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此时，绝不受欢迎的人出现在餐桌旁：“唐小姐不喜欢生鱼片？这可是上川大佐最常食用的一道菜。”
唐馨儿抬起眸子，一个狐狸眉眼的女人笑得鬼魅，唇红如血，肤白如纸，再加上那身茶绿色军装的衬托，好家伙，活脱脱一现世的妖孽！
她怔了怔道：“你是谁啊？”
柳生真纪一愣，两人曾在饭店大堂见过，但现时唐馨儿却表现出与她素未谋面，她疑心骤起道：“唐小姐不记得了？我们见过。”
见过？难道是旧识，那眼前的人说不定知道自己是谁，家在哪里。
唐馨儿兴奋不已，急着问：“你见过我？真的吗？我们熟吗？”
柳生真纪因这三个白痴透顶的问题皱起柳眉，腹诽道：这蠢女人，什么破记性！
她并不清楚医务室内的真相，因军医绝不敢在勒令封锁消息的前提下透露半个字，暗查得到的回复便只有“那沐城姑娘从五楼摔下来，昏迷了三日”。武田一郎那蠢货就更别提了，除了一顿暴揍，他基本上一无所获。
而这时，被两个女人无视的男人，自行开启了话语权。
上川少霆瞥了眼柳生真纪，口吻透出不耐烦：“柳生科长，请问有何事？”
柳生真纪柔媚一笑，尽量显得不那么尴尬：“大佐阁下，柳生只是想和唐小姐互相认识一下。”
唐馨儿一听，什么嘛，原来这人压根儿就不认识自己，心下不免失落。她的神色黯淡下来，手肘搁上了餐桌，双手刚托住下巴，然后“嘶”一声痛呼，小脸皱得像苦瓜。
“手还痛？”上川少霆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担忧，唐馨儿点了点头，他道：“自己多注意。”
这画面过分刺眼，柳生真纪简直到了忍耐的边缘，可她又很想弄清心中的疑问，所以不得不厚着脸皮继续攀谈：“上川大佐对唐小姐关怀备至，难怪饭店内会误传两位的关系。不过，像未婚妻这样的传言，可能对唐小姐的名声不太……”
“不是传言，他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夫！”唐馨儿插话的脸严肃而认真。
她也不知是哪根筋抽了，总感觉自己盘子里的肉在被别人觊觎，就想及时护住。
可以看见柳生真纪的唇角在微微抽搐，后面的话化作震惊，漂浮在了她脸上。
不是传言。十年守候换来今日的结局，所有的幻想都将破灭，她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唐馨儿引火烧身不自知。
上川少霆任其胡闹，不屑于向外人解释。
柳生真纪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眼神空洞呆滞，杵在原地，仿若一尊石像。她几欲崩溃大喊，却又在竭力控制。
空气凝固，硝烟渐起！
正在这时，‘剁椒鱼’华丽入场。出现的时机可谓刚刚好，若再晚到一步，餐厅内桌翻碗砸，它也就失去了容身之处。
男服务生把堆满鲜椒的鱼盘往桌上一摆，莫名得意地笑道：“唐小姐，您试试。”这份成品，可是充分证明了他的手语能力。
红剁椒覆盖在白嫩嫩的鱼身上，热气腾腾，椒香四溢……
唐馨儿眼不离盘，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不自觉就抓起了筷子。
“等一下！”
等一下？谁在说话，断人衣食天打雷劈。唐馨儿气汹汹地瞪着对面的男人。
上川少霆看向男服务生：“这鱼，有刺？”
男服务生愣了，谁家剁椒鱼没刺？没刺的，你来做。
他没命敢怨对出口，只能说：“上川大佐，这剁椒鱼的鱼都是带刺的。”
唐馨儿眸子一翻，筷子忙往盘子里伸，嘴里念念有词：“对，对，我记得也是有刺的……”
上川少霆看她那副饿鬼投胎的模样，已无话可说。
柳生真纪转身离开，步伐有些不稳，背影有些摇晃。或许是理性克制了疯狂，或许她只是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撕掉那层温和的伪装。
谁知道呢？
也没人在乎她是去是留。
“咳，咳咳咳咳”
唐馨儿突地涨红了脸，边咳嗽，边张嘴哈气，还眼泪汪汪地挥舞着爪子。
“噎住了？”上川少霆迅速起身绕过餐桌。
唐馨儿摇头，满嘴辣椒喘气说：“咳、咳……不，不是，辣，好辣……”
男服务生机灵得很，倒水，递上，速度惊人。
上川少霆脸上牵起了极不自然的弧度。
唐馨儿‘咕咚咕咚’猛灌下一杯白水后，眸子晶亮看着他，含糊不清地说：“你，你笑起来真好看！”
上川少霆脸上的表情瞬时恢复如初，只剩冷漠。
从餐厅回五楼，一路上唐馨儿嘴里都咕咕哝哝的，上川少霆原本不想理会，但她总念叨个没完，还不时用一种很不友好的眼神打量他。
“你想说什么就说。”出了电梯，上川少霆没再往前，停下了脚步，等着身后的人。
由于魂不守舍，唐馨儿撞到了他。她摸摸额头，绕到他面前，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不知道要怎么道出心里那不舒服的感觉。
“说！”他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唐馨儿鼓起勇气，小小声问：“她……是谁？”
上川少霆看了眼电梯间，除了两处岗哨四个宪兵，别无他人。而显然，她口中的‘她’绝不是指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你指的是谁？”
唐馨儿目光闪躲，小脸忸怩：“就，就是在餐厅里面，突然过来要认识我的日本女人”
情敌相见，分外敏感。她当时就察觉到那女人看上川少霆的眼神充满了暧昧。
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上川少霆不做他想，道：“柳生真纪。”
“柳生真纪。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认识很久。”
“很久？有多久？一年、两年、三年？”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说嘛。你怎么不回答？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唐馨儿！”
“你干什么这么凶？我猜对了是不是？她喜欢你，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唐馨儿越琢磨越来劲，端出了兴师问罪的架势。
上川少霆真焦头烂额。女人究竟是什么物种，上一刻柔弱娇憨，转眼就变得蛮横霸道。
“我和柳生科长不是那种关系。”他不习惯解释。
“那是什么关系？”她偏要知道。
“…………”他不愿多言，向503走了，没走几步，轻叹了口气，回头：“还不回来”
唐馨儿一动不动。
“只是认识，没有任何特别的关系。”看来，他得习惯这种平白无故的审查了。
“那她怎么会色眯眯的看你？”她还没完。
这是什么鬼问题？上川少霆眉心发疼：“唐馨儿，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唐馨儿忽然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甩着腿儿经过他身旁：“算了，你们什么关系都和我没关系。”
“…………”
上川少霆一时弄不清要不要感谢她够大度！
夜色苍茫
城南，闹市背后，胡同深处，藏着一幢毫不起眼的两层小楼。
二楼，灯火如豆，陈设与普通民居无异，屋内的景象在暗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悲凉。
全身裹着医用纱布的唐敬生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依稀可以看见其曝露在外的眼口鼻仍布满淤肿血痕。
‘嘎吱’的推门声后，莫天成进入屋内，一个穿藏蓝长衫的中年男人拉上门，等候在外。
莫天成望了一眼被风掀起的布帘，走过去，合上了窗。
折回时，他顺手提了把杉木椅放在唐敬生床边，正打算坐下，想起了他那严守陈规旧礼的父亲，便道了句“唐伯父，给您请安了！”，知道对方不大可能会有回应，他说话间就坐下了。
莫家两兄弟的个性可以说天差地别，莫少霆的成长经历导致他性情冷漠、寡言少语，而莫天成截然相反，他自小就是少忧无愁的乐观派。
虽然床上躺着的人现状凄惨，但莫天成还就一副前来叙旧的口吻：“唐伯父，我是天成，莫天成。小时候您抱过我，还教我看书识字来的，可惜那时我没听您和家父的，整日就想着上山下河，摸鱼打诨。家父生前总爱提起和您一起游学之事，直到离世，他还在为没能见您这莫逆之交最后一面深感惋惜。对了，家父莫振鸿，不知唐伯父是否还记得此名？”
一个连呼吸都时断时续的人，必然不会对他点头说“记得”。
见唐敬生没有丝毫回应，莫天成的表情变得沉重悲戚。
他往前探了探身，清晰又沉稳地说：“唐伯父，杜医生说您是能听到我说话的，如果真的能，请唐伯父仔细听我接下来要告诉您的事实——唐伯父，首先我得给您道歉，那夜我们收到消息太晚，没能够及时赶到。对不起！但请您放心，药找到了，老余已经派人送往抗日前线。另外，唐伯父，我还要告诉您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您的女儿馨儿，和我们的人在一起，她很安全。请您一定要醒过来，就算是为了馨儿，也要坚持下去，这样两位才能团聚……”
有一滴泪从唐敬生眼角溢出，或许，他真的听见了让自己必须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