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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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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曦念疲惫的躺在夜璟崶怀中,二人早已窝在床榻之上,倚着靠枕相拥。他一手将她拥抱在胸膛,另一手包裹着她的手,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楚曦念还闷闷不乐,前月母亲刚刚过世,今日又悲痛泣泪,易损元气,她气色不算大好,傍晚之时,江讪看了脉,为她送来一碗安神汤助她今夜好眠。

    夜璟崶也伴她一日,端茶递水万不敢马虎。

    她全然没有睡意,可思绪凌乱,一经想起她又接连哽咽,她不是好哭之人,可真的难以忍受。

    她在宫里头使的手段不干净,在宫外做的恶行更令人作呕,她一想到寿安的面容,她当真想将她挫骨扬灰。如此也不足以泄愤。

    “我有一事不大明白,你将徐世兄任命去了御史台,可又接着以治水之由将他调离京城,又是意欲何为?”

    她倒是也能些许明白,只是不太确定,徐世兄有治水之才倒也能胜工部之职,本可分内高升,却偏偏调任御史台,可又让兼任水清史司郎中一职,也未免委任过重,真叫人恐他招人觊觎。

    夜璟崶揉捏她手背,道:“嘉妃安然静居池瑶宫,位分不减。我不开口,老太妃不做主,太后尽可推脱,这就是皇家恩重于司徒家之法,司徒家仅有一女,如今继二后的美梦彻底破碎,于司徒家而言,时机若好必然也会想着另辟蹊径,我有心笼络,可他们的心眼可就不见得简单。”

    “徐世兄终究是初出茅庐,只怕使不好还招反噬。”

    夜璟崶说来安她心:“他若不为官,也是个经商之才。他这才智可好使着呢。”

    就说他在工部默默无闻的那段日子,足见他是沉得住气的,在到禹州水患一事,他处理得当。贪污之案他也了得,不费吹灰之力。抓人心脉轻而易举将其扳倒。又有郁长鈌作辅,可谓双管齐下。

    一文一武,该是他今后的左膀右臂。

    至于郁长骕,文武全才不可多得。他不由思考起这三人往后的位份了。

    低头瞧着怀中的人,两个都是她的亲表兄,还有一个…

    想起徐家曾递过的庚帖。

    夜璟崶勾起唇角,不足为患。他眼底的光亮藏不住的期许。

    他的念儿,日后便可再也不受任何险境胁迫了。

    楚曦念听明白了,他并不信任御史大夫,他想自己亲手提拔能人成为自己的砥柱,他是动了想要彻底推翻前朝旧臣的念头。

    王仁忠老迈,又受王之韫入狱的打击,已是没了揽权的精力,前工部尚书获罪处斩,如今柳寺卿也暴毙而亡,两股有力的旁势都已消亡。

    王仁忠没了这两个人在旁助气,一张嘴也敌不过那么些人。

    余下的不过是些看碟下菜的喽啰,高不成低不就自然人微言轻。不会做强出头的鸟儿。就是寿安在后再如何推波助澜,也不管用了。

    一个没有政权的公主不足为惧,王家失人心已然势微。他们还能如何呢?

    “王家已无反击之力,大长公主罪行若得证,便可按律获刑。如今唯缺安抚定北王之法。”

    定北王居北部,听他说过。他乃寿安同胞兄长,半块虎符在手可掌八方兵马大权,手下又有十万精兵。

    迁居北部还是当年太后以兵符为诱,好言相劝才将这头雄狮调离京都,不然今朝他要面对的可就不单单是王家和寿安了。

    “定北王暂不足为患,她的罪行定是会给皇家蒙羞,若公布天下当叫皇家失信于民,若是丢失民心只怕再难收起。太皇太妃首当其冲的反对,姑母她是命硬之人,只怕这一次她还是要逃过了。”

    贪污一案,京都风声倒浅,可不代表这民心所意。若在来如此一遭,堂堂皇家公主做尽这散尽天良事,民心必然全失,于朝政不稳。

    扬州少女失踪案,早已立案多时。明日密旨,调派高人,一举歼灭。此事还得悄悄的来。

    他正苦恼,这柳寺卿死了,姑母还能推何人出来抵罪呢?

    若是无辜之人,就要更苦恼了。

    “扬州知府不是还在嘛?”楚曦念抬头看向她,面容疲惫,眼中也没有神气。

    夜璟崶心疼,抚摸着她的脸庞。

    “你今日累了,早下歇下,旁的事就不要苦恼了。”

    楚曦念不愿,她想多同他说说话,不说些什么,她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思绪,折磨着她,只怕只有同身为女子的人,才会同她有一样的体感。

    “我心中疑惑,她是女子,也生养了皇后,为母之心柔软,她怎么能够心狠如此?”

    她眉间依旧紧锁,眼皮子都早已疲惫塌下,神情又有些恍惚。

    她性子执呦,有些东西若是想不明白只会在心里头一遍又一遍的想着,非得想明白了才会放过自己。

    他多少次不忍,次次都用心为她解惑,希望她不要多思多虑。

    “天下不是只有男子,这女子也同样在为难女子。”

    她不解的目光一直望着他。

    夜璟崶轻呼一口气,为她解释:“你心中不平,是出于男尊女卑。你是想这天下男子与女子能够相互平等,可是念儿,该正真平等的是你们女子之间。”

    楚曦念撇开了目光,望着塌下烛光微亮,映照着眼底神伤。

    她似乎领悟其深意,又却不甚明白。

    轻揉她秀发,半侧脸陷入灰暗,另一侧被烛光点亮,轻纱摇曳,若暗若明。

    半刻,楚曦念缓过神:“男为尊女为卑,不过是你们男子为了掌权,证明地位之崇高而断章取义的手段罢了”

    “你们男子要权要势,又要女子来依附。用尽手段折了我们的羽翼,我们本亦可走出闺门,不过是求个平起平坐罢了。”

    夜璟崶安静的听着,寝内只有他们夫妇二人,屋外夜深人静,侍从婢女守夜,初夏知了几声。

    闭目松快了眼皮,夜璟崶耐心极佳。

    “天地为父母,天不可走地不可失,尊卑二字蕴含太深。你何必自寻苦恼。”

    楚曦念不悦,声调又升一丝愤意:“既然天地不可分割,男女为何要分尊卑?”

    他从头至尾都能如此云淡风轻,皆能在各种心绪之中置身度为,似乎总能在一另一个头绪里将世间万物看得清明。

    他的耐力和定力都是旁人比不上的,如此说来,她不由又回想前世,她几番思索都不明白,到底是错在了哪一步。

    究竟是自己自觉卑微难与他同心,还是他心急在了哪一步?

    他默声片刻开口:“我不以莺燕环身为傲,也不以贬低女子证权。我是你夫君,自是希望你能在我身后,受我庇护,或许这也是男子自尊作祟。”

    顿声叹道:“你想站我身侧同我比肩。我也会心疼你,在后你要为我持家,再旁你又要为我谋划。在前我又忧心你受险境。”

    “你方才说得也及是,自古皆有有心之人曲解圣人言,框害众生,却有心量之狭隘之人,以贬女子抬己尊荣。不乏大多是男子。”

    他方才也一直思虑,她言手段二字,让他惊觉似乎也确有其事。是不乏以贬女子来巩固男子掌权地位,同时也却有愚耻匹夫凌辱女子为乐自拟豪雄。恶趣娱乐之见叫人作呕。

    “自古男子可入学堂习文字,女子却藏闺习女红受规戒束缚。”楚曦念再道,如此一对比,不单单是屈辱。

    “男子欲重更该以教为约,修生养性以去邪念。女子性柔易动情,锁闺虽愚人之见,却也是自古如今尽可护其女子根本之法。”

    “可是…”

    “念儿!”

    楚曦念被阻了话,她想追问,她晓得此话不无道理,可是这已不单单是愚人之法,而是有着太多极端加深了愚人的愚见。

    “朝代更迭数千百年,史出多少圣贤豪杰。有些东西终究是在岁月长河中变了味。我们已无从追溯。”

    夜璟崶未尝不是觉得这是一种无力,天地千百年岁月里,有着太多的变故。或许初衷的本意是好意,可终究在传递之间有了太多的变法,也掺杂了太多的肮脏利益。终究是将这份好意成了一道禁锢天下女子的枷锁。

    楚曦念眼角泪花似要落下,她能够体会他这番话的意味。

    男子以私欲对女子欺凌,可多少女子也成了这些毒瘤手中的利刃。

    那些深宅大院的女子们,名利高朋中争艳的贵女们。婆婆妈妈争执不休的妇人们。

    她们争谋的目标都是男子,甚至只是为一个男子。多少丑陋与利益相交织,将一个女子辱骂得最凄惨的也莫不过是一群女子的嘴。

    “你总是和旁人不同,从前我想过,我若是不入宫也能嫁得门当户对,必然是一家主母。纵使他莺燕环绕我也不屑一顾。如今我才明白,嫁给你就算与旁人而言我同高门妾也无不同之处,可我在你心里是真被你当作妻子。面上的不过是给人瞧得好看,日子舒坦还得自己觉得。”

    眼颤泪落,她泣泪惹人怜爱,声调又软又带娇气。

    叫人就是听这番话,再大的醋意和不悦,都舍不得动怒了。

    能屈能伸还数她是个厉害,夜璟崶哪能真给她戳穿。

    这么一说,他也只能想到,她是真有动过徐鄑闰的心思,好在先下手为强。不然想到她从前那副委屈模样,真叫他不忍。

    楚曦念主动抱紧了他,脑袋靠在他胸膛。感受着他胸膛起伏和气息。

    原来从前,他也是悄悄的为她安平了后宫,她们从前也不过是口舌之快,就是皇后也只是小儿把戏。从未对她使过肮脏手段,倒是这一世她为难了她们。

    “我口渴。”她的下巴靠在她胸膛,乖巧的说着。

    夜璟崶低眼,揉了揉她脑袋。

    无奈道:“等着。”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榻,楚曦念双手撑起,从她怀里起开。

    她望着他前去的背影,眼皮已经撑不住,双手都已经无力,缓缓的趴下,挣扎的闭了眼。

    等夜璟崶回时,端着一杯水见她睡下,只好自己饮下丢杯一旁。

    她愁容渐渐安详,睡容恬淡。他坐在塌边许久,乘着烛光照亮静静凝望。

    手里忽如摸出了一粒黑子,夜璟崶笑笑,换了另一手掀起被子。

    另一只手伸出了纱帐,轻轻一甩:‘咻—’

    黑暗笼罩,薄薄月光。

    ——

    慕清然百无聊赖在榻上来回反转,是不是起身瞧瞧外头天色,各宫落锁,该就寝的也都就寝了。她宫里人不多又好打发,里外都只剩她一人孤零零的。

    她有些恼,今日他比往常来得要晚。

    她甩下纱帐,哀声叹气又窝到被里去。

    ‘叩叩’

    窗外有声,慕清然激动的起身。隔着纱帐见窗户被打开,跳来了人。

    他来了。

    南无剑见寝内昏暗,贵妃榻上也无人,心想来晚了,她都已经睡下了。

    隔着屏风望了一眼,打算离去。

    慕清然隐约瞧瞧她动作,厉声“站住”

    南无剑心惊,合上了窗才回头。

    “你还未睡下?”

    “你过来,我都瞧不仔细你。”

    南无剑一听,耳根子又红软。

    她已在床榻,应当是着寝衣,今日不同以往,她卧贵妃椅,他煮茶递水同她交谈解闷。那日清早从她床榻之上醒来,已经足够羞愧。如今还要唤他作甚。

    “不好,我还是就在这罢。”他推托道。

    “你怕什么?我让你过来,你就听话些。不然我就喊人,咱们两都完蛋。”慕清然口气说得逼真,她掀起纱帐,看着他身影就被一道屏风隔着。

    南无剑重重的喘息,迈步上前。绕过屏风,见她果然着寝衣,他别过脸。

    他又拘谨上了,还不如那次被人塞了一肚子药的时候来得有趣。又不是没瞧见她卸装着寝衣的模样,害臊什么。

    慕清然大胆,伸出手招了招。

    “过来。”

    南无剑侧身,紧握着剑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

    “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站远些好。”说着,他是真退了两步。

    慕清然翻了白眼,那次虽说没煮成熟饭,可着肌肤之亲还是有的。

    尽在她颈周死啃,要不是那日她察觉不对劲跑去寻他,那他可就真要着人道了。

    那寿安大长公主入了宫哪会是安分的主,瞧她夜里去往静慈宫,她就料想定有什么大事,首选去了关雎宫瞧瞧可有何异样,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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