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母蚊子不敢绕着飞的男人
好戏落幕,众人唏嘘不已:上川大佐的冷血暴虐当真名不虚传!
上川少霆扫视厅内,全体一哄而散。有些行动迟缓的,连带着身上的餐巾,手中的餐具,火急火燎地冲出门。
唐馨儿心知肚明,接下来是秋后算账的时间,便缩着脖子悄悄挪起了细碎的脚步。
果不其然!
她刚迈出第三步,后领就被一只大手给提拎了起来,再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勒死自己。
唐馨儿一震,榆木脑袋急速转动,再回头,她脸上浮现出一副弱小可怜的神情。
上川少霆无动于衷,表情严厉,声音沉冷:“我有没有说过,不准你离开五楼?”
唐馨儿“嗯”一声,狂点头,硬挤出来的眼泪终于如愿滑下了白皙的小脸。上川少霆左心房又一揪,只觉万般无奈,哪还有心思再跟她计较。
关于这座饭店和上川少霆,对唐馨儿而言,悉数充满了未知。她之所以当众道出两人间那层若有似无的关系,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没管住嘴。
秋将尽,冬欲来,梧桐树叶纷纷辞别树枝,静等来年春日复相逢。
整片轻柔的阳光穿过玻璃,铺满套房客厅,唐馨儿坐在沙发上,看着蹲身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有种奇怪的情绪蔓上心间。
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总显得那样冷漠,像是在刻意保持彼此间的距离。
每当她提及往昔,他要么缄默不语,倘若回答也是模棱两可。
共处之时,他的言语极少,也从不笑,除了面无表情就是对她熟视无睹。
婚约在身?
这真的很难令人相信!
唐馨儿觉得自己倒比较像不速之客,惹人嫌弃。
强光下,上川少霆手中的药酒泛着琥珀色的流光,凝着莹白如玉的手腕上那一块块青紫色的淤青,眼中明显有着怜惜。他倒了些冰凉的药酒在掌心,搓了搓,覆在唐馨儿腕上,来回按压。
“嘶……”唐馨儿痛得噘嘴嘟囔:“就不能轻一点吗?”
上川少霆逐渐将按压转换成了滑动推揉,他胸中那股火焰还未熄灭,想到只要了行凶者一双手,实在处置过轻。
想着,脸色就愈渐难堪,语气也并不柔和:“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间房!”
唐馨儿噌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抗议:“为什么呀?我连最基本的活动自由都没了吗?我又不是犯人。”
上川少霆起身拉过她的手,继续用药酒揉搓她腕上的伤,完后瞥她一眼,态度不容反驳:“照我说的做!”
唐馨儿憋屈得口不择言:“你,你独断专权,蛮横无理……我就知道,你们日本人根本就没有一个好人。你也一样”
“我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人。”放下药酒,他走出了客厅。
“你……你,你你你…………”唐馨儿气急无语,死死盯着冷傲的背影。
‘嘭’一声!
房内剩下一个跳脚的人,和她满肚子的憋屈。
五分钟后,宪兵部二楼。
上川少霆踢开办公室门,军帽扔在桌上,刚坐下,随之而来的是让他更觉烦躁的人和事。
柳生真纪噙着笑进门,因对餐厅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故仍怀揣美梦,言笑晏晏:“日语——大佐!关东局致电,伏见宫殿下不日将会莅临沐城。”
“知道了。柳生科长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出去!”上川少霆说。
柳生真纪的笑僵在脸上,心里泛起层层苦涩,想到她痴守十年也未曾融化开上川少霆心上的冰霜,而那来历不明的女人却轻易就得到他的眷顾,心寒在所难免。
可,对他,她又能如何以待。所有的不公,她只能从‘沐城女人’身上讨回。
柳生真纪眼中划过一道阴冷,收起那份落寞,试探道:“上川大佐,伏见宫殿下下榻天晟饭店,必要升级安保措施,为防止一切意外发生,清除饭店内的闲杂人等,事不宜迟。”
“闲杂人等?柳生科长指的是?”上川少霆反诘道。
经年累月的守候,柳生真纪已能准确读懂上川少霆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当下,距离他怒火发作仅有一步之遥。
柳生真纪心凉了半截!
天晟饭店是什么地方,无论是常驻客,还是持特许令进入的,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的人物。众所周知的闲杂人等,除去他亲自带回且三日不离半步的女人,还能有谁?而她不过是旁敲侧击提了一句,他竟怒目相向。
柳生真纪失望地苦笑了一下,道:“抱歉,上川大佐。我只是担心,一个来路不明的沐城人留在您的住所,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上川少霆不悦地皱眉:“柳生科长,请注意你的身份!”
柳生真纪迅即鞠躬:“大佐阁下,是柳生僭越了。”
“出去!”
凉薄的声音像刺骨的寒风,吹进柳生真纪愤懑已极的心,转身离去时,她纤长的玉手紧攥成拳,锋利的指尖嵌入了掌心。
此一时刻,宪兵大楼外的广场上,莫天成停好车,准备上二楼复命,一个警士穿着尖嘴缩腮的男人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神秘兮兮的笑。
“莫警长,你怎么才回来,可错过了好戏。今天饭店发生了大事……”
说话的男人名叫叶真,别名‘传声筒’,为人贪图蝇头小利,但枪法奇准,忠心耿耿为日军效力的狗腿子。
对此人,莫天成向来嗤之以鼻,斜眼看他,意兴阑珊道:“什么事?”
叶真将手肘撑在车门上,瞄了眼宪兵大楼门口,悄声窃语:“来,凑过来点”
莫天成纹丝不动。
叶真眼白往上一翻,自己倚着车门往前凑了凑:“嗳,你……算了。我跟你说,今天在餐厅,上川大佐为了一个沐城女子,竟然把外事处罗审计的两只手砍了,还把人给扔出了饭店。莫警长,你猜上川大佐为了啥?”
看莫天成好似依旧兴致索然,他忙不迭又道:“就因为罗审计拉了那女子的手。啧啧啧……咱们在这些日本人手下做事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见过这等怪事?”
话一说完,叶真贱兮兮地咧嘴笑着。
莫天成抬眼望了望宪兵部二楼,神情很是微妙。不用猜,叶真口中的‘沐城女子’,铁定是自己亲口钦定的未来弟媳。
叶真继续下去的兴头很足,罗里吧嗦:“喂~莫警长,你说这上川大佐来沐城一年有余了吧?除了情报科那雌雄难辨的,别说女人,连母蚊子也不敢绕在他身边飞,那沐城女子竟称上川大佐是她的未婚夫……”
“噢?”莫天成秒入状态。
叶真见他终于来了兴致,情绪沸腾,猖獗低笑:“嘿嘿嘿……你也觉得这事儿有鬼,对不?”
莫天成似笑非笑:“那,上川大佐是什么态度?”
叶真又再砸了咂嘴:“啧啧啧,我跟你说,最让人琢磨不透的就是上川大佐。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没有当众拆穿那女子的谎话。这……算是默许了?”
到此,事情的发展令让莫天成相当满意了,勒了叶真一眼,他迈开脚,准备去见那个‘连母蚊子也不敢绕着飞’的人。
叶真没了闲话是非的对象,大为不快,对着莫天成的背影愤愤指责:“喂,你……这,这什么人啊……”
莫天成在楼梯拐角与柳生真纪打了个照面,怒气擦身而过的刹那,他悟到,有人又招事了。
办公室门外,莫天成嘴角微勾,抬手敲门。
“滚!”
就,很突然的暴喝声。
莫天成顿住,进还是不进,是个问题,脑中激烈斗争半刻,再敲门,附带上长兄亲切的呼唤:“上川大佐,有事报告。”
房内鸦雀无声。以至于莫天成会误以为刚才不过是自己幻听,他迟疑了下,一只眼透过门缝往里瞅。
上川少霆背倚办公桌抱臂而立,盯着门口,目光如锥。莫天成一看这架势,显然是在等自己进门,但敏锐的洞察力告诉他,这门不进为妥。
隔门遥望他弟后,莫天成决定先走为妙,提脚,转身。
“莫警长。”
呃……既来之,则安之,恶虎不食亲兄弟!
莫天成进了门,镇定假笑:“上川大佐,关于……”顿了下,眼睛快速搜索完房内各个角落,表情严肃起来:“药找到了,还真就在西城永胜货仓,我已经通知老余的人去取了。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查到线索的?”
上川少霆神色淡然:“唐敬生自己说的。”
莫天成的眼神充满了求知欲,等待他揭晓谜底。
“那夜从火场出来后,他在我背上说的。”
“你,你怎么不早说?”
“唐敬生只说了‘货仓’两字。沐城有多少货仓你不清楚?我不需要时间去证实?”
“你……行,算你对!”
莫天成知道,这是个向来行事滴水不漏的人,事情没把握之前,他定会守口如瓶。
唐家药房暴露的当日,爱国会因为得到消息太迟,一时无法集合更多救援力量,只好冒险通知最近的组织成员前往营救。莫家两兄弟也是在那时才知道,莫父生前常提起的旧友也是爱国人士。遗憾的是,当兄弟俩赶到现场,事情已尘埃落定。
两人冲进火场,就出奄奄一息的唐敬生,赶往秘密诊所的途中,唐敬生气若游丝地对背着他的人说出了‘货仓’二字,之后便深陷昏迷。还好上川少霆的听觉异于常人,得到这条关键线索,他很快派人暗中把沐城大大小小的货仓全搜查了个遍。
昨日,上川少霆精准道出应送往抗日前线的那批药的藏匿地点,莫天成的惊讶程度可想而知。
几乎无时无刻都活动在宪兵部的人,居然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轻易完成了任务,想让人不服气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