脚悬空,疑惑回头。

    一安静下来,连温泛夜都听到回声。就在他们身后,来时处,清晰可闻的说话声。

    “这里有个山洞……他们一定……外面有路……脚印……”

    菱歌低声呢喃,猛地抬眼,“走!”

    三尾狰也知那群罗刹追上来了,步履加快。

    温泛夜牵住菱歌的手,紧踩三尾狰踏过的地方。

    怎么说他们也走出半个多时辰的路了,罗刹当是追不上来的。

    温泛夜这么想。

    但很快,一点点火光冒出身后,像坟地里的飘荡的鬼火。

    菱歌回头望了一眼。

    为首的是昙无冬,牛皮制成的坚韧腰带裹住他腰腹,头尾铸有铁扣,扣眼嵌着三叉短戟。

    他们每走一步,就将短戟刺入山壁,短戟头端有倒刺,倒勾山壁,只有大幅度晃动才会掉。

    和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的菱歌、温泛夜相比,罗刹可以借此在危险山路上快速行走。

    原是这裂谷存在上万年,甚至比罗刹海国还要久远。多年前常有百姓不慎坠落,后研究出这能在山壁行走的工具。

    他们小瞧了菱歌,菱歌何尝不是小瞧了他们。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菱歌让温泛夜给她递储物袋里没用的法器,丢在路上当障碍物。

    反正没灵力就是破铜烂铁,她也不心疼。

    昙无冬不得不停下,将障碍物踢到谷底去。

    阿雄见状急忙拦住他:“不可!万一惊动了海兽——”

    “公子要抓的人,决不能让他们跑了。”昙无冬一意孤行。

    阿雄担忧地向一柄柄掉落的兵器投去一眼,只得跟上昙无冬。

    储物袋里的兵器都扔光了。

    角落里还有两枚风火雷,温泛夜正要取出,听见菱歌说:“把符纸都给我。”

    符纸在这儿都是没用的纸,温泛夜略一迟疑,选择相信她。

    菱歌看准昙无冬等人低头清理武器时,洒出符纸。

    纷纷符纸贴到他们脸上,不少罗刹被蒙住眼睛,倒霉的一脚踩到地上的兵器,脚掌被扎出血。

    聪明的知道这时候不应该乱动,偏有那笨的,捂着脚底板跳起来,带动三叉软戟晃动。

    软戟被扯出山壁,那罗刹直直坠落裂谷,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被黑暗吞噬。

    “阿平!”同伴悲恸呼喊。

    昙无冬怒火中烧,一股脑地把拦路兵器都推下裂谷。

    菱歌手中符纸告罄,正快速思索对策,身后三尾狰大喊:“你们俩都蹲下!”

    一团团土丸接二连三砸向昙无冬。

    三尾狰的利爪从石壁抠下泥土,团成丸,一砸一个准。

    又是一声惨叫,罗刹落入深渊。

    昙无冬脸色大变。

    还没抓到凡人,他们就损失了好几个同伴!且都是村里的兄弟,因校尉拨给他的那四个卫兵根本不干活。

    这就是现实,无钱无势,被欺辱也只能咽下。

    昙无冬攥紧拳头,他发誓,既不要过当孤儿时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也不要被村民在背后耻笑。

    “阿冬,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怕海兽醒了,阿冬,我不能死,我死了我阿妈怎么办……”阿雄嘴唇颤抖,按住昙无冬的肩膀,哀求道。

    阿汗也打退堂鼓:“是啊,不知道前面去哪里,万一……”

    “都住嘴!当初整个村子欺负我,你们也在其中啊。今日你们走了,我抓到那三个凡人,功劳都是我的,我步步高升了,你们就得死。”

    昙无冬怒吼:“你们走啊!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能成功,我不需要你们。”

    大地仿佛感受到他的愤怒,紧跟着摇晃起来。

    三尾狰刚抓下一把土,脚下剧烈晃动。

    菱歌双手按在地面,骤然变色:“是谷底,那下面有东西!”

    话音方落,幽暗不见五指的裂谷倏地亮了起来。淡蓝光芒直射天上之海,将水母扰得东奔西窜。

    罗刹早已乱作一团,不顾一切地往回跑。

    “是海兽,我们惊动海兽了!”

    “今天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昙无冬回头,除了他以外的罗刹都在往回跑。

    他跑吗?名誉、金钱就在离他十几步外的地方,他现在跑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蓦地,他看见菱歌和温泛夜站了起来,在剧烈晃动中奔跑。

    三尾狰向菱歌喊:“我看到了,我看到台阶了!”

    借着谷底的光,它看见了台阶,离他们只有三丈远。

    温泛夜当机立断,攥紧菱歌的手,不顾一切地向前跑。

    菱歌回头看了眼,所有罗刹都在往回跑,只有昙无冬还在看他们,用毒蛇般阴冷的目光。

    昙无婆婆怎么会养出这样的人呢?菱歌不解。

    昙无婆婆给她的感觉,和抚养温泛夜长大的婆婆很像。

    下一刻,昙无冬放弃追击,转身追上他的同伴。

    轰!前方一段路塌陷,温泛夜先跳过去,张开双臂接住菱歌。

    三尾狰已经看到那台阶了,果如温泛夜所猜,台阶是人造的。截面混有多种沙石、贝类,在如此摇晃下也□□不倒。

    眼看温泛夜近了,三尾狰用尾巴勾住他的手臂,在最后一截即将塌陷时,把他拽到台阶上。

    温泛夜转头,紧握菱歌的手。

    蓦地他的表情凝固了。

    菱歌身后露出一张冷酷的脸。

    昙无冬改变想法,与其回到村里,被嗤笑,被欺辱,被公子践踏,不如带着他的奖赏死在这里。

    右手软戟扯断菱歌腰间的绳索,左手抓住菱歌脖颈。

    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

    温泛夜不顾一切地要跃回去,菱歌看穿他的意图,大喊了一声“三尾”。

    三尾的一条尾巴锁住温泛夜的腰,另一条尾巴伸去抓菱歌。

    “呜——”

    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呼唤,菱歌、温泛夜和三尾狰都觉脑海一震,动作滞了一拍。

    昙无冬狠下心咬断舌头,疼痛让他更快清醒。

    他挥动三叉戟,刺了一下三尾狰的尾巴,更狠毒地想把温泛夜也拖下来。

    菱歌毫不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扯开了温泛夜的手指,将他推回去。

    脚下土路彻底陷落,菱歌和昙无冬双双坠落裂谷。

    “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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