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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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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长骕回时,天已大亮,他奔波一日又一夜,身体早已疲惫,他还是快步入内,见隔壁家婶子还在为阿爷喝药。

    他投去感激的目光,长时间未进水他无力开口言谢。

    点头伸手取过婶子手中的药,替下她想要为阿爷服药。

    “葛家女婿,婶子已经给你阿爷喂了好几次药了,到现在还剩半碗,咱也不敢硬着来。”大婶子苦恼。

    郁长骕嘴角动了动,看她的目光满是谢意,勺子盛汤药,到嘴边勉强吹了吹。

    大婶子见他疲惫,双唇干裂,忙伸手为他倒水,放在一旁。也不好吱声,怕他回话费劲。

    郁长骕叹了一口气,一勺子没喂下,只好端起那杯水先饮下。

    润了润喉,他又继续喂着。

    还是没喂下,汤药顺着嘴角全都流至枕上。

    郁长骕见葛大爷紧闭着眼,一只眼红肿,裹着白布。几根手指头也是缠着纱布。嘴角有些歪斜,费力动着。

    “婶子,您先回去罢,这有我。”

    “诶,那我走了。”大婶子有些不放心。

    这葛大爷为人极好,水青丫头也伶俐可人,后来来了个这小伙子,葛大爷一直说是水青丫头的相公,不过也没瞧见办喜事,村里人都叫着葛家女婿,长得俊俏又老实,水青丫头也是漂漂亮亮的,村里难得出了这么一对金童玉女。

    婶子一走,郁长骕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红了眼。

    “令、令、沨,小…青…”葛大爷伸起手,指着空气比划,动作缓慢又吃力。

    郁长骕握紧他手“阿爷,我在。”

    “青、青、青……”

    “我明白。”

    他坐立不安, 眉头紧张难松,眸眼恸心。

    他该早些回来,如果早上几日,他在家中,定然不会让阿爷受苦,阿青在外恐已受险,而他此刻心绪不宁,难定决断。

    他轻弹眸中泪,曾独身一人自逍遥,哪料远方有佳人入心扉。护她名节不被人强辱为妾,以夫之名长伴与侧,日久深情难忘江湖。

    戏台奏腔,粉容精雅,灵眸转波兰指俏,腔调灵韵成妙境。她最擅‘梁祝化蝶’,公子装来翩翩英姿,身板娇小而灵秀,曲来富经论。

    跟前唤着‘郁大哥’的人儿,却已不在家中。满屋是她的气息,却不见身影。

    “咳咳咳”葛大爷重咳,半个身子都颤动,脑袋猛然抬起。嘴里不断吐血。

    郁长骕这才想到,他还没问问婶子,大夫诊病如何。

    “阿爷!”他取方帕拭血,扶住他后脑。

    好似通了腔,葛大爷清楚说着话:“令沨,阿爷熬不过了,你一定要找会小青,找小青。”

    他紧紧握住郁长骕手臂,用最后的力气,把自己最想要说得话说给他听。

    口中血液不断涌出,白胡染着片片红。

    手背沾血,他紧紧反握,嘴角颤抖:“阿爷,你不能有事,阿青回来一定要看到你的。”

    “见不到了,见不到了。你找到她,替阿爷跟她说一声谢谢,真的、阿爷真的多谢她。”他泪中夹血落下。

    他真的感激,感激他陪自己演了那么久,他知她不是自己小青,她真的很善良。

    “阿爷,我会找到阿青的,我会找到她,你撑住,你要是有事,阿青会跟我生气的,她一定会怪我的。阿爷!”

    葛大爷摇头:“傻小子,她不会的,那丫头那么喜欢你。她一定等着你,你们要好好的,好好…呃—”

    “阿爷,阿爷,阿爷

    葛大爷感到喉结僵住,一口气呼吸不急,脑朝后一仰,胸口剧烈的跳动,腹腔像是将要崩裂的痛苦,他扭曲了身体。

    猛烈颤动了两下,最后整个身体无声无息的横在床上。

    郁长骕眸中泪翻涌而出“阿爷——”

    _____

    “阿爷、阿爷。”水青呢喃转醒,发现她还是被困在这暗无天地里。

    不知哪里的牢房,和从前见的有些不同,牢狱房中至少还有可通风口,这里不同,阴冷非常,蜡灭便五指难分。

    她不知在此有多少时日,也不知第一次醒来时候是几时,她那时醒来,见外头来了一个贵妇人,不像扬州人士,身上绫罗绸缎也非俗物。

    饶着瞧了她一圈,什么话也没说的又走了。

    她也不敢吱声,被她上下打量得发毛。走后便再也没人来了,偶时还会有几个人来为她送饭。她是饿的不行了才去吃的。

    吃了一会人没事,她便来饭就食,总不能先饿死。她也表现得乖巧,不喊不叫。

    不知他们一日送来几顿饭,她吃了四五六回,都是干饭面条,扬州人士早起喜食汤水。

    若是没早食来,她困在此地没两天也得有三日之久。

    这里头安静得狠,轻点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想来人送饭了。她还是有些害怕的缩在角落。

    也不知这些人可是同扬州少女失踪案有关。

    她注视着牢房外,走出了一个花裙美妇。

    不是之前见的那一人。

    “打开。”秦舒娘命人开锁,她弯腰走近。

    水青就见着她跟前头那个妇人一样,上下打量。

    “啧啧,这姿色果真不大相同啊。”秦舒娘抿嘴满意一笑。

    这小圆脸有菱有角,弯弯新月眉长而密,荔眼含波。帆唇浅调惹人怜。

    “来,起来。”秦舒娘伸手。

    水青伸出手,她暂且不敢反抗,她想她暂无生命之危,可眼前的女人打扮得狐媚又娇艳,穿红戴绿,身上的脂粉香浓郁。

    她被她十分温柔的牵了起来,拉着向前两步,秦舒娘见她听话,一看就是个懂事的丫头,晓得满意,打量她身姿。

    个头高挑细瘦,身段也是极佳,都说扬州出美人,这眼前的小美人可真是扬州百年才能出上一个呀。

    村妇扮相也难掩姿容,若是换上彩衣点脂沫,该美得无方呀。

    少见圆脸生倾城绝色美人,这是见着头一个。

    秦舒娘十分怜爱,口气也既为温柔:“我叫秦舒,也称秦舒娘、秦娘,我那姑娘大多唤我秦妈妈。”

    “唤妈妈?”

    “小姑娘还不经世罢?”这要是还是个雏,这身价不可估量呦。

    水青咬唇,眉目灵动得可怜,她笑比那春风柔美,她开口甜言:“您真好看,不像做母亲的人,怎么唤妈妈呢?该是秦姐姐才是。”

    “呦,哎呦呦,这小嘴真是讨喜呀。”这话虽听着恭维,可秦舒娘还是笑开了嗓。

    是青楼的老鸨子,看来扬州的姑娘们是被劫去受迫为娼了。

    她双目眨了眨,卖弄天真:“秦姐姐,这是哪呀?”

    秦舒娘掐腰摇扇子,拉她手:“来,跟姐姐来,姐姐带你去个亮堂的地方。”

    水青点头,跟着去了。

    暗道两米距,火把长明。石壁凹凸不平,几个洞眼透光,一路至上。瞧不清两面石墙外可是生天,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到哭喊声,还有痛苦嚎叫声。

    此刻水青才觉得害怕,身后还有两个壮汉跟着,凶神恶煞,她瞧了一眼就不敢转头。

    秦舒娘怜爱她,拉她手安慰:“别怕,你和她们不同。”

    水青明白,她是喜自己姿容,可这声音唤得她心里发慌。

    胸口起伏不断,一扇门开,她被领着进去,里头别有洞天,灯火更加通明,陈设适居。

    还有环梯,三层楼,每层数房门。

    她被带到了顶层,房门被打开,里面完全就是上好雅房,红粉陈调女子闺,却透着艳气。皆有女子常物俱全。

    莫非此地是花楼?

    “秦姐姐,这是?”

    秦舒娘被她一声声姐姐唤得开怀,对她更加怜爱。

    “别怕,姐姐给你打扮打扮。”

    水青勉强笑笑,房门被合上,那两个凶汉就守在外头。

    这里的路径叫人摸不着头脑,还没摸清底细,只能顺着人意先哄着了,眼下她对自己还是珍视的。得沉住气才好。

    外头传来细语声,依稀听着,可她只敢安分的在妆台前任由秦舒娘打扮。

    “你不在京都呆着,来此作甚?”寿安些许不悦,看着柳寺卿偷偷来此一番。

    柳寺卿赔不是,他早想好由头:“臣受您之命,多次探监公子都受阻。说是皇上有命,不许任何人探视。”

    “本宫也想到了。”寿安瞥眼。“这点小事还需要千里迢迢来嘛。”

    她前一次去往探视也都没见着人,本以为让柳寺卿试试水,结果也是如此,扬州事饶她苦恼,她实在无暇顾及之韫。

    这回她都带上秦舒娘来了,这里头人都处理清楚,也不知染了什么病,死了不少姑娘,害怕病因放浪成灾,惊动朝廷事就大了。

    “是,臣也是想来看看能否帮得上忙,特意求了回乡省亲日子。”

    寿安上了最后阶梯,点点头:“也是,你本就是扬州人士,也是许久没回乡里了。这的事也料理差不多了,你无事就早些回去罢。”

    “臣明白。”

    房门被打开,秦舒娘先从里头出来。

    “呦,柳大人也来啦。”秦舒娘见着老熟人,扭腰靠在门框上,眼含秋波。

    想当年他们二人可是在这有些日子的,后来同赴京都,甚少牵连了。

    “秦姐姐。”水青小心探出身子,迈着莲步而来。

    她着红艳袖衫,抹群极漫漫纤姿,云鬓金饰坠耳清艳。唇峰绛朱红,撩人心扉。

    不媚却柔雅,眸眼灵美讨巧。

    寿安见她这么一打扮,又挂着甜笑,面上和善了许多。

    水青张口,话咽了下去,闪烁撇开视线。

    柳寺卿迈不开了脚,老脸惊愕通红。

    “呦,柳大人春心荡漾啦?”她的目光时不时转向他。

    柳寺卿干笑两声:“咳”

    “柳寺卿,你瞧这姑娘如何?”寿安转头问他。

    柳寺卿面红心跳,暗暗握紧了拳手。

    怎么会,清儿怎么会……

    水青微沉的面色,嘴角勾起数次,最后强迫自己开颜,抬了抬首,叫那眼底的泪往回流淌去。

    爹,怎么会是你…

    “你说,她这姿色,同宫里头的皇贵妃比如何呀?”寿安又接着问道。

    柳寺卿迫于无奈,不得不开口:“恕臣愚见,此女姿容不比皇贵妃。”

    寿安反笑“皇上也是男人,男人就喜欢这新鲜的。皇贵妃在美也有乏味之时。不是吗?”

    “小姑娘要是入了宫,那可不得是那皇贵妃的劲敌了。”秦舒娘说着,她也没见过那皇贵妃模样,不过她就喜欢这眼前格外讨喜的美人。

    洛娘也美得世间难寻,可又不及她惹人怜爱。那舞刀弄枪手和性子,就是没这可人的姑娘来得柔顺。

    可惜了自小培养大,也不知如今何处,就是要死,也得死在她跟前,才叫她顺心。

    “臣、臣、臣不懂。”他掌心发汗。

    听他俯首称臣,水青想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必当贵不可言。

    她使劲的端着笑意,尽可不让人察觉他们父女之间的异样,可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知晓答案。

    爹爹为何在?,为何会在这样的地方,面前这么一个贵气妇人,怎么就和这个秦舒娘都扯上了关系。

    还有爹爹和秦舒娘这眉来眼去的目光又是几许之意?

    此地究竟是何地方,秦舒娘又是否但真如预料的是个青楼老鸨子。

    还有方才一路来的哭喊惨叫声,又是什么人发出的?

    郁大哥,郁大哥,你在哪,你可知我在何处,阿爷可有安好呢?

    “你自个就是男人,怎么还不懂?”秦舒娘哼笑上前,扇面在他耳边动了动。

    水青瞧着不是滋味,这秦舒娘那一副勾人样。也不知害臊,爹爹也一动不动。

    寿安见她异常乖巧,有些疑心。

    “你叫什么名字?”

    水青低头柔声:“我叫水青。”

    “水青? 这名字不大好。”寿安觉得这名字有些土味,她见她第一眼,就想要利用这她这美色。

    她就不信,皇帝会不好她这一口。

    想到这,她不由看向柳寺卿,他倒是来得巧啊。

    “你那独女入了宫,也区区淑仪。你介意在多个女儿?若可,她也能替你争个脸面。柳寺卿觉得呢?”寿安问道。

    柳寺卿茫然又无措,这清儿丫头千方百计为逃入宫的皇命,都躲了千百回,寻死觅活。

    他舍不得呀,如今这兜兜转转,又将要送她入宫。

    这……

    水青深有同感,这难道就是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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