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没头没脑的未婚妻
莫天成向上川少霆透露了另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杜医生说，唐伯父的伤势有好转，醒过来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上川少霆‘嗯’了声，表情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失忆的女儿，重伤昏迷的父亲，唐家能否在支离破碎中重组，他开始操心起某个傻子，她的余生该何去何从。
莫天成想起让叶真啧啧称奇的餐厅事件，以玩笑的口吻来另辟话题：“听说，馨儿在餐厅给了你正式的名分？”
而上川少霆对这种窥探的抵触情绪相当强烈，尤在发现他哥满脸怪笑时，他恼羞成怒：“莫警长，请出去！”
莫天成大悟，冷血无情的上川大佐正在体会一种叫‘害羞’的感觉。
那么，答案昭然若揭！
莫天成的神情耐人寻味，出门前，他又投下一颗巨型炸弹：“对了，我觉得柳生科长对你的新身份肯定会有些想法。你觉得呢？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那木头脑子也不懂。哎可怜的柳生科长！”
语毕，闪身出门，背后那股杀气颠覆了他对‘恶虎不食亲兄弟’的认知。
上川少霆拿起桌上的话机，转动拨盘，听筒内很快传来接线员的声音，明确回复他泄愤的对象因公外出，人不在宪兵部。
是的，武田一郎偶尔也会很幸运！
比如此刻，他正躺在怡香院的花床上，鼾声如雷，对自己顺利逃过一劫的事实毫不知情。
上川少霆放下话机，目光不经意扫过右手虎口上那道半月形的旧痕，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年少时，在雪夜苦习剑道，在烈焰中挥尽血汗，在日军军队看尽残虐暴行，他已磨砺出一颗冷硬孤漠的心。
对于‘唐馨儿未婚夫’这重新身份，他还无法适应，不习惯阴暗的世界挤进意外的光束，更不懂要如何与她相处。
夕阳拉下了夜幕
依照惯例，上川少霆从宪兵大楼离开，穿过通道，回到503。
那个本该蜷在客厅沙发上，见他进门就把手中的杂志扔飞老远，捧着肚子说“好饿”的傻子，不见踪影，而门口新添的守卫并未报告异常。
上川少霆把军服挂在衣帽架上，向唐馨儿的房间走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屋内传出轻微的声响后，又还复安静。
很明显，那傻子还在生气！
“你确定不吃晚餐？”上川少霆隔着房门说，他确信里面的人能听见，可等了很长时间也无回应。
“那好，随便你。”他转身走开。
话音传入唐馨儿的耳朵，那叫一个来气，不禁对门外无半点耐心的男人怨声载道。她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闷声撒气：叫什么叫？安分点，少吃一顿又死不了……
嘭——卧室门被轰然一脚踹开！
唐馨儿忽地从沙发上跳下，杏目圆瞪，看着暴力闯入的人：“你，你你……谁让你进来的？”
破碎的门板前，上川少霆双手叉腰挺立：“唐馨儿，你还有一次机会，出来，吃饭。”
唐馨儿想都没想，当场拒绝：“不要！是你说不让我踏出房门的。”
哼~
机会？
才不稀罕！
“你在跟我怄气？”上川少霆的口吻试探。
唐馨儿撇撇嘴，不说话。
他束手无策，试图跟她阐明餐厅事件：“我警告过你，离开这间房会遇到麻烦。你为什么不听？”
唐馨儿内心委屈，委屈得胆儿大：“是不是因为我是沐城人，住在这里被人知道了，会影响到你这个日本大佐升官发财，所以要把我关在房里？要是这样，你明说好了。谁想住在这烂地方，我宁愿上街乞讨，也不要和你们日本人住一起。”
上川少霆一时语塞，只觉跟唐馨儿讲道理，终究属于妄想！
相处时日虽不长，但他已大致摸清了她的小脾气。她错，口头洗心革面，实则屡教屡犯。他稍有不慎招惹到她，必定咄咄逼人，有恃不恐地敲诈勒索，还会持续三番五次。
寻事生非和不知轻重，她也融合得相当好！
今日之前，他严令禁止她离开五楼。短短几日，她就和套房门外的守卫冲突过无数次，客厅窗户翻过记不清几次。
昨日午后，他回书房取文件，推开套房大门的瞬间，有感后背冷汗直冒——这小傻子正抖着腿儿，站在露台上，与楼下巡逻的宪兵隔空对望。
除了撤掉守卫，解除她的约束感，他又能拿她怎样？
可不到一天，她就在楼下餐厅惹出了事端，即使他有三头六臂，也难护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
上川少霆无奈地垂下双手，姿态也缓和了几分：“好了。先吃饭，之后我们再谈。”
唐馨儿不依不饶：“不吃。”
“唐馨儿！”
“你把我关起来，根本就不在乎我开不开心，还说是我的未婚夫。哼~”她负气背过身，不看他。
无奈的沉默……
“听话，不准胡搅蛮缠。”上川少霆还未发现，他的耐心正日益上涨。
身后沙哑沉稳的嗓音中透出一抹沁入心扉的温存，唐馨儿乖巧地转过了身。直到踏进电梯，她还深陷在迷惑的漩涡中，总觉得身旁的男人口袋里藏着取之不尽的‘听话符’，每当两人争执不休时，他就会偷偷贴一张在她身上。
唐馨儿凝神屏气，认真观察着上川少霆。
而上川少霆对时不时就会笼罩在自己身上滴溜溜乱转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他猜不透也无心去猜，那颗小脑袋里整天都装着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想着只要她能安分待着，不出去添乱，其他的，无关紧要。
“我们能去餐厅吃饭吗？”唐馨儿问。
上川少霆审视着她：“你，又想做什么？”
唐馨儿再撇了撇嘴：“你不让我一个人出门，和你一起下楼用餐还要紧闭房门。我觉得自己好像监狱里放风的犯人，又好像是怕被暗杀，所以吃饭都得偷偷摸摸的坏蛋。你们日本人横行霸道，恶贯满盈，做贼心虚，贪生怕死，我又不是……”
“闭、嘴！”上川少霆怒声制止。
他真不知该拿这随时随地口不择言、不计后果的笨蛋怎么办。如履薄冰的生存环境，却还要带着个没头没脑的‘未婚妻’，往后的日子有多艰险，天知道！
狭小的空间内充斥着危险和紧张的气息，值守电梯的男服务生浑身一抖，后背贴上了电梯墙壁。
唐馨儿吞了吞口水，接着挑衅：“本，本来就是嘛日本人无恶不作，欺压沐城百姓……”
“闭嘴，唐馨儿！”
上川少霆稍用力攥住她的手臂，黑眸中烈焰翻腾。
唐馨儿再不敢出声了，缩起脖子，脸上突显惊恐之色。
她总归是怕他惧他的，尤在他身着军装的时候。
而她的模样成功触动冷硬的心泛起不忍，上川少霆松开了手，口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后不准胡言乱语！”
唐馨儿的头点得很神速，可以解读为不假思索的糊弄。
出了电梯，她如往常那般向右拐，左手却被温热的大手握住，牵着她往正前方走。那里是几小时前满脸油腻的男人跪地求饶的场所。
唐馨儿低头看了看交握的两只手，又再仰望向面色如常的上川少霆，郁结的心渐渐升起了欢喜。
餐厅内，不可避免地起了骚动……
“快看，快看，上川大佐牵着的那个女孩。”
“这是不是上川大佐的未婚妻啊？喂~小晴，白天你不是也在餐厅？你应该看见了吧？”
“我，呃……那位小姐是那样说的，上川大佐也没有否认。”
啪——铁器撞击瓷器的刺耳声响！
掩嘴议论的三个女服务生乍然回头，看到餐桌上的瓷盘碎裂成了两半，一双紧抓刀叉的玉手青筋凸起。
三人惊慌失色，一同道了声：“柳生科长。”这下真是祸从口出了！
饭店内除去当事人以外，人尽皆知，这阴险的日本女人对上川大佐爱慕已久，如今半路杀出个‘未婚妻’，那还了得？
柳生真纪的目光幽寒如刀，宛如要将说话的三人活剐了般锋利异常，她极力压制住心中肆虐的怒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们说，她是谁？”
那两人吓得闭口不做声，偷摸戳了下小晴。
小晴硬着头皮，结巴道：“唐，唐小姐是，是上川大佐的未婚妻……”
蓦然，柳生真纪笑了。
那触目惊心的笑使得三个女服务生不寒而栗！
柳生真纪狐疑地盯着位于餐厅正中的餐桌，餐桌前刚坐下一男一女两道身影，那白色洋装少女真是令她心中愤恨难平。
未婚妻？呵！她在心底嘲讽出声。
十年，她对这个男人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对女人，他历来避如蛇蝎，又怎会有什么未婚妻？再者，这不知从哪捡来的沐城女人，怎能攀得上宗室上川将军府。
柳生真纪起身，携着那抹冷笑走上前去。
唐馨儿拧眉瞪着桌上盘子里的鱼生，目光一转，看着对面的人，说：“这鱼又腥又难吃，我可以换其它的吗？”
这根本算不上请求，上川少霆当然也不会拒绝：“你想吃什么，自己告诉服务人员。”
他抬了下手，过来一个男服务生，半弓着腰，等候差遣。
唐馨儿扬起笑脸，对服务生说：“小哥，可不可以帮我做一道剁椒鱼啊？”她忽然想起这道菜名，估摸着应该是自己爱吃的。
上川少霆抬眼扫过面有难色的服务生，后者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通知后厨。”
男服务生边跑边想，‘剁椒鱼’到底要怎么给洋大厨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