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川少霆，救我……
一人清醒，一人迷糊，清醒的人冷冽如冰，迷糊的人笑如暖阳。
唐馨儿问，房内怎会没有一件属于她的东西，上川少霆无奈叹气，第二日有人将衣饰摆满她的房间。
她忽闪忽闪的眸子在他身上来回转动，拧眉说不喜欢那身军装，他黑着脸看她。此后，每当他跨进503的门，上身便只穿一件白色立领衬衫，军服挽在手上。
今日，她又说不喜欢外面那俩罗圈腿，他置若罔闻，转身出了门。
唐馨儿耷拉着脑袋，朝大门拖着脚步，随后不久，乐不可支地踏上走廊，蹦跶进了电梯。
天晟饭店，因其性质特殊，除日军军官外，常住客里还掺杂着形形色色来自多国身份异常的人。有人说俄语，有人说英语、法语或德语，当然，最多的还是日本人。纵然外面的世界疾苦不堪，饭店内的住客们却照样华服艳妆，逍遥度日。
事实上，这是唐馨儿第一次独自在饭店闲逛，此前，上川少霆严令禁止她离开五楼。她东晃晃，西晃晃，溜达进了一楼餐厅，目光定在了小型舞台右侧。那里摆放着一架用酒红色绒布遮盖住的钢琴。
鬼使神差之下，唐馨儿走了过去，揭开盖在琴架上的酒红色绒布，一架黑色霍夫曼呈现在眼前。
她怔怔出神地看着，不由自主地惊叹出声：“哇……！”
唐馨儿脑中快速闪过一些凌乱的片段：一个白衣女孩的背影，一只慵懒的黄猫，以及一架黑色的钢琴……
像是被蛊惑般，她在琴凳上坐了下来，轻抚琴盖后掀开，随即指间跳动在了平滑的黑白键上。
尽管饭店常住客和工作人员大都曾听闻过，上川大佐带回一个沐城女子，却少有人见过唐馨儿本尊。
舞台左侧，一个男服务生正准备上前制止非工作人员擅动钢琴，被身旁叫小晴的女服务生拉住，悄声在他耳旁说了几句，男服务生脸色大变，退站一旁，震惊地看着唐馨儿。
原本略显沉闷的餐厅，被忽然响起的旋律装点，不一会儿，热情奔放的外国佬们竟有几人伴随音乐翩翩起舞。
一片欢悦的假象！
为何？因为唐馨儿弹得实在太烂。烂到何种程度？可以说，等同噪音！
不远处的餐桌，一个满脸油腻的中年男人姿态散漫地搅拌着杯中咖啡，眼睛游走在琴凳上一身蓝白洋装的少女身上。
男人嘴角弯起放荡的弧度，嘴里粗言秽语：“看来，老子今天运气不错！”拿掉身上的餐巾，他起身迈着自以为优雅的步伐向钢琴走去。
于此时，一曲结束，掌声噼里啪啦。
唐馨儿半点不清楚她弹得有多难听，并还有些意犹未尽，可在瞄见鼓掌的各肤色各发色人群后，她立马心慌慌地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满脸油腻的男人，伸臂挡住了唐馨儿的去路：“小姑娘，着什么急啊？再给大家来一曲。弹得不好听没关系，大爷喜欢就行。”
唐馨儿又惊又气，怒道：“不了，你大爷只会这一首。丑鬼，让开！”虽然对不怀好意的男人存在畏惧，可她嘴上就不服气。
大概油腻男人的爱好独特，对这样的谩骂并不太在意，反倒觉得小姑娘娇俏可爱。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叠现金，丢在钢琴上，言语轻佻：“哎哟，你一个小姑娘在这种地方工作，不就是为了钱吗？大爷有的是钱，看到没？来，再给大爷弹上一曲，甭管多难听，这钱都归你了”
难听？唐馨儿顿觉窝火，一把推飞钢琴上的钱，怒瞪她口中的丑鬼：“拿走，大爷才不稀罕！”
男人盯着散落一地的国圆，目露凶光：“你，我看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我让你弹，你敢说不？”说话间，他猛然掐住唐馨儿的右手手腕，力大而粗暴。
“放手！你这个流氓无赖，放开你大爷……”唐馨儿真怕了，手腕上的痛感使得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流氓无赖？哈哈哈……好，那本大爷就让你看看，啥才叫真正的流氓无赖。”男人的脸凑了过去，大庭广众之下竟想强迫于唐馨儿。
餐厅内一片嘈杂，言语纷乱，有人情绪激昂，有人义形于色，却没人仗义出手。
唐馨儿被恐慌淹没，使劲儿想挣脱油腻男人的钳制，可力不从心。余光瞥见玻璃窗外巡逻的宪兵，她脑中映现出那道挺拔的身影，愤然吼道：“你，你要是敢乱来，一定会后悔的！”
男人稍稍迟疑，转瞬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阴邪一笑：“你还敢威胁我？”
唐馨儿的气势弱了几分，她不管不顾，抬脚直往油腻男人下腹踹去。
这一招，似曾相识！
男人侧身一闪，没躲过，亏得唐馨儿小短腿儿，他传宗接代的物件儿不过受了点轻伤。
男人五官扭曲，破口大骂：“妈的，你还带刺儿，老子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他手上狠狠一拽，把唐馨儿从钢琴后拖了出来，唐馨儿奋起反抗，拳打脚踢，画面极其悲壮。
半个回合后……
不行了，对方力大如牛，自己势单力薄，委实不宜硬撑。唐馨儿甘拜下风，放声大喊：“上川少霆，救我……”
呼声未落，骤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怒不可遏的声音回荡在餐厅内：“混蛋，拿开你的脏手！”
上川少霆左手扯开男人钳住唐馨儿的手，把她拉向自己，同时右手挥拳击在男人惊愕的脸上，旋即脚下一踢，男人顿时仰面飞撞向身后的餐桌，鲜红的血液从他污秽不堪的嘴角喷涌而出。
唐馨儿还没来得及看清整个画面，就已被上川少霆护入怀中，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不知是余悸未消，还是因场面过于血腥，她的心止不住地怦怦直跳。
在场众人惊呼出声，齐齐投来诧异不已的目光！
上川少霆脸上阴云密布，胸口剧烈起伏，低头问向怀中人：“他伤到你没有？”
唐馨儿仰起脸，眸子里雾气层层，模样委屈巴巴：“手，好痛……”
不是她非要装可怜，是那油腻男人确实下手太狠，原本细白的手腕又红又肿，这会儿真像只被开水烫过的猪肘。
上川少霆勃然变色，凌厉的目光射向罪魁祸首：“吉田，砍掉他的双手，把人扔出去！”
能进入天晟饭店消遣的沐城人，根本上已经做了日本人的走狗，因此，上川少霆无需顾及其他。
“是，上川大佐！”那叫吉田的军官立即示意两个宪兵上前，准备将人拖走。
男人惊慌失措地从餐桌上滚下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颤抖着求饶：“上川大佐，这姑娘您要喜欢，就送给您了……求您饶命……”
他将愚蠢体现得淋漓尽致。到了这般情况，仍旧以为唐馨儿是饭店内的工作人员，沐城良苦百姓中身不由己的一个。
此时此刻，唐馨儿格外想仗势欺人！
求饶声还未停息，她从上川少霆怀中钻了出来，指着地上不断磕头的男人：“你，你你……你还真不要脸！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想带上我的未婚夫？你……小心我揍你！”
未婚夫？？？
男人倏地禁声，愕然抬头，视线自蓝白洋装长裙下摆上移，停在唐馨儿气鼓鼓的脸上。
在场能听懂沐城话的围观群众，合力凑了十几张震惊、讶然、目瞪口呆脸。听不懂话的外国佬们，满脸兴致地揣测，或向身边人寻求翻译。
上川少霆刚毅冷漠的脸上显露出憨涩和愣怔的结合体，他记得自己从未亲口承认过两人之间存在婚约，这小傻子
跪在地上的男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唐馨儿：“你，你说你是？是上，上川大佐的未，未婚妻？”
唐馨儿下巴一仰：“我就说你会后悔的！”
男人身形一晃，险些瘫倒在地，抬手猛扇自己耳光：“小姑奶奶，求您饶了我吧……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要脸……”
唐馨儿看到他血呼啦擦的脸，心就不由得软了，想了想，好坏也是个人，要是没了双手，实在太惨。
她手一挥，干脆地赦免了人：“你走吧，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那霸气的姿态，惹得在场众人刮目相看。
男人感激涕零，连忙磕头致谢。
然而，一时间，他的命运又再次急转直下。
“嗯”
一道浑厚的嗓音在唐馨儿头顶响起，她愣愣地回头，触到一张峻厉的冷脸，可却不明所以。
上川少霆低头附在她耳边：“你，闭嘴！”
唐馨儿呆住片刻，然后明白过来，目前这种形势下，好像不是她能随意发号施令的。
上川少霆的视线调转到地上的男人，眸中又起了无法遏制的怒火，执意下令：“带走！”
唐馨儿是不敢再造次了，但心底仍存有一丝不忍。她回过头，抱歉地看着正被宪兵架起拖往门口的男人，摇头说道：“那个什么还是得听他的。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男人拼命挣扎，口中还不忘了讨伐：“小姑娘，你说话不算话……”
唐馨儿微微有那么一点心虚，只好背过身去，佯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男人心中惨然，原以为能进入天晟饭店荣幸之至，谁知却如此倒霉，无意间招惹到这冷血至极的宪兵部大佐。
但他还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锲而不舍地喊：“饶命啊，上川大佐，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上川大佐，饶命啊……”
绝望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餐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