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是不是又想打晕我？！
唐馨儿回头。
离开不到一天，想了好多少次的人，一身黑衣背对晨光，神情如常，黑眸柔和而深沉。
顿时，她心里五味杂陈。想哭，想生气，涌起的却是一种类似心痛的情绪。
“馨儿，把早饭吃了，我们回去。”上川少霆走过来，蹲下了身，伸手拿掉她发丝上嵌入的稻草，然后端起桌上的碗，盛了汤，捧到她嘴边：“早上吃太辣不好，先喝了这碗汤，你才可以吃那道鱼。”
这声‘馨儿’让唐馨儿差点绷不住哭出声，几句柔软的关心又险些让她忍不住扑进那堵胸膛。她看着面前的人，试图调整好情绪，最终没能成功。
“你走，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她狠心挥开他的手，假装不在意他的伤。
汤洒了一地，上川少霆放下碗，脸上看不出喜怒：“馨儿，听话。我已经给了你一天自由，现在你该跟我回去了。”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变得卑微，为了留她在身边，他已低入尘埃。
唐馨儿却读不到眼前的人在想什么，她已打定主意不回天晟饭店，就算浪迹天涯沿街乞讨，也好过与豺狼同一屋檐。
“我说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怎么回事？是听不懂人话吗？”她站起身，拿出从未有过的勇气吼他，模样蛮横。
四个吃人嘴软的伙伴看不下去，端着碗筷劝解。
学究先生：“丈夫为天，不可辱之！”
农家妇人：“姑娘啊，别这样。大兄弟多好啊，还出来找你。我家那口子还活着的时候，一拌嘴就不见人，哪次不是我去求人回家……”
碎花嫂子：“是啊，小姑娘。你看看你男人那手，是受伤了吧？昨夜里又被你咬了。你看，还在出血。他一早又惦记着给你弄吃的喝的，你就别生气了，回去吧。”
老叟点头。
奶娃‘唔唔’两声，表示支持。
唐馨儿转头看着不明真相的四个半人，想澄清事实：“他不是，他是……”算了，总不能告诉他们，这家伙是日军军官吧，万一众人同仇敌忾怎么办。
上川少霆出声替她解围：“我们是有婚约在身，但尚未成亲。”
婚约在身，误认为是被这几个字摆布才致使心痛和不舍，唐馨儿听了就来气。
因先前的放肆没见人发怒，她胆子就更大了，嘴一撇：“我什么都不记得，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反正，今天起，婚约不作数。”
终于，上川少霆被激怒。
“唐馨儿，你敢再说一次！”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扯她向自己。
狂怒的脸，眼中的阴云，危险的气息，要完！
“我，我，好痛，你放手”唐馨儿想扒开那只大手。
“唐馨儿，刚才的话，别让我听到你说第二次！”上川少霆减了力度，并没有放手。
纵然是骗，他也要她留在身边。他已认定，非她不可！
唐馨儿觉得这男人脾气坏得不像话，动不动就凶她，但细想下来好像又不太对，他每次也只是样子凶了一点，从没真正动过武。
所以，她死不悔改，继续挑战某人的底线：“我说的不对吗？婚约的事，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而且，我是不会跟你回……喂，喂喂……你松手，痛，痛……”拖长的哭音收尾。
“唐馨儿，除了跟我回去，你没有其他选择！”上川少霆的口吻和脸色不再平静。
桥洞里的几位看小两口闹得不可开交，纷纷放下碗筷，过来劝架。
“妻为上，不可动手。”
“大兄弟，有话好好说。”
“小姑娘，你就服个软，跟你男人回去吧。”
老叟点头。
奶娃‘咦咦’。
唐馨儿哪是肯轻易服软的人啊，特别是面对上川少霆，她越来越习惯任性，不受威胁。
“谁说我没得选了？就算去要饭，就算以后天天住在这里，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她费力扒开捉住自己的大手，往铺着稻草的草席走去，坐下，谁劝都不听。
四个半人看向上川少霆，估计都在操心，小姑娘软硬不吃，这大兄弟接下来可咋办？
“馨儿，我没有时间可以陪你耗在这里。”他放软了语气和姿态。
“谁要你陪了？你回你的，我以后都不用你管。”她话说得决绝。
一阵劲风，没人看清上川少霆是怎么移动到唐馨儿身后的。他俯身，刚举起手刀，坐在草席上的人倏地回头，缩着脖子惊吼：“你是不是又想打晕我？！”宪兵队大门外的那一记手刀，后脖子没少受罪，又来？
不能说不尴尬，上川少霆表情凝固，显然没料到这傻子会有此等反应，他的手朝向抓着一把稻草的小手，轻握住：“馨儿，我只想你跟我回去。”
唐馨儿甩开：“不要！你走吧，还有那么多坏事等着你干，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哼~”
她想摆脱他的纠缠，她又不想真的看不见他，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没骨气，好坏不分！
小两口的别扭短时间内看来是闹不完了，劝架的几位让出空间，各自去忙活手头上并不多的杂事。
上川少霆忽而好言，忽而威逼，软硬兼施，始终拿他的软肋没有一点办法。
夕阳落下，烂漫暮色渐隐，夜。
赌了整天气的人肚子咕咕叫，差不多饿得七荤八素了。伙伴们倒是三餐享用着贵宾楼伙计按时送来的招牌菜，大家多少觉得受之有愧，便轮换着来劝人消消气，说这桥洞不是长居之地，夸大兄弟人好心诚，值得托付终身。
耳根子清静了一会儿，唐馨儿偷偷瞄了眼倚坐在石墩旁的男人，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总感觉怪怪的。
他也整日未曾进食，这点她还没什么顾虑，一个大男人，少吃几顿饿不死。但他从傍晚开始就不间断地发出半声轻咳，听来像在刻意压制身体不适，就挺让人忧心的。
唐馨儿纠结于要不要过去看看，万一那家伙就是个极易被饿死的主怎么办，她可不想真的体会‘失去’。
“喂，你怎么啦？”她摇撼似在闭目养神的人。
上川少霆睁开眼睛的动作略缓，嗓音也透出疲惫：“馨儿，听话，去吃东西，然后我们回去。”
又是这句话，唐馨儿转身，打算远离他。
一只烫得想立马甩掉的手拉住她，伴着轻咳声：“咳，咳……馨儿，就听我这一次，不要饿坏了自己。”
没等上川少霆说完话，唐馨儿的手心贴上了他的额头，立时，夹杂着埋怨和担忧的声音特洪亮：“你怎么又发烧啦？你怎么这样爱生病啊？”
她东摸一下，西看一下，在他身上找原因。
当发现他的右臂被什么浸透了时，她猛然醒悟——被子弹擦过的伤口虽包扎过，但已两日没有及时换药。这桥洞下的温度很低，他极有可能在夜里受了凉，体虚，再加上自己咬的那一下，伤口可能在当时就已裂开，发炎外加风寒，导致高烧。
“你起来，快回去找庸医！”唐馨儿拽着地上的人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想将他拖起。
“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否则，别管我。”上川少霆安如磐石。
“你，你不讲道理！”她仍吃力地拖拽。
“馨儿，你什么时候对我讲过道理？”他的语气那么无力且无奈。
“你不起来就算了，随便你，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好。”
她甩手转身，回稻草窝。
碎碎念了两分钟
“你要是不回去，我就告诉他们，你是日军军官，还是大官儿。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这便是她能想到的赶他回去治伤的办法。
“馨儿，你不会。”他懂她的小心思。
“你……你要不要赌一把？”
“馨儿，你不会那样做，也别威胁我。”
这人都处于半昏迷状态了，还把自己吃得死死的，唐馨儿窝火万分！
她决定了再也不回天晟饭店，可眼下的状况又该如何是好，要是放任他不管，病势加剧是必然。
就在唐馨儿一筹莫展得狂拍脑门时，天降救星。
“我……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莫天成从夜色中走出来，神态如经历了一场真正的流浪，满脸疲惫，全身上下奔忙的痕迹非常显眼。
唐馨儿从没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乐于见到这个狗腿子，不给人留喘气的机会，她激动地喊：“莫大哥，快，过来，把他给弄回去。”
莫天成借着柴火堆暗弱的光源，看清地上坐着的石尊，疑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唐馨儿为了快点把人送走，恐吓道：“伤口感染，导致高烧，再不弄回去看医生，死定了。”
莫天成惊叫：“这么严重？！馨儿，你都不担心吗？”
唐馨儿装出一副撒手不管的态度：“不关我的事，他自己要留在这里的。”
靠在石墩上被讨论的对象好歹意识是清醒的，被人嫌弃成这样，他除了心酸，也莫可奈何。小傻子嘴硬，忧心的模样却没逃过他的眼睛，那么他也有了要挟的本钱。
本人发话：“不用管我，死不了。”
唐馨儿心里发急，气得火冒三丈：“你，你别想这样我就跟你回去了。我才不关心你，死就死吧，我才不会为你难过，绝对不会！哼！”
本人又恢复闭目养神的作派。
莫天成去扶人，摇头叹道：“走吧，走吧人不要你了，嫌弃你呢，别留这儿碍人眼。”就差一句‘只有大哥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