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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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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长鈌似懂非懂将手中物递交于明译则,不时又在接连转交昨日刚刚回京的徐鄑闰。徐鄑闰一眼就瞧出这是何人的手笔。

    他含笑呈交南潦。反应平平。

    而江讪接过南潦递来,同明译则相觑一眼。

    御书房中,也没落下个南无剑,南无剑了然两眼。

    “你正是临行之时,权当家书一封递交于你大哥罢。”夜璟崶朝着郁长鈌说道。

    郁长鈌牵动嘴角,又看了看一道在此的诸位。还真是全齐了。这家书还能如此传递的?

    江讪领悟,朝着上位夜璟崶道:“皇贵妃这首悲愤诗,应实应景。臣…”

    这似乎有些难于开口,他是男子无以体会女子不易,更无法同受那心底煎熬。

    也不是没见过仗势欺人的莽夫,也不是没见识过受人欺凌的女子。而他也只能够片面的理解,却无法深入了然女子痛心之处。

    “臣此番禹州之行,所见极广。寻常百姓家多数喜男恶女,青楼女子多贱卖,多有农家典妻。高门小姐也多从父母之命。不乏无男丁所出的妇人遭夫家谩骂欺凌。”徐鄑闰道来,所见所闻绝非虚有,天灾面前更加突显人心之险恶。

    “自古母凭子贵,有子得女锦上添花,先女后子成好佳话。”明译则紧接着一句,不由感慨。

    郁长鈌满头雾水,这女子怎么了?

    “大将军府没有姑娘,臣也只有皇贵妃这一个表妹。表妹出生之时,我爹大喜过望还说姑姑为郁家添了福禄呢。不过听大哥说楚家人并不大高兴,因而来年末时姑姑就又生了表弟。”

    郁长鈌有一说一,转向明译则又道:“倒是刚好同你说的那般先女后子凑了一个好字,可惜我姑姑姑父情谊却见一般。”

    背对着众人的夜璟崶侧过身子觑着郁长鈌那一副愣头青的模样,他站在龙座旁,伸手一掌拍在龙首上。

    龙眼显神威,正盯盯的瞧着他。

    那双眼似能召来神魔变幻亦可命来阴间使者,他丝毫不惧。

    “就连这皇位,也得由男人来做。”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众人吓住。

    徐鄑闰侧目,交叠的手一紧。

    南无剑的剑穗也摇荡了起来,而明译则抬了抬脑袋。江讪低下了头,郁长鈌抓耳,眨了两下眼睛,似乎终于嗅到关键之处。

    南潦撑着眼珠子,盯着夜璟崶。

    他心里有疑问不敢问出声,这自古皇帝不都是男子来做嘛?难道还女子来做?

    “同貌同躯同生死,万物同归共存亡。此句乃应天地根本,生为男子没什么可值得为傲的,所以就是生为女子 也不应当叫人卑微。皇贵妃一句空恨低贱女儿身,着实道尽诸多女子宁不为女的无奈。先人之训臣自幼便不敢恭维,对此诗多有理悟。”徐鄑闰沉声多时而道见解。

    南无剑不懂诗书,可他曾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多少能够明白。

    “臣在江湖也多见命不由己的女子,落败山村乡里,多有女婴未足满月沉塘,半生家当寻秘方求子。也听闻不少民间秘事,高门大户主母多为维权亲女换他人子以求母凭子贵,倒是应了皇贵妃所题百年见女子多下贱,千年见女子旧如是。”

    千百年间多少女子心酸,直到今日也是如此,若是再过千年,只怕也是如此。

    郁长鈌惊愕又茫然不解,他年岁是这里头最轻一个,见不多民间婆婆妈妈事。

    他头一次听闻,不由向着众人追问:“如畜肉台做买卖,笑逢达客跪天恩。如何解?”

    明译则转向他,心想他大将军府后院如今不就正住着一个嘛,回去问问不就得解?

    不过想想真叫他去问,只怕他们还得打一架,他一副好心好意解释:“青楼女子多数非自愿,良家父老贱卖,受迫为娼比比皆是。”

    见他哑然,明译则心想点到为止。

    郁长鈌心思灵敏,他似乎明白她心中的顾虑了。他明白青楼来客全是虚情假意,她见识太多达官显贵的欺哄人的嘴脸,所以她太难信任旁人。

    他心思浅薄了一些,以为多数青楼女子也是为三餐食饱不得而为之,还有的也只会虚情诱骗为半吊富贵舍身。

    “诸位爱卿觉得尊卑又何解?”夜璟崶道

    “吾乃臣下,君为帝王,当以陛下为尊,臣为卑。”江讪离着夜璟崶最近,他开了口。

    夜璟崶浅笑“江弟同我师兄弟之情可化尊卑之分。”

    江讪没忍住笑笑,今日来人居多,他不免客气两句。平日里倒真没这么拘谨,他动动身子缓解了紧迫感

    “如此说来陛下还是我妹夫呢!”郁长鈌咧嘴好笑,由然升起一丝得意。

    他倒是听不明白这些文邹邹话本,什么尊卑之分。看不爽眼的他才懒得理会。

    夜璟崶挠了下眉心:“朕确实寻思过该称你一声二舅子。”

    “陛下实属客气。”郁长鈌拱手相谢。

    明译则别过脑袋,脑门背对二人,忍不住一个白眼翻个顶朝天。

    南无剑一声叹,引来人望。

    如此他觉得窘迫,不苟言笑的面容勉强扯笑,皮笑肉不笑。

    “臣倒是不知寻常人家如何解道这尊卑之分,但臣是读书人,早年多自悟。后听私塾先生多言,长者为尊,小辈为卑。臣以为当是如此。”徐鄑闰道。

    夜璟崶眼色向着徐鄑闰而去,低头闪过一丝柔光。

    “朕师承姜丞子,见恩师还当礼拜。朕即便是天子也以当师长为尊,太后于朕有养育之恩,为朕长亲,理因为尊。于此二人而言朕是小辈,自然要以谦卑之心待长。”夜璟崶走下阶梯,同他们聚到一起。

    “如此说来,这尊卑如何解?这男尊女卑又是怎么解法?”夜璟崶各瞧他们一眼,问着。

    “师兄坐明堂主正天下,忧天下万民杂事;无功也当劳苦。万民卑下一拜,此卑乃敬谢之意。”江讪侃侃而道。

    夜璟崶难得听他一会马屁,倒也说得在情在理,也就收下这番话了。

    万民敬谢,可皇朝也享天下将养。 国与家不可分割,君臣同万民也不是这般分高低贵贱。

    “皇贵妃娘娘才思敏捷,日为男,女作月。男子以天,女子为地。日月不可少,少而不分昼夜,五谷将不食精华;四季再无更迭,江山颜色尽失,万物难生。天不可去,地不可少。”

    徐鄑闰越品此句实在高见,他从前从不会如此深究这男女尊卑何分,女子多礼男子多掌权,司空见惯。世间多曲折,他更多的认为男女都是相同的。

    禹州一行倒是见识之多,苦难对男女而言真的是两种心境,前者多因名禄,后者多凌辱。

    “徐卿甚得我意。”夜璟崶改了自称,试着同他们更加亲厚一些。

    徐鄑闰手指一抖,讪讪一笑。

    “如此这男尊女卑何故?”夜璟崶在问。

    郁长鈌挤眉弄眼半响,嘶的一声:“我大哥说,我娘生完我没两个年头去了,常听我大哥说,我爹年轻多混账,这嘴没什么心眼,多亏我娘在后指点。官场上倒也听话的适时避重就轻,少惹麻烦。不过我娘一走爹就跟群龙无首似的,我爹心直口快,好在还有我姑姑。”

    众人听着倒是格外认真,可是好像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南无剑插了一句:“民间多有俗语,听媳妇的话总没错。”

    众人一脸的肃面有了松动,全都笑了出声。

    夜璟崶一掌拍在郁长鈌得肩上,一连两下。

    笑道:“还是二舅子妙解。”

    其余对着郁长鈌一脸懵的脸庞,都是笑笑不语。

    躲在内殿楚曦念抿嘴巧笑,而在旁的慕清然一知半解。

    “他这话什么意思?一个字都没搭边,怎么就解了?”慕清然道。

    楚曦念深意的瞧她一眼,回了一句“天与顶高高在上,可也得听地的话。不是吗?”

    “你这话又要怎么意思?”

    “人多问天父,从不问地母;天动地却不动。天要下雨还得问候地答不答应。你说怎么个意思?”楚曦念笑着打算从内殿走出。

    慕清然联想到方才南无剑的那句‘听媳妇的话总没错’,也会心一笑。

    南潦送着几位离去,殿中仅剩夜璟崶同南无剑,二人私语。慕清然随后也出内殿,越过南无剑从御书房先行离去。

    楚曦念凝一眼背对着的二人,又将目光贴向龙座,寂静的漆瞳荡起一丝波纹,她抬脚上了阶梯,一步一移向着龙座去。一步之遥,她迟疑了。

    夜璟崶同南无剑私语片刻,却见南无剑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去门口。

    夜璟崶嘴角弧度满满陷下,语气怪惹人瘆得慌。

    “你最好别用朕的皮面行不轨之事。”

    南无剑一激灵,仿佛被人擒住了脖子。缩着脑袋连忙拱手。

    “臣、臣…臣同清然并未到那一步……”

    不是夜璟崶多心,毕竟有前车之鉴。他们若是为了安全起见要如此为办法,那他才是最瘆得慌的那一个。

    他侧身,便见着楚曦念下移的身子,稳当当的坐在了龙座上,一直都端庄交叠在腹部手,也慢慢的伸起搭在案台上,她目光移至左侧,盯着玺印半响,又转首至左侧,蠢蠢欲动的右手似乎想要伸手取笔。

    她在发愣。

    夜璟崶懒得理会南无剑如何,扬扬手示意他退下。

    南无剑离去,他已经悄无声息的至她身旁,她丝毫不觉,夜璟崶的手已经入她视线范围,楚曦念回神抬手。

    夜璟崶却已为她取笔至她眼前。

    她眼尾睫毛颤动一瞬,指尖触碰他常用的御笔,小拇指还有意无意的厮磨他靠下的手背。

    她抿嘴笑意浓浓。

    夜璟崶另一手已经偷袭她后首,弯了腰,温热的薄唇贴住她柔软。

    ——

    春风苑外聚众,,听人往声言,昨夜春风苑又闹了人命,又死了个姑娘。

    郁长鈌离京,洛云杉才偷出将军府,她方才刚从外头探望已安然无恙的嫣然回城之际顺道来了春风苑。

    她带着帷帽钻入人群之中,透过缝隙亲眼瞧着两个铺快从花红门里抬出披着白布的尸首。

    近在咫尺之时,她瞧身行确定是个女子。

    铃铛作响,引着洛云杉推了推前头的人,又注视着那方将要从面前消失尸首。

    ‘叮铃’

    一连几声,她耳力极好,绝对不会听误,一只眼微眯眼瞧着远去。她不敢上前确认,反而后退,被人群推挤。

    八宝铃铛,双环八铃。

    是她最喜爱之首饰,爱不释手绝无离身的可能。

    她握剑的手收紧,抬头向上,阁楼处,早已有人俯视窥探多时。她一抬眼望去,便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不大瞧得清,可是洛云杉足够确认那人是谁。

    她收回目光,眼角却湿润。她悄然退场。

    …

    指波琴弦,脆音推千丈,双湖化八卦,百晓亭中坐闲人。湖面荷苞待放,荷叶千朵鲤鱼藏。铁剑划鞘音,软步缓缓逼近。

    天阴风卷,洛云杉剑指亭中人。

    琴音转沉,乐停风消。

    “死的是不是我师父?”洛云杉就站在他身后,横剑抹在他颈间。

    可他却没有作答,洛云杉便当作了默认。

    “是你杀了我师父!”她眼里有泪,对秦舒娘是有情分在的,她死得突然,以她身手一般人绝无可能杀得了她,可这个易先生就不一样了。

    她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他有这个可能。她去过县衙了,晓得她是中毒而死。他是不会武功的,他们二人关系有这么亲密,所以能如此轻而易举要了她的命的。并且能叫秦舒娘安心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易中天扶过琴弦,望着远方。

    没有一丝惧怕之意,只是淡然的侧头望了一眼横在颈上的剑。

    “你在为她难过?”易中天道。

    “是,我是在为她难过。”洛云杉没有否认,她忍住泪意。紧握手中剑,时刻准备着下一刻就将他了结。

    “你要杀我替她报仇?”易中天探问。

    洛云杉手中一紧,他颈处便见了丝血。

    易中天依旧云淡风轻,将生死置之度外,又好似早已预料如此。

    声调轻微,道:“你可知你妹妹是怎么死的吗?”

    洛云杉面色一闪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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