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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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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做个好官,为天下人谋福祉,要行道义之事,不可为一念之差,我的夫君磊落之极,为妻甚荣。唯有我身死以证王法!”

    郁长骕彻底失了心神,朝着她喊叫:“我不是!我不是什么磊落之人,我为了我的妻子一样可以不顾王法,阿青无需有何负担!我不信来世,但求今生。阿青我来替你担负,我愿意与你共担骂名!”

    期许着她能够伸来手,郁长骕尝试上前了一步,只要抓住她的手。就定然会没事的…

    “何须白头意情浓,生死隔你我朝暮。我不过奈何桥,不饮孟婆汤,我化精灵夜夜伴你入眠…”

    弯弯笑唇,凝眸非相思意,不是离别苦。也不抱憾与怨念,她望天见乌云将要散去,似乎已晓自己命数已尽。

    藏匿在云后的日月早已偷偷交替,雷声消却,电闪远去。

    扶光迟迟未至,为她拖延。

    她足以记住他面容,只是后退了一步。

    向后一仰…

    “不——”郁长骕没有半点迟疑的追去。

    “大哥,别去。”郁长鈌从马上一跃而起,一手握住他的肩膀拦下他。

    郁长骕拼死挣脱,一双眼血红一片。

    “放开我!你放开我!郁长鈌你放开我!”

    郁长鈌不可能放开,几步悬崖边,一放他就真的没有大哥了。

    “大哥你冷静点!你不能冲动!你是我大哥!是郁家的长子!”他用尽全力拦住他,朝着他吼叫。

    真相已明,赶来追捕人马就在身后了。他先一步来,最终赶上救了大哥,就是也没赶上拉她一把。

    那女子…他望着了无身影的悬崖处,一时不知…

    郁长骕瘫软跪地,眼角泪失了控的溢出。

    他哪里还能顾全忠孝?

    他颈喉疼痛难咽,胸腔无力喘息,内火烧得他狰狞着一张脸。他双手撑地,强大的内心让自己冷静。

    喃喃自语:“水青,清。”他猛然抬头看那她消失的地方。

    “柳清清!为何?为何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自己独自承受!”他痛哭流涕,手掌不断拍打地面。

    郁长鈌见他痛苦,不知何以宽慰。

    郁长骕转而怪起自己:“为什么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不能早点猜到!”

    他明明,明明有所怀疑,为什么就不能问问她。他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多个日子。

    郁长骕仰天,泪水流至鬓发顺延至颈。

    他长啸一声,难以接受这样的局面。闭上了眼。

    上天将她给了他,却为何还要把她夺走。

    “驾——”

    “哒哒,哒哒哒”

    郁长鈌耳听人马声,他拉起郁长骕。

    “大哥快走,你还不能让旁人知道你还活着。走啊!走啊!大哥!”他拉扯着,知道郁长骕此刻心神俱灭。

    可已不是久留之地,他硬生生的托起来,拉着移动。

    “阿青,在那。在那里。”他好似看到那飘然的身影,想要追上去。

    郁长鈌急了,拉得更加用力:“大哥,走啊。快走。”

    他又急又极尽奔溃,托着精神恍惚得郁长骕离开。

    明译则同刑部尚书赶到,已不见人影。看了看那悬崖处,拉着缰绳,骏马踱步。

    方才马匹就要停在不远处,悬崖在此。

    刑部尚书招了招人,道:“你确定,真的看到柳清清往这跑了?”

    “是,千真万确。”

    得到确定答复,他又转头问道“你怎看?”

    明译则此刻结舌,他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当即下马,小跑道悬崖边。探了探,不敢笃定自己的猜想。

    可又不知怎的,他心口喘喘不安。

    但愿清清这丫头,别做傻事才好。

    “我说明兄,你要是当真要包庇你这个表妹,也别把我们引到这来耍罢。”刑部尚书,觉得自己是被明译则摆了一道。

    刑部尚书也算是给他面子了,这人他也不想抓!这柳寺卿的女儿倒是刚烈,明译则要是不说,他都不知道,他们俩也算是有所交情,他也同自己透了底细,他也不想做得太绝。

    可他也别连着郁家一起耍着他玩,劫狱之人他又不瞎,又不是认不出来。

    他们二人自己谋划了劫狱,把他招来干什么?非得让他瞧见!这也太不讲道义了!让他能不调人追嘛!

    这明译则,就算在占着陛下怎么宠信,也别这么连累兄弟罢!

    先不说这柳清清怎么不在宫里做娘娘,就这宫里头的柳淑仪又是谁?

    如今陛下没明说,这满朝文武谁还猜不准他舅父做的丑事!那日陛下可是大发雷霆,没说把他怎么着,要是哪天气急了他明译则脑袋还不搬家?

    这罪还等着怎么定呢,虽说证据皆指向扬州知府为元凶,可要弄不好,这明面上要是有过不去的东西,那可是株连九族!

    ——

    郁长鈌与明译则前后共叙,事无巨细的禀明。楚曦念也在其中听着,慕清然知道柳清清没死,也不意外的在场。

    慕清然长叹一口气:“想不到柳姑娘乃是性情之人。”

    郁长鈌知这前因后果,再不忍公布其死讯,他也要开口。一旁的明译则暗自神伤,殿前不可失仪,他唯有强忍。

    楚曦念卷着手帕拭去眼角的泪,与夜璟崶相视,这是他们两早已料到的局面。

    “也容他劫狱,他们二人也算是见上最后一面了。”夜璟崶惋惜。

    明译则痛心自语:“她不该如此冲动的。”

    楚曦念张口想要为她辩解,她能够明白那样性情女子的果敢决然。

    可终究谁也不是她。

    “如今大局已定,只需一局定胜负了。”

    人已去,无可挽回。夜璟崶心中还是对她有几分谢意,毕竟她才是保住皇家颜面至关重要的一人。

    他不想她如此做为,可是道天命难违?还是正如明译则所言那般?

    不知如今王仁忠可有悔意?他为大晋劳苦半辈子,终究一念错信他人,反让自己英明尽毁。

    朝上见朝下的他满头白纷纷,听着司徒青云谏言,清点罪臣功过,他也气定神闲,默不作声。

    似一场闹剧,又是一场人心交战,终将要谢幕,楚曦念的心依旧是悬着。

    她叹息,晓得太多反而是一种罪过。前世他不愿同自己诉说,或许是不愿苦自己陪他承担。

    天下没有绝对的恶人,亦没有绝对的良善。

    “柳寺卿与扬州知府共谋犯行,诱拐少女逼良为娼,买卖人口数罪当诛。念他迫于为从犯!自知罪孽深重已畏罪自杀。其次女,外室生养。以死明志已全仁义,其心可表。扬州知府为主犯,择日凌迟极刑,一干人等行鞭刑重惩,不日斩立决!”

    夜璟崶口传谕旨,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无奈之举。

    明译则当即跪地,脑袋紧贴地,磕出声响,忍着抽泣:“臣!谢主隆恩!”

    “明卿,这是朕最不想给的旨意,却也是必须要给你的交代!”

    天下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为君王也没有办法真正做到赏罚分明。

    他要隐匿住这世间最残忍最肮脏的,不单单是维护住皇家颜面,让天下人知道皇家没有失信天下,他是记得为君之道义。

    他也想护住天下民生的心之所向,向着清明朗朗乾坤前进,而非在这逆流中迷失信仰。

    “郁长鈌!”

    “臣在!”

    “你必须让你大哥给朕好好活着,平定北部非他莫属!朕不许他死!”

    郁长鈌:“臣领命!”

    夜璟崶想他郁长骕怕是要一蹶不振,他又加以补充道:“来日你们郁家是要行婚礼还是冥礼,朕都允了。追封与否皆由他定!”

    郁长鈌明白此话深意,跪地领旨:“微臣待大哥先行谢陛下隆恩。”

    他想,挚爱已去,对大哥而言追封算什么呢?他都已经劫狱了,早已将功名利禄看淡,失了拳拳报国的决心。

    信念崩灭,只怕再难挽回。

    ——

    巧月天属实难以趋热,冰砖扇扫而微凉,也只能片刻舒爽。午时多有困意,又是最为热潮之时,最难以酣睡。

    楚曦念本就惧热,尚宫局丁点不敢怠慢,轻衫薄衣早早备齐。她最喜娇粉,鎏金香云纱裹身清热而不厚重,贴肤不聚热。

    瓜果解暑,却没有胃口。

    楚曦念就听着南潦说,朝上舅父挽留了他,此刻还在太极殿。她倚在贵妃榻上半梦半醒,没有兴趣问其原有。

    太极殿

    殿下只有郁常佐一人,百官皆退。

    郁常佐心中思量许久,夜璟崶也耐心的等他开口。

    最后他还是摆起笏板,向着夜璟崶敬道:“臣有一事在心头挂念许久,今日想斗胆询问陛下。”

    夜璟崶目光向下,他负手而立。

    沉声许久,应了一声:“郁卿,当真要问朕?”

    他心里晓得他要问什么,可他并不想他问出来。

    他苍老了几许,脸上也多了苦味。瞧着也不如从前看着挺拔英武,眼角深纹也藏不住了,言语也不如从前掷地洪亮而磅礴,如今行言都显得畏手畏脚。

    好像岳母大人去了之后,他变得寡言许多。

    郁常佐无数次问过自己当真要同陛下问个明白吗?

    令沨去了,阿如也去了。

    从万名血书的笔迹再到烈狱惨图的画迹,无一不在告诉他一个真相。

    他存疑许久,还是想要问一问。

    若是不问,他实在难安

    “臣想问陛下,吾儿令沨不知

    夜璟崶打岔:“郁卿!”

    郁常佐低下了脑袋,眼眶黄白处布满红纹。

    “你可知何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夜璟崶问。

    郁常佐答曰:“知道的便是知道,不知道的便是不知道。”

    “郁卿所言是文章通解,朕这里还有另外一种解法。”

    郁常佐:“臣听候。”

    “你该谢朕为君王,若是换做旁人,是容不下你们父子的。”夜璟崶也不想同他打哑谜,横刀直入。

    郁常佐屈膝跪地朝拜,深表衷心,额面抵在地上。

    一声不吭,他知冲撞龙颜,可嘴里实在说不出那些虚言。

    夜璟崶不忍心又觉得好笑,这要是换了旁人,都已上赶着拍马屁了。

    偏偏就他们父子三人这嘴来得最硬。

    郁长鈌多有先斩后奏之行,虽说也是他默许纵容。

    念儿常说他最像郁常佐年轻之时,怪不得他这个舅父多有同朝中文官相交甚远,文官多矫情,多心思。不像武将多是粗人性子豪爽。

    他又与王家有过节,还曾被先帝调往御史台,因此他弹劾不少官员不说,还有一遭因大长公主府过度奢靡,他临朝谏言,也是惹了先帝不快。

    先帝本就逗他玩耍让他去御史台被司徒青云管教几日。

    司徒青云独善其身不说,也不知怎么的对他也是避而远之。

    他年少为将,军功不可没,先帝也不能说什么,总想给他使个绊子,挫挫锐气。哪料他认真起来,直来直往的。最后气得先帝只好罢了他御史台职务。

    郁长鈌的性子确实也是直切,可看似不知轻重,却也极懂分寸。许是如念儿所言,也颇有遗了他亡母的睿智。

    “功高盖主乃其一,心气过甚而言失乃其二。官场与战场天壤之别,纵使你心明了,也要当不知。时机未到而言,多有必失;嫉恶过甚易适得其反,多遭人厌。”

    看他白发交织这乌发,难分多少。他虽为君,却也是个晚辈。

    他实在不敢多有训言,轻轻一点,但愿他能明白。

    郁常佐偷偷抹着泪,或许是喜极而涕。亦或是被人瞧出缺陷之处,老来失面又知难该其性而痛心。

    听陛下一句‘纵使你心明了,也要当不知。’来解方才他所问,他便听出来了。

    令沨真的没有死。

    “臣叩谢陛下对犬子厚爱!”

    “起来罢,皇贵妃要是知舅父如此,只怕又得说道朕了。”

    郁常佐忙踉跄起身,抓起袖口匆忙抹泪。

    “前些日子你还求朕,将你调离京都,想要再去往边塞。朕知你性子不喜这些官场门道,但皇贵妃心疼舅父,朕也于心不忍舅父你再去往那苦寒之地。”夜璟崶再道。

    又是一声称舅父,郁常佐听得脑袋嗡嗡,怀疑自己耳朵可是出了毛病。

    也不知真假,模糊过去:“臣多年在外也已习惯,回京也将要两载还是多有不习惯。边塞虽苦寒,却也多自在。臣一把年纪了,实在无心在朝野。”

    夜璟崶并不同意他这样决定,可也知京都太多杂事,他也难平心态,若得心病对其也多有不利。

    他还是先开口在做挽留:“舅父年过半百,在京有子养老,可尽享儿孙之福。何故呢?”

    郁常佐心里松快许多,他笑言:“臣戎马一生,多数征战在外,衣食住行还是粗糙些更为宽心。”

    夜璟崶也不强迫,明白他已经给自己做了最好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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