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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一场无组织无预谋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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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店厨房后院

    一辆顶着军绿色篷布的卡车停在院子中央,挺大的车厢内放着几个竹编箩筐,枯黄的菜叶蔫耷耷地躺在箩筐底部。

    没错,这是一辆送菜卡车!

    贼兮兮的唐馨儿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进车厢,挑了最大的那只箩筐钻进去,再伸手向外,抬起另一只筐罩在头顶,小身板一窝,自觉天衣无缝。

    陈灏昨天进来的路,成为了她今天出去的办法,天底下怕也找不出比这更懂‘现学现用’的人了。

    约一刻钟后,有脚步声靠近卡车,接着是箩筐搬动的声响,一只男人的手把露于筐外的白色衣角往里塞了塞。

    这事儿,唐馨儿全无知觉,她睡得可香。

    车厢外的张立回头看了眼半遮身在院门后的人,摇头叹气,憋着笑走开。

    卡车司机收到手势,立时小跑上了驾驶位,发动车子。

    “跟上。”门后的人对身边另一个憋笑的人说。

    阳光躲进灰蒙蒙的天空,司机开着卡车行驶在古城冬日的正午,瞧见后视镜中连闪三次车灯,他小心把车停稳,朝路边潦草的茅房走去。

    直到司机快冻死在寒风中,箩筐终于摇晃了下,又等了几个世纪,一双白白的爪子举起上方盖着的筐,一颗脑袋伸了出来,可她又观察了十分钟之久,才从车厢蹦了下地。

    司机淌着鼻涕,看着那道白色小影子照自己的卡车屁股狠踹了一脚,并隐约听到伴随的‘破车’二字。

    距离卡车十几米远的岔路口,黑色轿车内的两个男人略微幸运,最少不用站在又臭又冷的茅坑旁挨冻。只是,这年代的轿车也少有暖风机,他俩这台就恰好没有,也就没暖和到哪去。

    莫天成缩成一团,搓着手扭过头来说:“你这又是何必?知道人要走,不让出饭店不就行了,搞这一出是为什么?”

    后座的人推门下车,抛给他一句:“莫警长,去做你的分内事!”

    莫天成不喜欢他弟的态度,故意把头伸到车外,对着远处那抹鬼祟的白影方向,高声道:“遵命!上川大佐。”

    上川少霆停脚扫了他哥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看。

    莫天成油门一踩,车头一掉,溜之大吉。

    这路跑得真是顺利之极,唐馨儿现下对自己的聪明才智不可谓不满意。她正躲在一颗碗大的梧桐树后,偷看到司机把那辆载她出来的卡车开走,差点仰天长笑。

    鬼知道,卡车司机经过那棵树时,还得刻意把脸转向他处!

    唐馨儿的得意只维持到卡车屁股消失的一刻,然后尘烟中的她开始担忧前路。

    一场无组织无预谋的流浪,毫无准备,导致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关键的关键是——不识路。

    “哎~难道天要亡我?不会的,我又没得罪过老天走吧,天无绝人之路。”唐馨儿要死不活地对自己说。

    她像是出来郊游散心的闲人一个,在不太热闹的街市上东看西看,四处游荡,跟在身的人还需提防前面的她时不时地回头瞎瞅。

    大概走了两里路不到,唐馨儿的五脏庙锣鼓喧天,咕咕呱呱地叫唤。

    饿了,她站在包子铺前,捏了捏干扁的衣兜,咽着口水转身。

    卖包子的大叔笼屉一掀,慈眉善目地朝她吆喝:“过来,小姑娘。今天收个早摊儿,这些你随便拿,不要钱。”

    唐馨儿乐得像个傻子,一蹦一蹦地上前,蹭了顿包子。

    抹完嘴,道声谢,她又上路了。

    行了一里路,渴了,她打算歇歇脚。

    卖茶水的大婶端来一碗热茶,善意满满地对她说:“姑娘,这天冷,喝碗热茶暖暖胃,今日大酬宾,免费的。”

    唐馨儿又露出了傻子般的笑,一面道谢,一面接过茶碗,咕咚咚全干了。

    吃饱喝足,这次她的行程坚持得稍久了些。不对,应该说,她逛得更起劲了些。

    夜,在茫然中来临,街市关门闭店,是时候该考虑夜宿这个问题了。

    唐馨儿没流浪过,不懂规矩。她站在天桥下,看着架起火堆的桥洞里,几个衣衫褴褛席地围坐的未来伙伴,目光试探。

    穿碎花棉袄的大嫂子怀里抱着奶娃,没说话,从磨得油亮的草席上挪了挪骨瘦如柴的身体,让出了足够唐馨儿屈膝蹲坐的面积。

    “谢谢!”

    她坐下,心上又酸又胀,只觉连串陌生的善意十分难得,更叹沐城这块纯厚和睦的热土。

    夜渐渐深了,身心困乏,唐馨儿两手裹紧大衣,目光涣散在微弱的火光中,听着吊炉里水烧滚后的咕噜声,缓缓阖上了眸子。

    忘了过去,不知道明天要去哪里,心里还装着个不该装的人,以及当下的陌生人和陌生环境,这些都令她无法睡得安稳。

    恍惚间,她感觉有堵温暖的胸膛离她很近,呼吸之中满盈熟悉的气息,便将脑袋使劲儿往幻境中伸,直到安心入梦。

    梦里,梧桐花开,馨香四溢,一道挺拔的身影在五月的阳光下阔步而来。

    “如果你不是日本人就好了,如果你不穿那身军装就好了……可是,哪来的如果?骗子!答应了放人,又要杀人……我不要你这个未婚夫了……”

    唐馨儿呓语控诉,心底的不满越积越多,情绪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吭哧’一声,她朝梦里男人的手臂来了一口。

    “唐馨儿,你?!”

    上川少霆额上青筋浮现,怒瞪怀中闭眼龇牙的人,恨不能直接扔开。

    这傻子,分明一顿吃喝没少,不过是睡了一觉,竟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亏他一路忙于付账,到头来还要充当夜宵。

    咬人的,没有觉悟,小脑袋拱了拱,继续睡。

    桥洞里的四位被这一出逗乐,忍着笑,无不好奇。

    初看,这一前一后到来的两人,衣着显贵,仪表非凡。黑色风衣的男人气宇轩昂,白色洋装的姑娘容颜清丽,实在不像无处容身之类。

    再一看,男人目光锐利慑人,浑身散发着令旁人退避三舍的气势,从他进入桥洞到在姑娘身边坐下,硬朗严峻的面孔像在告诫所有人——禁止靠近!

    最初,姑娘睡得很不踏实,兴许是天气寒冷,即使在火堆旁,她也两手拉着衣领,紧缩身子,不时地倒腾来倒腾去。

    男人将姑娘抱入怀中,扶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再把事先脱下的风衣盖在她身上,动作轻如晚风拂柳。

    迷糊的姑娘应是感知到了什么,手顺势环抱男人的腰,想来是有了足够的安全感,不一会儿就坠入了梦间,先是呓语嘀咕,然后突地咬了男人手臂一口,男人吃了痛,黑眸划过凌厉,瞬时又被柔软填满。

    四人看着,在真正无家可归的凄怆中,在饥寒交迫的冬夜里,难得起了兴头。

    晨光四射,冰霜渐融,火堆熄灭,微风穿过桥洞。

    香喷喷的菜肴摆满了方木桌,围坐于草席的几位表情大致相同,迫切和忍耐都一并显露。

    骨瘦嶙峋的老叟看了眼碎花嫂子,学究模样的男人看了眼碎花嫂子,农家装扮的妇人看了眼碎花嫂子,又各自低下了头。

    很快,长久食不果腹的几位,同把脸转向了那个身披稻草睡得四仰八叉的人。

    小姑娘的瞌睡雷打不动,不管是男人吃痛后的低吼,还是贵宾楼伙计来来去去的搬桌摆盘,外界的声响似乎都和她没什么想干。

    “咳……”学究先生不高不低地咳嗽了声。

    稻草,动了。

    唐馨儿懒洋洋地翻起身,捋捋头顶,吸吸鼻子:“好香,什么味道?”

    她茫然地张望四周,这是哪儿?我在哪儿?我的人肉枕头呢?

    哎!是梦,原来是梦,那个不要脸的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一个侵略者军官,有忙不完的军务,杀人、放火……

    “上川少霆,你这骗子!”唐馨儿扯着没睡醒的喉咙喊。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碎花嫂子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唐馨儿转过脸,还不算认识的伙伴们的眼神似在等待答案,她闷闷地回:“没什么,我就是饿了。”

    今日起,挨冻受饿怕是常事了。

    这不,都饿出幻觉了,剁椒鱼的味道可真香!

    “那你还不快过来,饭菜都要凉了。”碎花嫂子笑着说。

    唐馨儿以手脚着地的姿势爬过去,妈呀,这是早饭?

    红烧里脊、炖蹄膀、叉烧鸭、一品汤锅以及炒各种青菜……这些都算了,竟然,竟然还有剁椒鱼!

    “你,你们,为什么要住在桥洞里?”唐馨儿流着哈喇子问。就这一桌子的实力,若非家财万贯,早饭岂敢如此铺张?

    四人的表情又再一致,多是想起了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山河破碎,家已不在,被迫浪迹四方。

    唐馨儿神经大条,但也没到分不清脸色好坏的程度,忙表示歉意:“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这早饭好像太丰盛了点……”

    “不可说一点,平生所食最甚。”学究先生一派正经地说。

    “得谢谢那位大兄弟。这么些好吃的,我家那口子要是活着,能吃上两口得多好……”农家妇人叹口气说。

    “是啊,小姑娘,就别跟你家男人置气了。我看他人不错,长得精神,对你又好,就莫要想着离家出走了,吃过早饭就跟他回去吧。”碎花嫂子诓着怀里的奶娃,劝道。

    老叟点头。

    昨夜和今早的观察所得,四人看法相同,脾气不好的小姑娘离家出走,老实的大兄弟跟来哄人回家。

    “我?我家男人?”唐馨儿瞪眼指着自己。

    碎花嫂子拿了双筷子给她,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姑娘啊,这男人有时候是会犯点小错的,咱们身为女人,就该多包容。他给你搭了台阶,你得就着下。不然啊,等他没了耐性,这事儿就不好挽回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馨儿抓着筷子云里雾里地点头,又飞快摇头:“不是,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男人是谁?在哪?”

    老叟在和炖蹄髈作斗争,学究先生的勺子在一品汤锅里搅,农家妇人笑掩着嘴。

    “呐,这不就来了。”碎花嫂子递了个眼色,提醒唐馨儿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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